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心奇
姑姑要去御書房值殿兩個時辰,又一把鎖頭把我和姐姐關(guān)在了家中。
姐姐斜靠在成摞的被子塊上,機械地咬著牛肉干,望著窗外發(fā)呆。
我湊了過去,悄悄撩起她的裙子看看傷處,并好奇問道:“姐姐,挨打是什么滋味呀?”
姐姐眼睛一斜,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什么滋味?你說呢!”
“疼唄?!?p> 我撓撓頭,“可是這種疼是哪種疼……”
姐姐覺得我的問題太神奇了,對我比了個斗雞眼,又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xù)看向窗外。
“姐姐,你在想什么?還在想樂公主嗎?”
“不完全是。”
“那還有什么?”
“想想以后?!?p> “以后呀,以后我們不就是過了考核,像姑姑一樣被分配到哪個主子的書房去,好好當(dāng)差呀?!?p> “嘁。”
姐姐瞟我一眼:“再然后呢?幾十年如一日,最多當(dāng)個中等女官,那跟奴婢也差不了多少。為什么我要永遠聽使喚,不僅要挨姑姑的打,保不齊還得挨主子的打?!?p> 我睜大了眼:“喲,姐姐,你這是要造反稱王呀!”
她嗤的一笑:“老姐的森林之王是錯過了,又是個女身,當(dāng)人間之王也太難,是得花心思琢磨琢磨了?!?p> 我嘖嘖直嘆:“瞧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吧,叫姑姑知道可了不得?!?p> 姐姐一哼:“少裝了喬喬,你的小心思可不比我少。瞧把人家十三殿下給迷的吧,一見你目光都挪不開了。”
我要炸毛了:“這是什么話!誰故意了!被人喜歡也有錯了?”
姐姐一刮我的鼻子:“行,我也沒說有錯啊,這都是我們家喬喬的真實魅力!”
嘻嘻,這還差不多。
我又往姐姐身上湊了湊,“姐姐,你跟我細細講講挨打是什么滋味嘛~”
“一邊兒去!”
姐姐推著我的額頭,“又開始問二百五的問題了!好奇什么滋味就找姑姑討打去!不過可別殃及我哦,否則我就不理你了?!?p> 我噘嘴:“說說都不說,小氣鬼?!?p> 姐姐抓了一把牛肉干咔咔咬著,“練你的書道去吧,等姑姑回來檢查作業(yè)沒完成,你就真知道挨打的滋味了?!?p> 嗯~~~
好主意呀!
我為什么不犯點小錯體驗一把呢?
就是。
于是我坐到書桌攤紙研磨,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練過的篆書、隸書等為輔,主攻的一直是正楷,因它是公文用字,用處最大。
該認(rèn)真的地方還是要認(rèn)真,只不過故意留了幾個錯別字。這樣一來,錯處不會太大又有點可氣,實屬把風(fēng)控做到了最佳范疇。
流流暢暢的寫完,天色已暗了,到了吃晚膳的時候。
姐姐帶著滿嘴的牛肉渣滓已蜷在床上睡著了,而我心兒噗噗亂跳,期待著姑姑回來后的激動時刻。
這份翹首以盼和緊張不安使我手心滲汗,腿腳酸麻。
姑姑肯定會打我的吧,畢竟算是低級錯誤了……
姑姑不會打我打的特別重吧,這個也要不得!嗯嗯,應(yīng)該不會的,程度不至于大動肝火。
我百般想著,百般猜著,情緒百轉(zhuǎn)千回,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心頭爬啊爬,全身都因為激動而輕輕顫粟著……
姑姑終于回來,開門,進來,擱下裝著晚膳的食盒。
凈手,坐下喝了半杯茶,叫醒姐姐,然后拿起了我的作業(yè)。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姑姑細細的檢查,然后用紅筆打了幾個大圈圈,用手指搗著:“怎么回事,今天怎么這樣粗心?早就學(xué)會的字也能寫錯?”
我表面怯弱的抬眼看姑姑,對上了她的目光。
正腦速飛轉(zhuǎn)總結(jié)著話語,看說什么最恰當(dāng),可姑姑卻放下了我的作業(yè),伸手捧住了我的臉,映著燈光仔細觀察著我的眼白。
旋即她面色欣慰:“中毒引起的眼白黃疸快退干凈了,真好!”
?????
“姑姑,我的作業(yè)……”
姑姑一逗我的臉蛋把我打斷了:“作業(yè)下次注意!你呀,大病初愈,也不能對你要求太多,能寫這么工整已經(jīng)很好了?!?p> ……
我的老天鵝??!
為什么會這樣!
我的期盼登時落空,躍起的心兒撲了大街,一時間渾身的血都涼了。
十分失落。
仿若洞察了一切的姐姐突然哈哈大笑,嗵嗵拍著被子,口水都要爆出來!
嚯嚯嚯嚯嚯。
哈哈哈哈哈。
我的失落之上又加了幾分窘迫。
姑姑則是不明所以:“這是突然笑什么呢?下來吃飯!”
姐姐清著笑嗓,慢騰騰爬下床,又間歇地笑上幾聲揉揉鼻子看了看我,看破而不說破的樣子。
那眼神,飽含了對我的嘲笑。
但我又從她的微表情中,探析了一味自嘲。
我不忿坐下,抓起筷子就悶頭扒飯。
郁悶了一陣兒,我決定不能就這么算了。
我可是個積極進取的人兒~
決不能因為遇到一點點挫折就輕言放棄!
既然現(xiàn)在姑姑礙于我的病情十分寬大,那我就緩一緩,等徹底康復(fù)了再重整旗鼓,再接再厲,直達目標(biāo)!
想到了這兒,心情也好了,開始奮起夾菜!
元月十五接著要來,不過這該是宮里有史以來最安靜的一個上元節(jié)了。
樂公主至今還沒有從水窟窿里打撈出來,太后娘娘悲慟不已,宮中便禁了一切的曲樂歌舞,連帶上元慶典也提前取消了。
再有兩日就要復(fù)職復(fù)課,大家伙兒本指著節(jié)慶能再熱鬧一番,眼瞅著是沒戲了,便都打起了出宮過節(jié)的主意。
十五那日一早,白阿姨和陳阿姨她們一起過來接我們。
“收拾收拾走吧,得虧六品以上女官有每月出宮一次的權(quán)利,咱們也能放放風(fēng)去?!?p> 姑姑眼中夾著不放心看著姐姐和我:“要不我們就不去了吧,你倆都只帶一個孩子,白兔也大了。我這兒有倆呢,要是撒起歡兒來恐怕是拴不住?!?p> 一通話惹得阿姨她們哈哈大笑。
我趕緊舉手保證,保證適度撒歡,絕不亂跑!
陳阿姨朝姑姑擠了擠眼:“你忘了,舊年跟穩(wěn)婆約定好的,正月十五帶孩子們?nèi)ソo妖爹看看,讓孩子們感受下父愛,這也是售后服務(wù)之一嘛?!?p> 嗯???
我和姐姐對視一眼,很是心奇。
爹爹這種東西太過于新鮮脆生了!
只聽過沒見過呀。
要是不提,我們都忘了還有爹爹這回事。
于是姑姑勉強同意,并對我們?nèi)钗迳辏f教一番。這才收拾打扮妥當(dāng),乘上馬車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