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之前,江澄溪特地買了兩瓶水送到車子里。小九和司機一臉的受寵若驚狀,迭聲道:“謝謝賀太太?!?p> 江澄溪則借此機會跟小九溝通:“小九大哥,等下我就要下班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p> 小九如她所料地搖頭:“賀先生吩咐的,我們必須送賀太太回家?!?p> 司機也接了口:“是啊,賀太太,這是賀先生吩咐的,否則我們回去不好交差啊。我們是打工的,賺份工錢不容易啊。您體諒一下我們?!?p> 原想以退為進,讓他們別跟著她了。等江澄溪反應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反倒被他們以退為進了,一時只恨自己生得笨。
她蹙眉沉吟了許久:“那要不這樣,我等下走回家,你們的車子離我遠遠的。行不行?”
小九不語,在一旁做思考狀,最后才應聲:“是,賀太太?!?p> 一路上,她不時地觀察身后車子的動靜。次數(shù)過多,引起了父親的注意:“囡囡,你老是往后看干嗎?”
她當然是看小九他們的車子??山蜗荒苓@么回父親,于是她只好裝模作樣地往地上找:“我好像掉了錢?!?p> 江陽立馬止步,四下查看:“掉錢?掉了多少?”
江澄溪在自己的兜里東摸摸西找找,趕忙作失而復得的驚喜狀:“哎呀,是我搞錯了。沒掉,在這個口袋里呢?!?p> 江陽“哦”了一聲,哭笑不得地給了她一顆“栗子”:“多大的人了,還這么迷糊?!?p> 江澄溪皺著鼻子嬌憨一笑,挽著父親的手,慢慢走著:“老爸,這還不都是你寵出來的。誰讓我是你上輩子的情人呢!”
江陽抬手,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又彈了個“栗子”,笑著長嘆一聲:“唉!敢情是我上輩子作的孽太多了?!?p> “對的,誰讓你上輩子好事不做,凈做壞事來著……”
江陽佯怒:“反了,反了,居然敢這么說老爸……”
到了家門口,江澄溪偷偷回頭,只見那輛藍色的車子隔了不遠的距離,正慢慢悠悠地停下來。
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這一天總算是在有驚無險中度過了。
第二天,因為有了第一天的經(jīng)驗,也總算一切順利。
但是第三天,父親江陽的診所就出事了。
早上十點多光景,診所每天最忙的時候。江澄溪在配藥,忽然聽到門口處傳來呼天搶地一陣哭聲:“來人哪,大家來看看啊,都來看看我的孩子呀,就吃了這診所配的藥,現(xiàn)在昏迷不醒地躺在兒童醫(yī)院呢……”
江澄溪腦中轟的一響,抬頭便見父親擱下手里的聽筒,對病患道:“稍等一下。”他三步并作兩步到了門口,排開漸漸聚集的路人:“怎么回事?”
那正號啕大哭的女家屬立刻起身拽住了他:“大家都來給我評個理!我家寶寶前幾天不過是因為發(fā)燒咳嗽,所以帶他來這里看了病……可當時江醫(yī)生還跟我說沒事,吃幾天藥就行了,還給我開了藥……結果我孩子今天一早就痙攣發(fā)抖,還口吐泡沫,送到市兒童醫(yī)院,醫(yī)生做了腦脊液化驗,檢查報告出來說是病毒性腦膜炎,且被耽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晚期了。雖然現(xiàn)在在給孩子做治療,可醫(yī)生要我做好最壞的打算,說孩子很有可能會腦癱……”
“孩子要是腦癱的話,一輩子就毀了,這個家就要毀了……”
“腦癱”這詞語一出來,不要說在場的路人,看病的病患,甚至連江陽也重重地吸了一口冷氣。
江陽趕忙解釋:“這位家屬,咱們有話好好說。我江某人怎么說也看了半輩子的兒科病了,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情,會不會是中間有什么誤會?”
男家屬一手抓著他,一手從兜里翻出了一疊藥和一本病歷,大力摔在地上,惡狠狠地嚷嚷道:“大家都來看看,都來瞧瞧,是不是他這江氏診所開出的藥?”
四周群眾的視線紛紛落在了那幾小包藥和攤開的病例上。你看我,我看你,又瞅著那家屬和江醫(yī)生……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倒也無人上去翻藥。
江澄溪一咬牙,上前幾步,拾起了那紙袋里的藥。打開了,送至鼻尖一聞,夾雜著淡淡薄荷的中藥香味就撲鼻而來,確實是自家熬制的家傳藥丸無疑。她面色凝重地又翻了翻病例,清清楚楚地瞧見了父親熟悉的筆跡。
江陽見女兒發(fā)白的臉色,便知道藥丸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他對自己這幾十年的醫(yī)術非常有信心,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事情。于是他緩聲道:“這位家屬,請你冷靜一點,要不你把孩子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我說說,我看看到底是哪一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我在這三元城里頭行醫(yī)三十多年,一直本著醫(yī)者父母心的原則,從來急病患所急,想病人所想。雖然如今開了這診所,但也依舊保持本分,從來不敢胡亂斷病配藥。在這里的各位都不是今天第一天認識我江陽了,對不對?”
他中肯又實事求是的一番話,眾人聽了也紛紛點頭:“不錯,江醫(yī)生的醫(yī)術我們信得過?!?p> “是的,我們從中醫(yī)院那會兒就在江醫(yī)生那里看了,都看了兩代人了?!?p> “大家有話好好說嘛!”“這事得好好查查,可別胡亂冤枉了江醫(yī)生!”
那位家屬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叉著腰直嚷嚷:“那我孩子怎么會這樣?那我孩子怎么會弄成那樣?可憐啊,他才六歲啊……”說著說著,那家屬悲從中來,淚珠子又撲撲地落了下來。
男家屬則一把揪住了江陽的衣服,兇神惡煞地欲揍人:“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砸了你這個破診所。”
江澄溪拉住了他的手:“你放開我爸爸。有話大家好好說?!?p> 周圍群眾紛紛勸道:“你們別這樣動粗。救孩子要緊……”
“先別急,總歸會有辦法的……”
又有的道:“現(xiàn)在的醫(yī)院,不管什么病,都會把情況說得很嚴重,自己不肯擔一點事兒,啥事都讓你簽字畫押。可能是醫(yī)院那邊把孩子的情況說得過于嚴重了……”
江陽一邊勸慰,一邊好言好語地把家屬請進了診所,欲了解整個情況。江澄溪見狀,趕忙泡了一杯熱茶讓家屬定神。
排隊的病患此時有好幾位已經(jīng)離開了。江陽也明白大家的心理,向依舊守候等著看病的另外幾位家屬道:“各位,今日看診就到這里吧。真是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那幾位家屬紛紛道:“江醫(yī)生,您的醫(yī)術我們信得過。你幫我們的孩子看看吧,都排了半天了?!?p> 江陽瞅了一眼那鬧事的家屬,忙道:“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今天大家要不去其他醫(yī)院的兒科?改日再過來。讓我跟這位家屬好好談談,也好給大家一個放心的交代?!贝蠹乙娝麘B(tài)度堅決,這才領著孩子一一告辭。
他把家屬請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密談。個把小時后,那家屬才離去。江澄溪從那兩個家屬冷冰冰的臉上也瞧不出什么,便進辦公室問父親:“爸,到底怎么回事?”
江陽的神色十分鄭重:“他們把這幾天的情況都說了一下。孩子的名字、年紀等資料在我本子上都有記錄。你看,我就診本子上面寫了他們描述的孩子癥狀:輕微的鼻塞、流鼻涕、咽喉痛、打噴嚏,有點低燒。這些是感冒的癥狀。但也是兒童腦炎的癥狀。這些年來,為了謹慎起見,每個來就診的病人,我都特地會關照他們的家人,吃藥后兩天不見效,必須立刻要去正規(guī)醫(yī)院就診。以這個孩子的癥狀,我肯定會說如果孩子說頭痛的厲害,或者持續(xù)發(fā)熱的話,一定要去正規(guī)醫(yī)院做詳細檢查。但他們一定說我沒有關照過,一口咬定是因為我這邊的不正規(guī)治療,把他們孩子害成這個樣子。爸爸我現(xiàn)在也是百口莫辯?!?p> 既然是事實,且家屬要咬住父親和診所不放,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件天大的事了。
江澄溪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里,不止一次地想,這事會不會是賀培安搞的鬼。
否則怎么會這么巧,他才一放話,今天她爸的診所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