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下在一個清冷的早晨,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的,總之推開門的時候,碎雪已經薄薄的鋪了一地。
細小的雪花籠罩在天地之間,無論哪個角落都充盈著,讓人覺得無處可躲,就算是皮膚也可以輕易穿透。鉆進骨髓,把冷氣帶到全身各處。
叔叔已經離開,而我看著天花板怎么都不愿意起來。
他早上悄悄的走了,傳遞給我一下個最近沒什么工作的信號,而我心里有些事情,還是想到事務所去。
早上窗簾一拉,陽光一下子就闖進來,白花花的一片,直晃的眼睛生疼。
說起來春天的時候,我覺得又是新芽又是鮮花的擁擠不堪,夏天的時候,綠綠的一片又一片,又是蟬鳴又是烈日的直叫人煩躁,秋天我又覺得世界到處都是破敗,不是順心的樣子。
到了現在,冬天來了,我又嫌棄著枯枝的無力了,便又有些懷念春天和夏天了。
所以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跟季節(jié)一點關系都沒有,都是因為我是這么想的,季節(jié)才變成了我不喜歡的樣子。
整個出門前的時間我都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最終,推開門的時候,我決心做出一些改變,我思來想去,選擇了眼前便可完成的簡單方法,先從喜歡冬天,喜歡這場雪開始吧,至少喜歡這種心情此刻是真的。
就像那個時候決定努力喜歡上妖怪一樣,喜歡最初不首先要是愿意喜歡么?
我踏出房門的被自己認為是要改變的一步,激起了門外薄雪小小的旋轉。
街道上還是沒幾個人,他們一個個都縮著脖子急匆匆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一定是有一個目標,不然也不會低著頭毫不猶豫的邁步。
而我明明有目標,卻還是好好的看著前面的路。
從家到事務所的路,我太熟了,小時候總是叔叔拉著我的手帶我過去,他一路上會咋咋呼呼的說個不停,生怕我不知道他在旁邊一樣,后來我就自己走了,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么不好。
所以,當初,又為什么非要來接我呢,真是自私呀。
我邊走邊想,碎雪被壓實的聲音回蕩在周圍,像什么熱乎乎的氣息一樣,占據著耳朵,既安詳又平靜。
也就在這時,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那號碼不是我認識的,,,
“啊,林,林川望,可以去事務所找你么,我和明明一起。”電話里傳來有些拘謹的聲音。
那是姜絲兒,她似乎特意把事務所說的很重,大概是怕我拒絕,而特意沒有說來我的家里。
畢竟事務所是公共的地方。
“唔,好,有什么事么?!?p> “就是,,,補習班放了個小假了,畢竟我們作為同學真要說的話也只剩下一個夏天,哈哈哈,,,”
掛了電話后我才突然意識到,除了剛才想的四季,我當現在這個時間也什么都不是。究竟在追求什么,總是躡手躡腳的,害怕交了朋友會失去,害怕揭開傷疤會再也沒辦法回到從前,如此這樣,什么都害怕失去的話,最終得到的結果也只能是什么都得不到。
看起來輕松很多,實際上是另一種的逃避。
不過至少在回想自己為什么沒有的時候,可以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不想要呀。
這樣的搪塞自己。
走著走著,目光卻突然撞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因為我好好看著前面的路,認真又仔細的觀察著周遭,唯恐擋了誰的路,唯恐不留神就撞了誰,于是我不可能因為埋頭走路而錯過誰。
我又一次疑問起來,我明明有明確的目標,為什么還是,,,
前面那個人呆呆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松軟的雪花積在他的頭頂,她垂著眼睛,睫毛的尖端結著冰霜。
冬天才是最后的季節(jié)么。
突然腦子里蹦出這樣的話,而我的腳步并沒有停止。
下一秒,繡球的聲音響起來了,像是故意的,找準了時機,讓我不能向前。
我與她的距離是教室的半徑,擁有悅耳聲音的繡球,停住了我的腳步。
我從來沒聽過繡球的聲音,但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是繡球的聲音,很小,只有我聽的到。
忽然,吹起了一陣風,她頭上的雪被吹掉了許多,我生怕她看見我。
開始向后退,慢慢的,而后越來越快,閃身便躲進了一遍的拐角。
所以繞了這么久,六魂之身原來真的是她,怪不得她那么多怪異的行為,我的判斷才是正確的,姐姐那個時候根本就是在逗我么,真是的。
啊~啊~,怎么辦好的。
我冒出一堆問號。
我原計劃著,碰到六魂就直接殺掉的。
仔細想想,我現在該難受不是么,爸爸媽媽不在以后,叔叔來接我之前的那段時間,我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那只有一個夏天的快樂的回憶,還恰好是與最看不慣的妖怪一起渡過的。
給我留下好的記憶,自私的闖入人的世界,占據我那么重要的時間。
我該消滅他,解救人的靈魂,也要讓我自己的生活回歸正軌,我再不想多一個與自己有關卻和異界那么多糾纏的人扯上關系。
踏出了攪動起薄雪的那一步怎么能輕易退回。
她想要變成人,大概就和明明的想法差不多,想要和那個人看到同樣風景的心情。她喜歡從前的我,但我現在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我就在腦中分析著我現在所面臨的情況。
原想著六魂之身不會是她,因為繡球已經碰到她很多次,但只有今天響起來,因為我認為沒有任何法術能夠隱藏六魂,難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高階法術。
但叔叔也說了,六魂之身無非是無限接近普通人類的一種存在,不會有什么強大的地方。
難道一直有大妖護著她么,畢竟收集靈也需要大妖的幫助。
那要是這樣,現在豈不是最好的時機,大妖也許不在這里。不過也不一定真相如何,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我撥通了叔叔的電話。
“叔,我找到六魂之身了。”
“哇,那挺好呀,解決了吧,那玩意不強的,誒這長風的寶器就是好用,,,”
“可是,從前碰到這個人從來沒響過?!?p> “你的意思是,他有隱藏自己六魂的辦法。”
“是的。”
“是強大妖怪吧,沒關系,方塊在你那兒,我一會兒就過去,你要是不想自己上的話,等我也好。找個暖和的地方盯著他?!?p> “你殺過曾經非常喜歡的人么,你可以毫無顧忌的下手么,雖然,雖然這個妖怪。”不知道為什么我問了這個問題。
很長一段時間,電話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以至于我連雪落下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不要把難題交給我來回答呀?!笔迨宓穆曇魩е?,說完便掛了電話。
“我明白了?!蔽覍@已經不會再有回答的電話給出了自己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