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點(diǎn)長。
天色昏暗陰沉,天變黑了。
山風(fēng)微送,陣陣誘人的豆?jié){油條香氣,此刻,催更不了霍少東的餓意。
他發(fā)覺腦袋快要炸開了,心里連問“為什么”,但都沒有準(zhǔn)確的答案。
葉姨苦笑著,道:“世間很多事情,不一定都是想像的樣子,你雖然是你爹娘疼愛的孩子,但有些事情,他們也不一定會一一告訴你,這其實(shí)也是為人父母的一番苦心?!?p> 很多時候,子女與父母溝通的鴻溝,就在那么一線之間。
“我想不通,還是想不通,他為什么就不該殺?”霍少東又變的神情黯然,情緒低落,在一旁喃喃低語著。
面對仇人,不能殺個痛快,如今竟說自己父母不在天堂,是半死不活的人,這對他來說,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
如若這樣,他死后,對爹娘,和列祖列宗將作何交代?
如若這樣,爹娘怎么不來見我?
莫情嘆道:“一個長生的魂靈,也殺不了。”
葉姨也長長嘆了口氣!
但不管怎么樣,李伯既然已經(jīng)是一個魂靈,一切是非曲直,自然交為夜魂帶回地府,由地下管事的去操心好了。
只是沒想到,李伯竟然乖乖坐在那里,并沒有想趁機(jī)溜走。
忽然,霍少東竟趁莫情一個不注意,一把搶過他的劍,飛身刺向李伯,動作連貫流暢,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只見一道光閃,倏地飛向李伯,但到中途,又聽“蹦”的一響,霍少東整個人竟然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倒在六角亭的柱子下,這股力量,猶如一個拳頭重重捶在他胸口,一時間,腦子一陣漲痛,氣都喘不過來了,撲倒在地,痛苦地望著前方。
與此同時,莫情一個飛身,反手奪回他的劍,手腕一轉(zhuǎn),劍架在霍少東脖子不到三寸處,怒目而視著。
“他也不能殺?!币够牦E然沉聲說道。
莫情怒視良久,很不情愿地慢慢收回他的劍。
出手阻攔霍少東的是夜魂,他手只是輕輕一揮,霍少東就連靠近李伯的機(jī)會都沒有。
說話間,他已經(jīng)慢慢地漂移了過來,對著李伯說道:“事到如今,你總該告訴我,他是誰了吧?”
李伯依然耷拉著頭,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霍少東一臉狼狽地慢慢站了起來,心里暗暗驚嘆此人的功力,他看不見此人任何動作,但那一股柔綿之氣,實(shí)實(shí)在在就是從他那里發(fā)過來的。
他終于知道,真的是一山還有一山高,這真的是一個離奇的人。
只有這種離奇的出手與活動方式,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你身邊。
所以他真的是一個魂靈。
難道魂靈與魂靈之間,也是相互包庇的?
他瞪著夜魂,愕然問道:“你是誰?”心里卻又在想著,他會不會就是那個扔紙團(tuán)的“我”?
是的,他就是夜魂。
葉姨也怔住了,問道:“他就是聯(lián)絡(luò)人?原來你早已懷疑他?”
夜魂道:“沒錯。要不是他們倆的突然出現(xiàn),我們這條長線,應(yīng)該能把他后面那條大魚也揪出來了?!?p> 葉姨愕然道:“你們?他也知道了?”
“剛才就是你?”莫情瞪了夜魂一眼,冷冷道。
看見夜魂移動的身影,他也確認(rèn)剛剛就是這個人將李伯搶走的。
夜魂說道:“李伯借著碧玉碗,護(hù)他鬼魂之身,瞞過了很多人,好在他還不算大兇大惡,平時也沒有傷害無辜,所以暫不該殺?!?p> 他凝視著霍少東,接道:“據(jù)他所述,他知道碧玉碗的起死回生,也是無意中從你爹那里偷聽來的,你爹是怎么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他本來就一直在找機(jī)會要報辱妻之仇,恰好又聽到那位愿意出大價錢豪取碧玉碗的朝中大臣,答應(yīng)事成之后,給霍京在朝謀個一官半職,他驚怕霍京一旦進(jìn)城當(dāng)官,那他的仇就沒有可報之期,而那位大臣卻是想利用碧玉碗來謀權(quán)篡位,改變朝政,這一旦事情成功,又將是雞犬不寧,百姓苦難的開始,所以,他才決定非偷得碧玉碗不可。李伯那會兒是你們霍家的人,而劉家當(dāng)時懷疑李伯,才認(rèn)定霍京背信棄義,劉霍兩家因此結(jié)了怨?!?p> 他看著李伯,接著說道:“關(guān)于他跟霍京達(dá)成協(xié)議,是真的,這中間也的確還有一個第三者,目前他究竟是誰,還不得而知。雖然他逆天道打開地獄之門,放出地府虎煞,怕也是受制于此人,才不得已而為之,二者相抵,他暫不該殺?!?p> 夜魂嘆了口氣,接道:“就算他有罪受罰,一個犯了錯的魂靈,那也是交給判官司去,你我誰都無權(quán)干涉,再說……”
“再說什么?”葉姨看著夜魂,問道。
夜魂瞄了一眼莫情手里的劍,慢慢道:“再說,他一個長生之身,憑一把劍,一面翼扇,還不一定能制服得了他。”
俗話說,人不與鬼斗,鬼不與法斗。
他明白其中厲害,他不想害人,他也不是來陽間做壞事的。
他也不讓李伯的魂靈傷害任何人,也不讓其他人傷害李伯。
他就是受友之托,做友托之所有事。
但他沒有明說,是誰在保護(hù)李伯,葉姨卻已經(jīng)聽出他的意思。
以阿龍跟李伯的交情,他自是不忍心李伯再有閃失。
這本就是一個凄苦的老人,在這世界的另一頭,不應(yīng)該再過著苦難的日子。
對她來說,劉霍兩家誤會已解,是對逝者最好的回報。
她不禁長嘆了口氣,仰頭望著夜空,說道:“總算明了恩怨,也算對得起家公家婆的囑托,只是沒想到,生前手無縛雞之力的李伯,起死回生后竟然有此驚人的身手,的確太讓人意外了!”
“放心吧,劉少奶奶,就算他是長生之體,閻王總有辦法的。”黑暗的夜空中,突然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只見聲音來處,忽現(xiàn)一點(diǎn)紅光閃爍,一頭骷髏骨架的地府虎煞,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圍在李伯身邊的虎煞,全部肅然起敬,絲毫不敢怠慢。
“紅煞!”葉姨激動地喊道。
她終于放心了,原來圍在李伯身邊的虎煞,是紅煞這邊的,難怪李伯老老實(shí)實(shí),不敢亂動。
“劉少奶奶?”霍少東盯著葉姨,愕然道:“不是說,劉家的人都在那場大火中喪命了?”
葉姨嫣然一笑,夜色雖暗,仍掩蓋不了她此刻煥發(fā)的迷人風(fēng)采。
夜魂淡淡一笑,道:“那是她命不該絕,偏偏錯過了那場大火,得已撿回一條小命?!?p> 莫情也是愣住了。
難怪她一個女流之輩,好好酒館不去經(jīng)營,也卷入此等苦差事,竟然是劉家少奶奶。
葉姨,原名葉盈盈,她的另一個身份,劉家少奶奶。
劉家,也是霍家原來的合伙人,劉家少爺,叫劉爽,小名劉三。
她,原來是劉三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