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婦人抱住小腿,簡十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這幾天一直被別人救,此時突然有別人向他求救,他一時之間反而有點適應(yīng)不過來。
“這位。。。大嬸”,簡十初思考了一下稱呼,“咱倆認識嗎?”
聽到簡十初的話,婦人連忙收拾了一下自己被雨水濕透頭發(fā),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簡十初盯了好一會,才勉強將這張臉與某頂小高帽聯(lián)系在一起。
“你是。。。那位糕點攤主的妻子?”,簡十初試探性地問道。
“是是是,我和我丈夫下午還拜訪過您?!眿D人急忙回答。
簡十初看了看地下的婦人,又看了看一旁的幼童,摸了摸鼻子問道:“你丈夫呢?出了什么事?”
女子連忙說道:“今天晚上我們一家在家平平常常的,本來準備明日就搬葫蘆街這邊來,哪想到突然家里進了個黑貍貓似的鬼東西。我丈夫讓我和女兒到您這求救,他自己去引開那鬼東西了?!?p> 說完這些,婦人又一邊叩頭一邊哭嚎起來,“求求大人,求求大人,王亭長不知道在哪,求求您救救我丈夫?!?p> 幼童見到婦人哭嚎,也跟著一起哭起來,房屋里頓時被母女倆的哭聲所充斥。
簡十初見到一大一小兩個哭天喊地,頓時頭大,但待看到不遠處鐵匠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我剛修行,修為低微,這位前輩才是高手,若他肯出手,救下你丈夫十拿九穩(wěn)。”
婦人聞言,抬頭呆呆地看向鐵匠,似乎不敢相信這鎮(zhèn)子里唯一的鐵匠竟然是個修行高手。
她和鎮(zhèn)子里的婦人可還說過此人的閑話呢。
婦人只是聽說簡十初剛剛修行,也不知道簡十初的修為如何,秉著死馬當作活馬醫(yī)的心思來到此處,哪怕僅有一絲希望,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但此時聽簡十初說鐵匠是個隱藏的高手,連忙心中一喜,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了鐵匠。
鐵匠看到婦人的反應(yīng),卻面無表情,冷冷拒絕道:“我救不了,你們?nèi)フ艺倚胀醯模d許還來得及?!?p> 婦人一聽,頓時心若死灰,身子搖搖欲墜,忽然又帶著幼女向鐵匠一下下磕頭,“求求您,求求您,我和女兒一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您?!?p> 然而面對婦人的乞求,鐵匠依舊不為所動,只是臉色越發(fā)不耐。
簡十初見狀也有些不忍,出聲勸道:“前輩,王亭長本事高強足以自保,那日您不出手也情有可原。但這攤主可是個普通人,你若是不出手,他在那倀鬼面前恐怕?lián)尾涣硕嗑谩!?p> 簡十初是跟董冶打過交道的,其實按照他心里真實的想法,那攤主此刻恐怕已經(jīng)兇多吉少,但于情于理,都得去攤主家看一眼。
人命關(guān)天,沒救下和沒救,畢竟是兩碼事。
但鐵匠自從說了一句救不了后,就一直默不作聲,仿佛真的鐵石心腸一般。
“大人。。?!?p> 婦人還想再開口,卻被鐵匠一下子打斷。
“夠了?!?p> 鐵匠冷著臉踏出屋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漫天大雨瞬間在離地上方一丈左右自動懸停,鐵匠鋪上方仿佛出現(xiàn)了一層透明玻璃,一滴滴雨水紋絲不動。
雨水越積越多,漸漸形成一個巨大水罩。
屋內(nèi)三人跟著鐵匠出屋,看到這一幕,一時間呆愣在原地。
簡十初心中再次被地境強者的手段所震驚,但也越發(fā)困惑起來。
憑鐵匠這本事,出手擒下董冶之流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何遲遲不肯出手?
莫非是有仇家在外,隱居在此不愿暴露修為?
正當他心中胡思亂想之際,鐵匠已經(jīng)來到院門前,緩緩伸出左手。
左手剛剛伸過院門,門口兩只石獅眼中立刻泛起血紅色光芒。
隨著石獅的異變,一道道血絲憑空出現(xiàn),一下子纏繞在鐵匠左手之上。
鐵匠手上原本飽滿的血肉立刻萎縮,眨眼間整只手只剩一層干巴巴的皮膚包裹,仿佛枯枝一般。
鐵匠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簡十初,“看到了?我若能出去,早就出去了,哪還有那些跳梁小丑蹦跶的機會?!?p> 簡十初盯著鐵匠枯槁的左手看了半天,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這樣一個大高手,竟然因不知何緣故被困在了小小鐵匠鋪內(nèi)。而布下此封印之人,又是何等修為?
鐵匠收回左手,轉(zhuǎn)動了一下手腕,渾身上下涌動起與剛剛類似的血紅色光芒。
片刻之間,枯槁的左手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飽滿,短短幾個呼吸便恢復(fù)如初。
鐵匠沒有釣簡十初的胃口,直接解釋道:“我因鑄劍時犯了忌諱,被門中長輩封印在這小小院落之內(nèi)十年。而今才過了五年,再有五年,才可破封而出?!?p> “那個姓王的,便是各家選出的代表,專門來裝個樣子看守我的。否則,憑他一個三品,哪會困守在這一個小小的偏僻小鎮(zhèn)?這鳥地方,二品待這都得餓死?!?p> 簡十初解開了心頭的疑惑,但一時間更加為難。
鐵匠宛如籠中雀,只能困守在這小小院落中,空有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
簡十初待在此,自保當然無虞,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董冶等人逞兇。
但如果執(zhí)意出手,他不過區(qū)區(qū)一個一品,戰(zhàn)力與凡人無異,所依仗的不過是手中一張符箓。
符箓用過之后呢?
左右為難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符箓,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救人與救己,原本就沒有哪個對哪個錯的的說法。
最終,他默默退入屋內(nèi),心中卻已做好了勸說婦人留下等待天明的打算,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但待他來到屋內(nèi),就發(fā)現(xiàn)剛剛還哭天喊地的母女兩人已經(jīng)軟軟倒在地上,死活都叫不醒,仿佛植物人一樣。
鐵匠黑著臉進入屋內(nèi),皺著眉頭伸手拂過母女兩人額頭,但兩人仍是昏睡的模樣,臉上還帶著淚珠。
鐵匠沉吟了一陣,主動開口說道:“這幾日夜晚每到子時,我會沒由來地泛起一陣困意,全靠著修為在身。原以為是修行出了岔子,但看到這母女倆的模樣,恐怕另有蹊蹺。”
簡十初來到此世后還沒遇到半夜昏迷的情況,因此對于鐵匠困意之說有一絲疑惑。
可此時見到母女沒事并且昏迷不醒,他心神一下子被兩人吸引,這一絲不對勁瞬間被他掠過,面上也仿佛做賊心虛似地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就不用為難怎么跟她們解釋了。
待到天明,她們醒轉(zhuǎn)后,無論接受不接受,也就只能面對這個結(jié)局。
但愿她們能接受,畢竟總要放下負擔面對明天。
這娃兒還小,雖然沒了父親,但還有母親撫養(yǎng),長大后可能也記不住這些傷痛。
只是。。。
一個會失去丈夫,一個會失去父親。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