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叔叔回來了,他還是那個樣子,不過臉上滿是疲憊。
他回到家的時候是秋天最明媚的上午,我正好在上物理課,黑板折射久違的陽光,晃的白亮亮一片的什么也看不見。
老師揮舞著手臂在黑板上點來點去,穿梭在光明和陰影之中,奮力的講授,而我只覺得恍惚,至于他講的什么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秋天還真是微妙啊。
我支著頭,感覺就要睡過去,明明昨天睡的還蠻好的,雖然什么事也沒想通,但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想再思考了。
“啊,那個?!?p> 朦朧間一個柔軟的聲音傳進耳朵。
是誰呢,好像在哪里聽過。
“林,,林川望?!?p>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胳膊也被別人點了點,我終于清醒了過來。
“嗯,,,有什么事么。”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好眼熟,這是誰。
“謝謝你啊,我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一臉疑問。
“我是姜絲兒啊,我染黑頭發(fā)了?!?p> “啊,是你啊?!?p> “你是靠發(fā)色認人的么?!迸赃叺拿髅髡f道。
“額,你帶了美瞳吧,不過你不用謝我,那是我的工作,所以現(xiàn)金還是信用卡?!?p> “嗯?錢么,都可以啊?!?p> “我開玩笑的,哈哈哈?!蔽易宰髀斆鞯拈_起了無聊的玩笑,反正不管我說什么,和這些人的關(guān)系也不會再進一步了,自然無需擔心。
我這種奇怪的工作,會連累別人也受傷的。
“那個時候逗你真對不起呀?!彼A艘粫?,似乎糾結(jié)了很久,終于把話說了出來。
“什么事,我們就說過一次話吧?!蔽倚α诵Γ_玩笑般的說著。
要說的話,應(yīng)該是那次她問我,,,視覺動物,突然那個詞就冒了出來,不過我想起來了是什么事了。
“聽我說!”
“好,好的。”她突然像是發(fā)了火,情緒還真是不穩(wěn)定呢,怪不得容易被誘導,可是契機又是什么,那天鮫人提到“騙”的時候,讓我覺得這件事并不只是她的一時興起,是有人引導了她。
“我是說,請聽我說,我真的很謝謝你。”
“不用謝我了。”
“你是個好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來形容你了,那么努力的幫我,明明我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真對不起以前總覺得你陰郁又無聊?!?p> 為什么會這么想呢,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想讓別人在我面前離開,不是太可惜了么。不過我陰郁又無聊么,原來在外人看來是這么個形象么,怪不得叔叔說我不討喜。
“你為什么要去湖邊呢。”我問。
“湖邊,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是命運決定的呢,哈哈哈,有點搞笑哈?!彼缓靡馑嫉男α诵?,不過看樣子,是問不出來什么了。
“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她收起了表情,又說。
“?”這個走向,,,
“不過,我要走了,我要去學美術(shù),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p> “這樣啊,那也算我沒白忙一場?!蔽衣冻隽宋业穆殬I(yè)性的微笑,做著游刃有余的交談。
也順便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明明,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如果是這個人離開的話,他一定不會開心吧,甚至有一刻想追過去,不希望眼中看到的景色是沒有在意的那個人的身影的,這樣子。
可是,最終還是放手了,感情這種東西還真是奇怪呢。
說起來,那個叫林煢從那次以后一直都沒什么動靜呢,只是待在那里,果然是一時興起么。我以前還懷疑她的來歷,這么一看不就是是個普通的高中生么。
不過她也沒什么朋友,是因為不善交流么,還是不想。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期末的時候,明明的成績出乎意料的特別好,后來我才明白,他似乎連名字都想和姜絲兒挨著,于是她走了以后,也就沒必要非要待在后邊了,真是個奇怪的人。
明明一直希望理解姜絲兒,于是不管干什么都想待在她身邊。
這種希望和那個人看到同樣風景的心情么,,,
“真的,謝謝你?!?p> “真的不用謝我了,都說過好多遍了?!蔽彝浦?,感覺這兩個人還真是相像呀,怎么說,都是這么啰嗦?
“不,是做為我對你的感謝,沒有你,姜絲兒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的,我也永遠都沒有勇氣說出那些話。甚至,,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我說不清是什么,但好多東西都清楚了,從前忽略的都看到了,真的是很不錯的感覺,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也都知道了?!?p> 他顯的很莊重,站的也筆直,只是他躲閃著我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天太冷了,他的臉也紅紅的。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畢竟這么明顯承認自己的喜歡,還替別人說謝謝,確實挺叫人害羞的。
只是,他們得以互相理解,也不全是我的功勞,我那番過于羞恥的發(fā)言,只是個引子罷了,如果明明根本沒有站在她身邊,那根本也談不上什么理解與轉(zhuǎn)變。
說到底真正幸運的是我,我幸運的沒有讓她在我眼前消失,沒有攤上負罪的感覺。
看來不只是秋天微妙,人也是很微妙的生物呢。
從學?;氐郊?,叔叔難得的回來的特別早,他笑著招呼著我,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好事,那樣笑著的臉,還能看多久呢。
“望啊,和我一起去集會吧?!?p> “上回的鮫人呢,這么久了也該出貨了吧?!?p> “我還沒跟你說呢,算是出了,價格也不錯,只是我突然想起來,鮫人吐出的珠子呢?!?p> “什么珠子?!?p> 珠子只有一顆,難道說的是那藍色的珠子。
“沒有么?!?p> “那個啊,扔掉了吧?!?p> 那時候的情況還挺怪異的,一生氣就沒在管了。
“扔掉了,那個好貴的,啊~算了,那個,你姐姐怎么樣。”
“姐姐啊,還好吧,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我要是早點去,就能把你們倆都接出來了?!?p> “我,越來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蔽铱粗迨宓拖碌念^,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該不會他一直覺得把我?guī)г谏磉?,要我殺他是好事吧,還是覺得我很樂意這么做。
他,到底是有多自責。
“什么意思”
“難道有些人一生都無法找到自己是誰么?!蔽覜]在意他對我的疑問,反而問了一個早就想知道的問題。對叔叔的敵意也好,依賴也好,一直都模糊我的視線。
“是啊,因為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誰也照樣可以活下去,只要被人需要著就總有事可做,為什么,非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呢?!笔迨迩昧饲媚局频淖雷?,隨后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
“我不明白?!?p>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家人,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孩子很優(yōu)秀,另一個孩子很普通。
盡管表面上,父母對孩子們一視同仁,可實際上,那種事只看眼神就知道,在潛意識中的內(nèi)隱的偏見,讓普通的那個孩子總處于劣勢的狀態(tài),無法得到愛,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而活著。
沒有人需要他,哥哥的優(yōu)秀足以滿足所有人都需求。
多余的。
從產(chǎn)生這種想法的那一刻起,自我否定的感覺就扎根與心靈深處,起初只是一顆種子,而后越長越大。
直達云端,于是聰明的杰克就在天上發(fā)現(xiàn)了巨人族,巨人族那里有一只下金蛋的雞,那只雞被逼著下蛋,沒有自由。
杰克覺得它好可憐呀,就想救他,可回過神來,能叫他回去的藤蔓突然不見了,他幡然醒悟原來自己才是最需要拯救的那個。
后來他仔細一想決定不救那只雞了,他和巨人們成了朋友。在他們的幫助成功回到了地面,臨走的時候還得到了一顆金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p> “叔叔你在逗我么?!?p> “就是這樣啊,不被需要是令人絕望的,特別是在還沒有自我的時候。比如,處于青春期的少年。
這么一想,那只雞至少被人需要。尋找自我的過程是痛苦的,你不需要經(jīng)歷這種痛苦,因為我需要你,你只要按我說的做,一生都可以很輕松,不要再多想了,聽我的就好?!?p> “哦,是么,所以跟杰克有什么關(guān)系。”
叔叔顯然是察覺到了我的變化,可他這個無聊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思。
“真過分啊,小時候還蠻喜歡聽我講故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