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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夢斷

第五章 安靜表妹

幽云夢斷 粉黛胭脂 5088 2022-12-10 20:00:00

  安靜表妹

  我的表妹,叫安靜,人并不如其名。從小,她就活潑好動,是我們一群孩子中說話聲最大的,笑聲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個會和男孩打架的女孩。

  表妹很漂亮,皮膚白皙,頭發(fā)烏黑,喜歡扎起高高的馬尾,她的一雙眼睛格外的靈動,仿佛會說話。我若是男生,我一定會暗戀她。

  因?yàn)槠?,因?yàn)槭芗胰藢檺?,她一直都是眼高于頂?shù)模f話難免會趾高氣揚(yáng)。我覺得女孩子有驕傲的資本,沒什么可挑剔的,誰讓她周圍有一幫趨之若鶩的男生呢,即便受氣也是心甘情愿。

  表妹的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非常不好,大約老天對人都是公平的,既然給了一個人美貌就不能再給一個智慧的大腦了??蛇@話,也不對,這世上還是有不少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女子,班婕妤、卓文君、上官婉兒……

  表妹不在意成績,可喜的是,姑姑和姑父也沒在意成績,所以她活的很快樂,無憂無慮,沒有一點(diǎn)煩惱。

  我很羨慕表妹,因?yàn)槲遗c她完全相反。我的父母對我要求很高,不光成績,還希望我多才多藝,希望我能德智體全面發(fā)展。我讀書的時候,表妹在玩耍,我練字的時候,表妹在玩耍,我背單詞的時候,表妹在玩耍,就連暑假里,我的時間被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表妹除了玩耍就是玩耍。所以,我是真羨慕表妹。

  表妹初中畢業(yè)就輟學(xué)了,不是家里人不給她讀書,實(shí)在是她的成績太差太差,她說什么也不肯再讀職高了。所以,當(dāng)我還在高中校園里,讀著文縐縐的古文,起早貪學(xué)的背著英語單詞,學(xué)著不著邊際的數(shù)理化時,她已經(jīng)踏入社會了。

  表妹的第一份工作,服裝廠里的女工。家里親戚幫忙介紹的工作,她每天穿著淡藍(lán)色統(tǒng)一制服,頭帶白帽子,在生產(chǎn)車間里處理服裝上的線頭,一坐一上午,就連上廁所和喝水都有限制。她非常不習(xí)慣,她是一個自由慣了的人,所以,不到一個月,她就逃離了。估計(jì)也沒掙多少錢。

  表妹的第二份工作,超市里的收銀員。每天一站幾個小時,她也受不了,沒一個月也不干了。第三份,第四份……一連好多份工作,她都不滿意。姑媽罵她“你就這點(diǎn)水平,還想著做什么好工作啊,政府機(jī)關(guān)里前臺大廳的辦事員,輕松呢,你要不要去試試???”

  表妹干脆不工作了,在家歇了好久,每天睡到自然醒,起來吃點(diǎn)零食,然后到午飯點(diǎn)了,下午睡覺看電視,晚上看電視。有時候,有朋友喊她出門玩,她也從不推辭。姑媽忙于工作也不管她。

  表妹偶爾也會到學(xué)校找我,我當(dāng)然是沒有時間陪她的,有時候見她一面都是急匆匆的。表妹跟我進(jìn)了校園,見到美麗的校園和歡聲笑語的學(xué)生,又羨慕學(xué)校生活了。她容貌出眾,在學(xué)校里走過,總能吸引一眾男生的目光。后來,還男生打探出表妹與我的關(guān)系,特意來尋我,希望我給表妹帶封信。我當(dāng)然知道,信意味著什么。信,我是不會交給表妹的,我偷偷拆開看了,看到粉色信紙的上鬼爬字,心想:真浪費(fèi)了這一張好看的信紙!

  表妹十八歲的時候就戀愛了。男朋友是她初中同學(xué),那個男生在另外一所高中上學(xué),追他的時候,每天都從城東騎車到城西,只會見她一面。那個男生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只看女生好不好看,追過好多漂亮女生。這是他們分手以后,表妹知道的??傊?,表妹的第一次戀愛無疾而終。

  有了第一次的戀愛經(jīng)歷,表妹很快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走馬觀燈一般的換男朋友。反正家里人并不反對,認(rèn)為女孩遲早是要嫁人的,所以表妹并沒有覺得不妥,還把其中一兩個帶回家中見父母。

  十八歲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只知道讀書,只知道將來要考名牌大學(xué)。但表妹不一樣,她的生活多姿多彩。

  表妹對象談的多,但沒一個靠譜的,都是一些社會上的小混混。姑父和姑母都看不上,更不可能將表妹放心嫁給那些男孩。

  等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表妹南下打工了。她雖然進(jìn)入社會多年,但沒有太多的社會經(jīng)驗(yàn),為人單純又耿直,藏不住一點(diǎn)心眼。她堅(jiān)持要外出,父母也攔不住她。她去了福建一帶,據(jù)說沒多久就又換了地方,再后來又轉(zhuǎn)到了廣東。最輝煌的歷史,大概就是進(jìn)入富士康,至于做什么,做多久,就不可而知了。

  表妹是女孩,沒人要求她成家立業(yè),只要能找個好男人,一輩子就有依靠了。女孩子多數(shù)靠男人才能成為人上人。這是舊時代的觀念,不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觀念??稍谄h(yuǎn)的鄉(xiāng)村,人們的思想落后,很難改變。

  我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姑媽家傳來喜訊,表妹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是喜訊,可我們都看出來姑父和姑媽并不高興,或者高興的只有表妹未婚夫一家人。姑媽為什么同意表妹的婚事,是因?yàn)楸砻脩言辛?,表妹夫先上車后買票,將生米煮成熟飯,法律上也叫既定事實(shí)。

  姑媽唉聲嘆氣,姑父抽煙不說話,誰都不想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那個其貌不揚(yáng)和家徒四壁的男孩啊。可又有什么辦法呢,誰讓他們的女兒不爭氣呢。

  表妹的婚禮是在一家酒店辦的。我那天沒在場,因?yàn)閯側(cè)肼殻獏⒓尤肼毰嘤?xùn),不能請假。據(jù)我媽說,婚禮前半段辦得還不錯,后面半場給男方親戚攪合了,弄得一團(tuán)糟。姑父和姑媽快給氣暈了。事情的導(dǎo)火索是十萬塊彩禮錢。先前男方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給十萬塊彩禮,不過暫時沒錢,商定好辦婚禮的時候再給,結(jié)果婚禮現(xiàn)場,男方父母對著眾多親友說,女方父母賣女兒,非要十萬塊彩禮錢,他們家窮,拿不出來,想請?jiān)趫龅挠H朋好友想辦法,大家湊一湊,他們都會感恩戴德?,F(xiàn)場一片嘩然,議論紛紛。姑父和姑媽氣的臉色鐵青,想說兩句,話筒還被男方父母搶走了,他們在現(xiàn)場不停地賣慘。姑父和姑媽一輩子沒有這么丟人過,卻在獨(dú)生女兒的婚宴上丟人丟到了爪哇國。最終十萬塊的彩禮化為烏有。

  有了這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表妹的婚姻可想而知。新婚夫妻和公婆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鬧。比如,婆婆做了一碗雞蛋羹,媳婦沒說一聲吃了,婆婆便大發(fā)雷霆,指桑罵槐,說媳婦好吃懶做。比如,兒子晚歸了,喊老媽開門,老媽不樂意了,大半夜罵兒子不孝順,媳婦不賢惠,吵得街坊四鄰都聽見。像這種小事不勝枚舉。表妹不甘示弱,和婆婆針鋒相對,吵個不休。公公自然是幫婆婆的,可她老公呢,沒錯,吵架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從不敢?guī)退榇?,表妹也沒少和老公吵架,可又能怎么樣呢,老公是她自己挑的,路是她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吵架的事最后總是能鬧到姑媽那,變成了兩家人的爭吵。

  表妹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在一次家庭爭吵中流掉了。那天,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小事,婆婆又開罵了,表妹聽見了不服氣,與他們老兩口爭辯,婆婆一氣之下,將手中的冬棗全扔地上了。表妹沒小心,滑了一跤,身體前傾,肚子壓在了地上……懷孕已有七八個月的孩子就沒了。

  表妹結(jié)婚兩年,鬧騰了兩年,姑父和姑媽摻和了多次,最后實(shí)在是懶得管了,隨她公婆如何謾罵也不想再爭辯了。表妹自己也鬧乏了,也由著公婆去鬧騰,不理會他們。公婆覺得沒趣,漸漸也收斂了。

  誰知,表妹老公也不安分,在廠里上班,竟然與一個已婚女人攪合到一起,那女人的老公帶了一幫人鬧到了表妹家,鬧得人盡皆知。那女人的老公把表妹罵了個狗血淋頭,說表妹連個男人也管不住,表妹氣得快暈過去。她公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認(rèn)為自己的兒子有本事,有女人喜歡。

  沒多久,那個女人又找上了門,原來她懷了表妹老公的孩子。表妹望著那個年紀(jì)大自己好幾歲,且容貌和身材都不如自己的女人,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老公到底喜歡這個女人哪一點(diǎn)?為什么要背叛自己?

  那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我懷了他的骨肉,我老公家人不要我了,鐵了心的要跟我離婚,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啊?我是做錯了,可孩子是無辜的啊,孩子是可憐的,你們不能懲罰他啊。你要恨我就恨我好了,但你不能讓他孩子受苦??!”

  表妹的公婆一聽說女人懷了兒子的骨肉,心中歡心,臉上也表現(xiàn)的明顯,把女人從地上拉起來,又是倒茶水,又是噓寒問暖的。

  表妹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反問她丈夫:“你想怎么辦?”

  表妹的老公又表現(xiàn)出一貫的懦弱,低頭不語。

  表妹婆婆說:“這事,他們大人是有錯,可孩子沒錯啊,不能懲罰孩子啊。我看,不如讓孩子留下來吧!反正養(yǎng)一個孩子花不了幾個錢,你要是嫌棄,我們老兩口來養(yǎng)好了,反正是我們的孫子,我們看不得孩子流落在外。再說了,你結(jié)婚都兩年了,不也沒生嗎?萬一以后,你生不了呢?”

  表妹氣得差點(diǎn)沒吐血,婆婆這三觀還真是歪到地了。

  “你是小峰的正妻,我不敢與你爭,只盼你可憐這個孩子,能留下我。我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的,我……”

  “好,你們堅(jiān)持要這個孩子,那我就離開這個家,你們一家人去過吧!”表妹斬釘截鐵地說。

  表妹是多想給老公改過自新的機(jī)會,多想讓他做出正確的選擇??蛇@個不成器的老公居然屁也沒放一個。

  表妹回到了娘家。她以為老公一家人會想清楚,會做正確的選擇,會來接自己回家。沒想到等了很多天,根本沒人來。她從老公的朋友那得知那個女人已經(jīng)堂而皇之地住進(jìn)她家。

  姑媽和姑父氣得半死,原來以為表妹的婚禮已經(jīng)是最丟人的了,想不到還有更丟人的事。

  “離婚,離婚,這種人家真的沒有一點(diǎn)羞恥心,趕緊離婚?!惫酶概陌付穑澳憔驮诩依弦惠?,不嫁人,我也絕對不允許你再跟這家人有牽扯了?!?p>  姑媽卻猶豫了,他們這一代人的思想:另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她怎么能鼓動自己的女兒離婚呢!誰家的日子不都是和稀泥地過呢,家家一本難念的經(jīng)??!

  表妹并不想離婚,她還想再給老公一次機(jī)會,畢竟這是她堅(jiān)持要嫁的男人,她當(dāng)初看中了他的老實(shí)可靠。她不想懷疑自己的眼光——盡管眾多事實(shí)已經(jīng)擺在眼前。

  女人總是喜歡自我麻痹,自我欺騙!

  表妹聯(lián)系老公,想與他開誠布公地談?wù)劇D闹莻€沒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烁静豢蟻肀砻眉?,表妹苦苦哀求他,他才來的?p>  “你忘記你以前跟我說的話了嗎?你說過,你會永遠(yuǎn)只愛我一個人的,你現(xiàn)在又怎么解釋?”表妹問他。

  女人明知故犯,非要自取其辱。

  “我的心是愛你的,我對那個女人也不是愛,我只是可憐她,你不知道她過得有多慘,她被她丈夫一家人虐待……我只是同情她……”

  “混賬話,簡直是混賬話,你們一家人做的叫什么事,怎么能留下這個女人,你們讓我女兒以后還怎么做人???”姑父大發(fā)雷霆,“你若是還想跟我女兒好好過,就趕緊帶那個女人去把孩子打了,然后趕緊把她送走?!?p>  “小峰啊,你這個孩子老老實(shí)實(shí),我們才放心把女兒交給你的,你現(xiàn)在怎么這樣糊涂呢。之前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你們兩個人還是要把日子過好的,趕緊把不相干的人和事處理了吧!”姑媽苦口婆心地勸。

  表妹的老公不為所動,還是說那個女人可憐這些話。

  “好,你若是決定了,那我們就離婚吧!”表妹拋下了這句話。

  “我不想離婚!”表妹的老公說。

  “混賬,混賬,簡直混賬透頂!”姑父氣得把手中的茶杯摔了。

  “好,你不離婚,那我就搬離你們家,從此不再往來!”

  表妹言出必行,去那個家中取自己的衣物?;丶乙豢?,那個女人堂而皇之地住在她的房間里,見她出現(xiàn),還露出了得意的笑。表妹懶得計(jì)較,收拾自己的東西,可她的金銀首飾都不見了。

  “我的東西呢,去哪里了?”她問跟在身后的男人。

  男人并不吭聲,床上的女人低著頭不說話。她明白了。

  “算了,就當(dāng)扶貧了,也是我眼瞎!”表妹鄙夷地望著靠門站的男人。

  表妹果斷地離開了這個家。

  表妹離婚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電話里,她說:“表姐,我離婚了,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男人根本靠不住,你也要小心你的男朋友,小心他將來出軌!”

  表妹說這話的時候,我正枕在男友的大腿上,兩人一起看著愛情電影。

  表妹的話,悉數(shù)落入了男友的耳朵里。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問她。

  “重新來過唄,反正,我才二十幾歲,一切都來得及!”表妹自信滿滿。

  “對,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你,從小到大,你都是很驕傲的,加油,表妹!”我給她鼓勵,打心里也給她祝福。

  掛完電話,男友拽著我的耳朵說:“你妹為什么覺得我會出軌,她有什么依據(jù)?還是你跟她說了我什么壞話?”

  “啊……我沒有??!”我想逃。

  男友一把抱住我,將我的雙手牢牢牽制住,就想要吻我。

  “不行,不行!再等等!”

  我堅(jiān)守著初吻,是不是很可笑?因?yàn)槲蚁胧刈o(hù)些珍貴的東西,只有我珍惜了,喜歡我的人才會珍惜。

  表妹離婚后,又回到了父母家中。她變了,她托朋友介紹了一份茶藝師的工作,從一無所知開始學(xué)起。她意識到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意識到知識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yùn)。從此,她的生命,除了工作,除了孝敬爸媽,就是學(xué)習(xí)。她把上初中時的課本翻了出來,一本一本地開始看,有不懂的地方會電話問我。剛開始,我還很不習(xí)慣。

  后來,表妹又開始學(xué)英語,四年之后,她通過自考獲得了本科文憑。她換了工作,去了一家外貿(mào)公司,跑業(yè)務(wù),經(jīng)濟(jì)收入也大為可觀。工作之余,她又是練習(xí)鋼筆字,又是學(xué)鋼琴,又是學(xué)瑜伽,把生活過得豐富多彩,人人羨慕。

  姑父和姑媽放心不下的唯有她的終身大事,可表妹不急,她總是說:男人靠不住,還是要靠自己!

  我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對象是四年前的男朋友,我們經(jīng)歷了四年的相處,充分地了解彼此,愿意對方是自己白頭偕老的另一半。表妹又勸我說:表姐,你可要看清楚了,男人結(jié)婚前和結(jié)婚后完全不是一個人,你別受騙了!

  我笑了,這句話也是分人的吧,我相信我的眼光,我選的男人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我最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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