第三十四章 救他，還是殺他？
那匹瘋馬繼續(xù)載著夙衡和虞瑾若向前狂奔。它好似覺得身后的車是個累贅，拼了命地想要將其甩掉，顛簸得虞瑾若和夙衡在車里沒了磕磕撞撞沒了正形，倒是被一劍釘在車身上的毒天霸坐得穩(wěn)當(dāng)。
“瑾若，幫我！”夙衡由于雙手仍被反綁，難以保持平衡，從座位上滑脫。
虞瑾若還沒完全從自己剛才突然爆發(fā)的舉動中回過神來，聽他這么一喊，才慌忙凝神，用力將那柄劍拔出來。
剎那間，毒天霸的血噴得虞瑾若滿身滿臉都是，他的尸體蔫蔫地歪了下去。
虞瑾若已顧不上自己的一身血腥，扶住車身努力將身子穩(wěn)住，靠到夙衡身邊，用劍將他身上的繩子割開。
“謝謝你，你很棒?！辟砗獾氖纸K于被松開，他用袖子簡單擦試了一下虞瑾若眼睛周圍的血，嚴肅地看向車外：“我們得趕快出去，這馬瘋了?！?p> “放箭！”快馬加鞭追近另一輛車的蒙毅大喊一聲，緊隨其后的幾名禁軍立刻騎在奔跑的馬上瞄準拉那輛車的馬，兩支箭同時射中那匹馬慘烈地鳴叫了一聲，身子晃動了幾下，仍勉強撐著往前跑。
“繼續(xù)！”蒙毅再次下令。
又是一輪箭射出。這一回，那匹馬腳步一頓，抽搐著倒在地上，車身一歪，差點翻下山崖。
車里的里云士兵跳下車，四人拔劍面對蒙毅的軍隊，掩護著剩余四人去追前方的夙衡。
“你們留下，快速解決，不留活口！其余的人跟我沖！駕！”蒙毅雙腿一夾，韁繩一抖，一手抽出劍，騎著馬毫不顧忌地直沖過去。
旁邊二人緊緊跟在統(tǒng)領(lǐng)身邊，也抽出劍來，在地上的里云士兵舉劍進攻時，毫不留情地一劍掃過去，力度之大直接將士兵震得雙手一麻，腦袋一懵，再面對后續(xù)禁軍時已難以抵抗。
蒙毅領(lǐng)著隊伍飛快地往前趕，很快便趕上了只能跑步的里云士兵。
“留兩個活的！”蒙毅一邊下令，一邊親自揮劍作戰(zhàn)，幾人三下五除二便將這四人解決，留下幾名禁軍將活口綁上。
“皇上！”蒙毅從里云士兵的阻擋中脫身，頭也不回地繼續(xù)向前沖，去追趕那輛馬車。
“我聽見蒙毅的聲音了！”虞瑾若叫了一聲。
這兩個人還被困在顛簸得過于厲害的車里，連穩(wěn)住自己都很困難，更別提跳車逃生，可能跳出去的下場就是如同剛才那名士兵一樣。
夙衡將身子探出車外，幾次想要躍上馬背，將馬控制住，但那馬一直扭動跳躍，他難以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見著馬已經(jīng)沖出山路，馬蹄踏在山邊的巖石上，夙衡心一橫，大喊一聲：“瑾若，劍給我！”虞瑾若慌忙將仍握在手中的劍遞過去。
夙衡接過劍，猛地向前一揮，將一邊的套繩砍斷。那車瞬間失了平衡，幾乎要掉了個個兒，虞瑾若嚇得尖叫了一聲。
夙衡沒有絲毫停頓，再次揮劍一砍，將另一邊的套繩也砍斷了。那馬擺脫了束縛，仰天嘶鳴一聲，飛奔而去；而車卻失去了牽引，在巖石上滑了半圈，竟滑到了崖邊。
“跳！”夙衡大喊，連看都沒看，本能地用沒拿劍的手把身邊的虞瑾若往外一推，推出車外，而自己卻隨著車向后一仰，跌出了山崖。
虞瑾若暈頭轉(zhuǎn)向地被推出車外，摔在地面上，可她也在那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回過頭，看著那輛馬車帶著人一同向后翻出山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皇上”，飛快地向前撲過去——
她抓住了夙衡的手腕。
車已經(jīng)摔落山崖，而夙衡被虞瑾若這么一撈，懸在了崖邊。
夙衡在天旋地轉(zhuǎn)之間感受到一只手抓住自己，本能地迅速反握，緊緊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同時另一只手將劍一松，死死攀住崖臂。他雙腿在空中蹬了幾下，可惜此處是一塊向外突出的懸崖，他的腳無法夠著石壁。
夙衡的身體對于虞瑾若來說太沉了。此處巖石表面較平坦，她身上又全是黏膩的血，她不僅無法將夙衡拉上來，反而驚恐地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一點一點向前滑動。
“我拉不?。 彼杏X到了死亡的威脅，絕望地大喊。
“抓住地面，等蒙毅上來！”夙衡也感受到虞瑾若在往外滑動，他自己也沒有辦法使上勁，只能寄希望于蒙毅的救援。
虞瑾若另一只手在地面胡亂地抓，抓住了一個從巖石縫中生長出來的小樹根。她喘息著，咬牙堅持承受著夙衡的重量，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蒙毅的馬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
突然，一個念頭鬼使神差一般劃過她的腦海，像一道閃電將她劈得渾身一震。
我為什么要救他？我不是要殺他嗎？
許是那只死死抓著夙衡、又在堅硬的巖石上摩擦的手臂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在一剎那間，所有不好的念頭如潮水般灌入她的腦中。
她三年來從未真心介意自己被冷落，可是這一刻，她忽地憤怒了；
她三年來從未羨慕賀清瑤身為侍妾卻享受著正宮的寵愛，可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心酸；
她想起夙衡沒有絲毫留戀地說要遣散后宮，不顧她的勸阻，也不顧后宮女眷們的眼淚；
她還想起那些冒著被殺頭的危險謀反的姐妹、賀清瑤和趙菀娘、即將家破人亡的思思和李相……
一個更加危險的念頭閃過：除了她和夙衡，沒有人知道李相與毒天霸死而復(fù)生有關(guān)。李韙罪大惡極已無生路，但他念及家人，定然不會將表兄供出來，或許李相能逃過一劫，而思思也尚有人收留……
不對。如果沒有人遣散后宮，思思根本就不會流離失所。
而此時此刻，蒙毅還未趕到，他看不清崖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當(dāng)這些念頭閃過虞瑾若的腦海，她被自己嚇住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夙衡，對上那雙堅毅的眸子，她心中更是一顫。
不料，她緊緊抓住的樹根突然從石縫薄薄的沙土中繃出來，她一下失去支撐，身子向前滑去。
“?。 彼暭饨?，大腦來不及思考，身體已本能地做出反應(yīng)——她握住夙衡的手一松，從他的手里滑脫出來，死死地扣住巖石邊緣，防止自己飛出去。
也就在那一刻，她和用盡全力趕過來的蒙毅眼睜睜地看著夙衡脫離了巖石，跌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