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詩人,那你會寫詩嗎?”姑娘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小南剛剛平復(fù)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波動。
“我會寫詩啊,哪有詩人不會寫詩的?!毙∧霞t著臉開口,“只是我不想寫。”
“為什么不想寫啊?!惫媚镅鲋^問。
“還沒到時候?!毙∧舷肓艘粫?,“你剛剛為什么要在門外等?你已經(jīng)走上山就已經(jīng)很努力了,沒必要在等了,如果我不給你開門怎么辦?”
姑娘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拔蚁胍娔棠?,就要上山,有門擋著,我就等等,要是沒有你給我開門,我就回去明天再來就好了啊。等待的時候也挺有意思的,我能聽見蟲兒鳴叫的聲音,能聽見風(fēng)從樹葉里穿過的聲音,還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比呆在家里聽樓上麻將聲有意思多了,而且我還等到你了不是嗎?我很幸運呢。”
“我才是那個幸運的人,”小南看著在月光下微笑的姑娘默默想著。
夜風(fēng)傳來幾分涼意,姑娘又把頭往小南的懷里蹭了蹭,“我是一個特別膽小的人,今天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門,也是第一次單獨和陌生人說話,奶奶走之前就跟我說以后會遇到很溫柔的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惫媚锏哪樤谠鹿庀乱材芸匆娪行┘t暈,“我叫毛毛,今年22歲,很高興認(rèn)識你,你要當(dāng)我的朋友嗎?”
小南看著姑娘羞紅的臉龐,伸出左臂將姑娘摟的更緊了點,“我們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我也很喜歡和你在一起?!彼€想說點什么,但腦子里一片混沌,姑娘卻突然抱住了他哭了起來。
他安撫著姑娘的背,任由姑娘的眼淚打濕他胸前的衣服,慢慢的姑娘的不再哭泣,但抱住他的手還一直沒有收回來。
他們享受著片刻的安靜,陰沉的天空卻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我送你回家吧?!毙∧祥_口。
“嗯?!惫媚镌谒麘牙锕傲斯邦^,他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姑娘的頭頂。
“走吧。”姑娘不情愿的把抱著的胳膊松開,輕輕的站了起來。小南想了想,上前握住了姑娘的手,姑娘卻把手從小南手里抽了出來,分開他的五指,緊緊相扣在了一起。
小南感覺臉發(fā)燙的厲害,想都不用想自己的臉絕對紅的嚇人,他想看看姑娘的臉,姑娘卻一直低著頭不讓他看。
南方的夜雨總是纏纏綿綿,不肯一次下個通透,小南牽著姑娘的手小心都走下公墓的臺階,到停車場門口拿出了他那把爛傘,傘骨有幾根已經(jīng)折斷了,他第一次抱怨自己沒有買把新的。
小南將傘骨折斷的那一端指向自己,姑娘摟住他舉傘的胳膊,小南想了想把手電筒遞給姑娘,拿起姑娘的盲杖。
“這是手電筒,它會發(fā)光,你要幫我照亮前面的路,我會帶你走?!彼J(rèn)真的和姑娘說著。
姑娘鄭重的點了點頭,像是被委任了一份重要的任務(wù)。
手電筒的光像一根筆直的矛穿透了黑夜,雨中的兩人緊緊依靠著,一個不知道去哪,一個看不見前路,他們慢慢的走著,卻一直在前進(jìn)。
兩公里的路很快就走完了,姑娘的家是一個很老的房子,樓道里姑娘開口問,“你能把手機號給我么?!?p> 小南拿起她的老年機,老年機功能很有限,只有打電話和報時。
“我爸爸給我設(shè)置了好幾個聯(lián)系人,長按1是爸爸,2是媽媽,3是奶奶,0是我們鎮(zhèn)公安局。”姑娘低聲說著,“你也設(shè)置一個吧,我怕我找不到你了?!?p> 小南輸入他的手機號,設(shè)置長按7為撥出,姑娘試了一下,他褲兜里的手機傳出了一段鈴聲。
“Further on up the road, further on up the road,
Where the way is dark and the night is cold,
One sunny mornin' we'll rise, I know,
And I'll meet you further on up the road.”
“我好喜歡這個音樂,明天我還要去找你,我們一起聽歌好不好?”姑娘仰著臉問道。
小南看著姑娘緊閉的雙眼和清晰的淚痕,點點頭,“好,明天我給你打電話,我來這里接你?!?p> “你不要忘了哦,我會等你的?!?p> “不會忘的,”小南認(rèn)真的說,“你等我一下。”
小南轉(zhuǎn)頭跑向旁邊的小賣部,拿了一包奶糖,想了想回頭把掛在墻上的一長串奶糖都拿了下來,在店員的詫異目光中結(jié)了賬,跑回了女孩旁邊。
“送你的,”小南將一堆奶糖塞到了姑娘的懷里,“你奶奶不在了,以后我給你買奶糖吃?!?p> 姑娘抱著奶糖,撲進(jìn)了小南的懷里,“謝謝你?!惫媚锞o緊的摟住他,奶糖的塑料包裝發(fā)出陣陣擠壓聲,小南輕輕的摸著姑娘的腦袋。
“送我上樓好不好。”姑娘拉住小南撫摸她頭頂?shù)氖帧?p> “好?!毙∧蠣恐氖謳呱侠吓f的樓梯。
姑娘家在六樓,姑娘從脖子上摘下一串鑰匙吊墜,手臂緊張的發(fā)抖,摸了好久才用鑰匙打開了大門。
“我們家很窮,”姑娘輕輕的說著,“你要是嫌棄我就跟我說,沒關(guān)系的,我承受的起?!?p> “不會的,”小南笑出了聲,“我還以為你在擔(dān)心什么,我可是詩人啊,詩人從來不在意這些。而且我們是朋友,哪有嫌棄朋友窮的道理?!?p> 姑娘聽著小南的笑聲,皺著的眉頭松了下來,“你等我一下,”姑娘沖進(jìn)屋里,對屋里明顯非常熟悉,“給你這個,送給你,這是禮物。”
姑娘遞過一個MP3,小南已經(jīng)好多年沒見過這種東西了,應(yīng)該是國產(chǎn)買的便宜貨,左右的播放鍵上的漆已經(jīng)被磨的看不見了,表面沒有灰塵,一看就是經(jīng)常使用。
“你送我奶糖我也要送你東西,我沒有什么好東西,這個就是我最好的了。”姑娘低著頭說。
他看著那個破舊的MP3,把上面系著的掛墜小貓解了下來,“我用不上這個,還是你留著吧,我挺喜歡這個掛墜小貓,就拿走啦,不會還給你了。”
小南把MP3塞回姑娘的掌心,還沒等姑娘說話,捧起她的臉頰,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懊軈柡Γ芤粋€人走這么遠(yuǎn)上山,能幫我拿手電筒照路,最重要的是能給我這么溫柔的力量?!彼K于看見姑娘的臉此刻也是紅的嚇人,強忍著啃一口的欲望,他認(rèn)真的說,“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度過的時光,你要好好對自己,要堅強的活著,以后的路,我會陪你一起的,如果你找不到我,在原地等等我就好了,我會去找你的,相信我?!?p> 小南說完松開了手,拿起雨傘和手電筒,“明天我給你打電話帶你上山,要等我,還有以后不要讓陌生人進(jìn)家里了,很不安全的,晚安,早點休息。”
姑娘羞紅的臉還未消散,靜靜的聽著小南離開的腳步聲,嘴角也微微上揚,直到腳步聲逐漸消失,她抱著奶糖躺在床上,把頭埋在柔軟的枕頭下,喃喃自語,“你才不是陌生人,晚安?!?p> 小南回去的路上東想西想,感覺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宿舍,他癱在床上不停傻樂,手里攥著那只小貓吊墜。
他從床上突然跳了起來,“早睡早起!”他吼了一聲,反正這個地方?jīng)]有條件讓他擾民,吼多大聲都無所謂。洗漱后他把桌上翻開的本子小心翼翼的放進(jìn)了抽屜,手機定了一個明天早上的鬧鐘,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