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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是她

她在生命之上

每年都是她 因籬 1115 2023-08-13 16:11:44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不聲不響,十九年都過去了。

  風過枝梢,秋葉紛落。

  沈聞棠就站在我面前。

  她穿著件墨綠色大衣,脖間裹著白圍巾,畫了眼線刷了睫毛眼睛變大了好多,依然留著長發(fā)只不過燙了波浪卷,手里那支包應(yīng)該很貴吧。

  我記得她有一雙狹長上揚的眼睛,笑起來時會瞇成一條線,不笑時極其的冷淡鋒利。

  若不是這雙眼睛,我可能真的認不出她。

  她與我同是茫然般相視著彼此。

  我并不知道她是否認出了我,我的樣貌改變了不少,應(yīng)該說是憔悴不堪,年老色衰也不為過。不過,人影憧憧,沈聞棠不再和旁邊的那位紳士交談,路燈亮了也沒走,她停在了原地。

  我知道她也恍惚了。

  自2021年7月16最后一面后,我沒想過十九年后的今天能和她相逢。

  沒想到,我和她的身旁都站了人。

  良久。

  沈聞棠向她那位紳士低聲,向我使了個眼色,獨自去到了江邊看景。

  “你們認識?”

  “初中同學”我將手中裝著蔬菜水果的袋子給方衡謙,“我去和她說兩句話。”

  方衡謙接過我和他的晚飯。

  我穿過馬路,走向她,用了二十三步。

  她應(yīng)該過得很好吧,穿的用的都不差吧。在我的余光間,她還是很耀眼。我不敢低頭,目視著遠方的江河,黃昏下波光粼粼的。我身上這件外套已有些泛舊,穿了很多年了,跟她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遲遲不見她開口,那就只好我先了。

  想來他身旁那位男士,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黑色外套,光是看著就覺得學富五車事業(yè)有成,多半是個上流社會的高知吧。

  和她挺配的。

  我:“交男朋友了?”

  沈聞棠:“哦,同事……你呢?”

  我停頓了一會兒:“結(jié)婚了?!?p>  涼風吹動她耳旁的碎發(fā),露出一只金圈耳環(huán),焦黃的光暈照在她身上,霧面梅紅的唇色很顯她的氣色。可這張臉令我覺得很陌生。我努力回憶起那時的她,最初的樣子,但這很費勁,一切都變?nèi)綦[若現(xiàn),模糊不清。

  我想讓時光倒退,我想讓記憶回轉(zhuǎn),我想、我想……

  我不想當著她的面哭!

  即將流出的淚水被我硬生生的忍住。

  穩(wěn)住情緒時,我卻發(fā)現(xiàn)。

  她的眼眸里失去了色彩,暗淡了下來。

  也許我也是這樣。

  因為,是秋天,是黃昏,是枯敗的季節(jié)。

  我和她本不該相逢在這一季秋,早在十九年前故事就已經(jīng)落幕了,即使是不了了之。

  隨后,是一段靜默。

  好像又把話聊死了呢。

  我琢磨著她可能會笑著問我,問怎么沒請她去吃我的喜酒。我就打算跟她說之前的手機壞了換了新手機,她的聯(lián)系方式也就丟了,再補充個幾句救請了對方父母一些親戚,同學什么都不熟就算了。反正我撒謊面不改色的,她能看出什么來。

  但實際是,也確實是這樣。只有一點不對,那部xr不用了換了新的,也不知道丟在了哪里,至于電話卡扔河里了。

  也許會寒暄幾句,這幾年過得怎么樣什么的。

  可是,她沒有問我想的,我猜錯了。

  她問我,“你愛他嗎?”

  我?guī)缀跏遣贿^腦子,就說了實話:“合適就行,愛不愛,沒那么重要?!?p>  沈聞棠:“過得怎么樣?”

  我笑著說:“挺好的啊,我們在東籬買房了,工作收入穩(wěn)定,還出國玩了幾回,那綠色的極光和冰川還…”

  她打斷了我:“知道了”

  隨后她又說,“一起吃個飯嗎?今天不方便以后也行,譚言,留個電話給我吧。”

  我小聲的說:“不用了?!?p>  我看了一眼方衡謙,他正提著袋子和那位男士交談著。

  夕陽下沉了,天色比剛剛的暗沉了,它在提醒我要走了。

  我:“不早了,還要回家做飯呢,再見了?!?p>  我朝她笑了笑,轉(zhuǎn)過身,想就這樣離去。

  但我停住了腳步,因為她想挽留我。

  沈聞棠:“譚言,當年由于一些原因我換了手機和號碼,其實……”

  我聽出來了,難怪她沒問我怎么沒請她喝酒。說不定,她聽到我結(jié)婚,心里還在難過自己換手機換號碼,而錯過我給她發(fā)邀請。不過,我也確實沒有這么做。也說不定,我沒猜對。

  我動了動僵硬的唇角,“我也換了,應(yīng)該比你早?!?p>  之后,我立住身子,半側(cè)過身,望向她。

  “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我的性取向很正常?!?p>  “不用留什么聯(lián)系方式了,我們不會再……重逢了?!?p>  覺察到淚水將要盈眶,我只得轉(zhuǎn)過身加快了步子。

  我趕在路燈結(jié)束的最后幾秒穿過了馬路,回過頭,是已經(jīng)亮起的紅燈,是川流不息的車輛,是路對岸,一個模糊離去的背影。

  日落大道,無限悵惘。

  久違的笑容在此刻顯露在我黯淡滄桑的臉上。

  “沈聞棠,我曾經(jīng)將你和生命放在一桿秤上,然后我發(fā)覺,你比生命更重些。”

  那時醫(yī)生說,手術(shù)有一半成功是因為我心態(tài)變好了。

  我知道他是在勉勵我繼續(xù)活下去才故意這么說的。我會不了解我自己嗎,我多么想死在手術(shù)臺上!但是手術(shù)成功了,此后我在醫(yī)院休養(yǎng)治療了一年,因為病情的反復(fù)無常。沒趕上次年的高考,我復(fù)讀一年后上了個一本。

  我沒有當著她的臉告訴她,因為這句話放在十九年后再來說,已經(jīng)可有可無了。

  至于我為什么選擇茍且活下去,多半是因為她吧。

  每回想起她,那些無上美好的畫面,就會令我收起自暴自棄的念頭,貪戀起遠方的希冀,奢望著人世的良善。

  她排在生命前。

  她在生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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