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
漂洋過海的孤雁
盼著云中錦書來
來自家鄉(xiāng)的種子
會不會開出一朵相似的花
…………
清晨,一輪煌煌大日從草原的地平線緩緩升起,那朦朧的光環(huán)扭曲著天空,整片草原蒙上一層紅彤彤的色彩。
站在這片草原上,姚蕙嘉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她隨手取下旁邊的一束小花,將之插在發(fā)髻間。
踏上回程的路,姚蕙嘉和每個遇到的埃塞俄比亞人打招呼。盡管他們的皮膚很黑,渾身有種奇怪的味道,姚蕙嘉至今還有些不能接受,但附近的埃塞俄比亞人都會對她露出一口大白牙,報以最誠摯的微笑。
草原附近一個大型的水塘邊,有一個小小的村莊,姚蕙嘉就居住在這里。
這個村子半徑約為三百米,從頭走到尾只需要四分鐘。大部分房子仍然是用泥土所壘成的,僅有一小部分用磚頭砌成,而姚蕙嘉就住在村中心一棟簡單的磚房中。
“五年了,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到家鄉(xiāng)?”姚蕙嘉遙遙地望著東方,在那片廣闊的土地上,她的祖國正日益強盛。她不只是思念祖國,更有游子對自己家鄉(xiāng)的無限眷戀。
作為一位援非的醫(yī)生,姚蕙嘉盡心盡力、恪盡職守,對每一個前來就醫(yī)的埃塞俄比亞人一視同仁。而正是五年前,一個來自沒有無名村莊的人,請她去他們村中救治重傷的村長。
那時,不管是同事還是保衛(wèi)人員,都勸她不要去千里之外的無名村莊??梢ゼ尾蝗桃粭l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逝去,再者也沒有人愿意去冒著生命危險救助一個陌生人。要知道,非洲流竄著很多地方武裝和一些國際勢力,無人員保護,根本沒有醫(yī)生想離開駐地。他們雖是本著人道主義來援助非洲人的,但不是每一個非洲人都可以顧及到。
姚蕙嘉在一位保衛(wèi)人員的陪同下,毅然地去了那個遙遠的村莊。去的時候沒有發(fā)生意外,但返回時,在途中遇到兩個武裝勢力火拼,保衛(wèi)人員拼盡全力護著她回到了村莊,自己卻因為傷重而犧牲。
駐地的所有人得知他們返程的路上發(fā)生了小規(guī)模戰(zhàn)爭后,等了幾天也不見有消息傳來,都認為他們已經(jīng)葬身于這片土地上。過了不久,祖國召回了這一批援非的醫(yī)生。
唯一的通訊設(shè)備在逃回村莊的時候損壞了,姚蕙嘉面對村長留下為周邊人治病的請求無力拒絕,而她也不敢一個人跋涉千里回到駐地。她也曾在村子獵人的保護下,試圖回到駐地,卻遭遇各種意外而無功而返。當(dāng)時她還不知道所有人都已經(jīng)撤離了非洲,只是很不甘心留在這,但她無悔于自己的決定。
五年來,姚蕙嘉醫(yī)治村莊里的人,受到所有人的敬重與尊崇。這里的人過著艱苦的日子,但沒有一個人抱怨生活,沒有一個人后悔自己是埃塞俄比亞人。姚蕙嘉對此很感動,也是不遺余力地幫助他們,教他們各種醫(yī)療常識。
而這里的孩子,將姚蕙嘉當(dāng)做老師看待。一開始,姚蕙嘉也很郁悶,她只是一個醫(yī)生,不是一個老師,沒辦法教這些孩子們什么。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給孩子們講中國的神話故事與民間故事,盡管他們不懂中文,卻很認真地聽。姚蕙嘉想到,她可以教孩子們說中文、寫漢字、背唐詩宋詞,于是她用樹枝在沙地上寫出漢字的拼音和一些基本常用的詞語。
教育是沒有國界的,聰慧是不分種族的。
孩子們學(xué)得非常快,沒過幾天就可以結(jié)巴地說出“今天吃飯了嗎”“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句子。其中,有一個叫珍妮的小女孩很癡迷于中文,她說看到中文就感覺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里,尤其是在看到姚蕙嘉寫的一手漂亮的書法后,她被漢字的美所震撼。那鐵筆銀鉤,那龍飛鳳舞,讓珍妮感到一種特殊的意境。她覺得,漢字的神秘與美,足以和天上那一輪大日相比較。
姚蕙嘉的床頭,放著一個小鐵盒子,里面裝著一顆梔子樹的種子。她有時會打開看看它,但始終不把它栽到地里,也許是留一個念想,也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家鄉(xiāng)。
在打算教孩子們中文后,姚蕙嘉將種子從盒子里拿出來,她將其種在屋子前。很快,這顆種子冒出了嫩芽,在潔凈雨水的滋潤下,茁壯成長。
在一個春天的晚上,梔子樹開花了。第二天早上,姚蕙嘉打開房門,看到了花上滴落的露水,內(nèi)心不由得欣喜萬分。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梔子花的花瓣,呵護著那脆弱的花骨朵。
清風(fēng)徐來,梔子花微微舞動,姚蕙嘉仿佛看到家鄉(xiāng)的那一棵梔子樹……
童年最快樂的時光,是在梔子樹下度過的。小時候的她喜歡靜靜地站在梔子樹下,用手去觸碰悠悠飄落下來的梔子花。童真稚嫩的她會和梔子花說著屬于孩童的語言,她以為梔子花也是會說話的。
外婆也喜歡搬把椅子躺在梔子樹旁,夏日里搖著風(fēng)扇,輕輕哼著歌謠。
“梔子花,落月華,北風(fēng)吹到種花家;花樹下,美人佳,小小花瓣到天涯……”
過去了很多年,她很少再回到家鄉(xiāng),記憶中的梔子樹也逐漸模糊起來,像是一個過客,帶著她的童年越行越遠。
梔子花開,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一朵相似的花,但姚蕙嘉會將這朵梔子花永遠的封存在記憶深處。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p>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p> ……
聽著遠處傳來有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讀詩聲,姚蕙嘉內(nèi)心泛起暖意。在異域他鄉(xiāng),能教會非洲孩子一些古詩詞,也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她很高興能成為一位文化傳播者。
現(xiàn)在,或是不久的將來,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將在非洲播種開花,走向全世界。就如同這一棵梔子樹,在非洲的土地上開出了一朵相似的花,這是希望,這是眷念,也是冥冥中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