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向來說話算數(shù)。
當夜談完話,就來到周正的房里,彼時某人正蒙頭大睡,她知道這人若是清醒,可能又會撒潑,大鬧一通。
她沒有把人叫醒的打算,施了一個捆仙術(shù)后,把人隨手塞進了腰間乾坤袋中。
那袋子里好像都是一堆雜物。
施法御劍。那小劍還頗有脾氣,像是感覺到了重量的變化,左搖右晃地拐著彎。
姜未習慣了驚雪劍沉穩(wěn)內(nèi)斂的脾氣,剛開始也一下沒怎么適應(yīng)此劍如此氣性。
時常有人逼她出劍,臨時前還在怒吼自己為何不出劍。
姜未受不了聒噪,比誰都想一劍殺個清凈。
只是此劍,脾氣怪異,潔癖異常。占了污血后,有好長時間不肯出劍鞘。
所以,她對誰都是一句,殺你不用出劍。
“莫耍脾氣,到了地方,給你泡澡。”姜未出聲后,小劍果然平靜了下來。
有惡就有喜。
此劍喜好溫泉,尤愛泡澡。
御劍飛速,沒一會兒就到了邊關(guān)大營。
周正被姜未從乾坤袋送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窒息。
那袋子里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搖晃間就是叮當作響,是不是一個似金屬般重物砸在臉上。
系統(tǒng)告訴他,姜未把他帶走了。
他疑惑,自己好像不記得什么時間,攻略到了可以私奔的進度了。
而且為什么是姜未帶著他?
直到現(xiàn)在,聽著大營內(nèi),姜未和那個滿臉胡子的魁梧老頭,如同綁匪處理人質(zhì)般,三言兩語就把他安排好了。
那個眼如銅鈴,滿臉胡須的大漢時不時看他一眼,他后頸皮就一緊。
有了對比,他突然發(fā)現(xiàn)姜未是那樣清風明月,正氣凜然。
直到姜未起身,一副就要御劍離去的架勢。
身上捆仙術(shù)讓他動彈不得,只能放聲大喊:“姜未!姜未!”
聲音洪亮,欲有力透山河之狀。
姜未突然納悶,周秉文是哪來的錯覺,這人體弱多病?
姜味停住,“何事?”
“你要把我留在這?”周正激動出聲,“你憑什么!我不要在這!我要回家,回家!”
他在地上扭動著,竭力想要往站著的那人身邊爬起,“老頭子怎么可能會同意,你騙人!”
他臉漲得通紅,眼里的火似乎都要噴出來。
姜未攤開手,一個柳條編織的小籠子呈在手心。
“你父親說,你喜愛這物,讓我交給你?!?p> 他愣愣盯著那個小籠,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一只小蟋蟀。
可愛玩蟋蟀的,是周進之,不是周正。
想著那老頭,他忽然覺得鼻尖發(fā)酸,他仍是不肯相信一般,漲紅著臉,只是聲音發(fā)顫:“你騙人!你騙人!”
這次連眼睛都紅了。
這次不用姜未說話,那地上撒潑的東西,被人從地上提起,周正感覺后衣領(lǐng)一緊,順著那只鐵臂,看清池呁野的臉。
“小崽子,我大營里可從來沒有你這般哭著撒潑的男人?!背貐鸵昂谥?,聲音粗壯,“周秉文看著也是塊硬骨頭,怎么生的崽子這么不頂事?”
“你放開!放開……本少爺!”周正只感覺那只手差點勒死自己,他動彈不得,反骨一起,直接張開嘴,狠狠咬上去。
那人似乎感覺不到痛,嘲諷出聲:“原來長牙了,我還以為是幾歲沒斷奶的嬰童呢?!?p> 說罷,下一秒,直接出手往周正臉上一捏,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下巴。
“你放心,既然是周秉文的意思,這小子就放我這了,我和他父親也算知己朋友,按輩分,也算是他干爹了?!?p> 說罷,拍了拍張著嘴口不能言的周正的臉,戲謔出聲:“小崽子,叫聲干爹聽聽。”
姜未沒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如今因果已了,這里也就沒有待下去的必要。
至于周正,以后是生是死,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
收住發(fā)燙的手心,她最后掃了一眼地上的人后,神色漠然。
她想,這次就是最后一面,此生若這人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必殺之。
別再見了。
看著姜未的身影徹底消失,周正一直瞪著的眼睛,也逐漸黯然。
姜未走了,把他丟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突然又想哭,他覺得遇到姜未,他就開始倒霉。
一覺睡醒,從溫軟的床鋪,到了滿是黃沙的地面,這落差也太大了。那老頭子居然真舍得把他送到這來,他怎么了,不賭不嫖,愛好健康,作息正常,除了不愛讀書,寫字丑點,他沒什么缺點啊。
用得著這么狠嗎?
一巴掌從他后腦拍來,直接打碎他的傷春悲秋,“別給老子擺出這幅娘們兒兮兮的樣子!”
周正想到這人剛才對自己做的事,眼神惡狠狠的盯回去,他下巴被卸了,不然真得咬死他。
池呁野可不管這些,把他下巴歸位,朝著帳外喊道:
“來人!”
親衛(wèi)進來。
“把他送到澡池去,身上內(nèi)外搓白凈了,找一套小兵的軍服,送到新兵營里去的?!?p> 姜未一走,他身上的捆仙術(shù)也隨之消失。
還不等池呁野話說完,他猛的站起,頭重重撞到一個親衛(wèi)的下巴后,抬腳往外跑去。
他死都不要待在這!
池呁野沒動,兩個親衛(wèi)也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外頭寒風刺骨,已如大寒時節(jié)。
穿著單衣的周正,抱著手臂,腳步瑟縮著走進大帳,抖著聲音支吾道:“那什么……我就是出去,換換氣……”
那些人似乎早已預(yù)料到他的去而復(fù)返,池呁野坐在桌前,喝了一口熱酒后,冷笑道:“小子,在這漠北大營,沒有我的命令,一個蚊子都飛不走?!?p> 周正沒出聲,臉上看不出服氣還是不服氣。
但他心里肯定不服氣。
池呁野可不管這些,只是臉上不再如之前調(diào)笑逗樂般戲弄著眼前的毛小子,語氣微沉:“你想回去,也可以?!?p> 那小子果然抬眼。
池呁野嚴聲厲喝,“這的每一個人,回去只有一個辦法,要么凱旋歸朝,要么馬革裹尸?!?p> “小子,你要哪種?”
周正的臉一下慘白,外來的風吹進帳中,打在他的身上。
選什么?
他當然選擇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