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一婦人攜幼女從某一民宅屋檐下跑過。
雨水打濕了她左半邊身子,但婦人卻全然未覺。
身穿單衣,又早被雨淋濕,更何況懷里還要抱著一個孩童。
一路穿越風雨,婦人體力已經(jīng)漸漸不支。
丈夫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她和女兒,他沖出去的背影還在婦人腦中徘徊,但之后的處境如何?婦人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終于,鐵匠鋪門前的兩個石獅子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想當初,丈夫還跟她嘲笑過這個兩個鎮(zhèn)宅石獅外型不倫不類。
想起這些,婦人忍不住抱緊了懷中的幼女。
腦海中每想到丈夫的那一聲聲“來啊”,她腦中也會響起一聲聲敲門聲。
“嘭嘭”“嘭嘭”,就是這樣的敲門聲,婦人想著,祈求著,再大聲一點,越大聲越好。
婦人雖然視線已經(jīng)模糊,可仍然奮力敲打著鐵匠鋪的院門。
一下,兩下,三下。。。
但婦人不知道的是,因為來的路上已經(jīng)耗費了她太多氣力,在婦人耳中聲若洪鐘的敲門聲,實際卻只是她的手掌輕撫在院門上發(fā)出的聲響,仿佛如蚊蟲啃食木梁般輕微。
那一聲聲“嘭嘭”的敲打聲,不過是婦人昏迷前的幻想罷了。
在她意識陷入昏迷前,這扇門內依舊是靜悄悄,看不到開啟的跡象。
。。。。。。
“好大的雨啊?!?p> 簡十初在屋內,癡癡望著窗外。
這么大的雨,也不知王亭長怎么樣了?
此時的簡十初在鐵匠房間里打了個地鋪,但前前后后、翻來覆去,他卻死活也睡不著,應該是地面太潮濕太堅硬的緣故吧。
簡十初只能看著屋外的風雨發(fā)呆,回憶起這幾日的驚心動魄,間或發(fā)出一兩聲長吁短嘆。
一個斥責打斷了簡十初的回憶,“再敢鬧出動靜,就滾到屋外去睡。”
話語間,一股無名之力隱隱包裹住簡十初。
簡十初一下子渾身僵硬,苦著臉看向床榻。
只見床榻上一高大男子盤腿而坐,雙手扶膝,雙目緊閉,剛剛的斥責聲正是從此人口中發(fā)出。
寄人籬下,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簡十初無奈翻了個身,背對著床榻,強行逼迫自己閉眼。
“小兔崽子?!贝查缴系娜送回S终f了一句。
“哎哎哎,我可安穩(wěn)睡著呢,沒再亂發(fā)聲。”
“沒說你。外面有動靜,你出去看看?!?p> “外面有動靜?!”
簡十初連忙爬起身,警惕地看向屋外,右手已經(jīng)伸入懷中拈起符箓。
簡十初轉頭看向鐵匠,一臉難色,“我說前輩,我這細胳膊細腿的,這打頭陣。。。你就饒了我吧。”
鐵匠睜開雙眼,給簡十初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不是之前那個小鬼,莫要啰嗦,快出去看看?!?p> 簡十初一臉難看地與鐵匠四目對視,見鐵匠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咬咬牙,哆哆嗦嗦地穿好了外套。
隨著“吱呀”一聲開門聲,風雨“嘩”地一下子涌入房內。
簡十初冷不丁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撐起把油紙傘,冒著大雨走向了院門。
待離院門近了,一陣小孩的啼哭聲漸漸傳入簡十初耳中,夾雜著的,還有仿佛抓撓木頭所發(fā)出的輕微響動。
簡十初原本已經(jīng)伸出手準備開門,突然間聽到這啼哭聲,整個人剎那間僵在原地。
雨水“噼里啪啦”落在油紙傘上,又順著傘骨一滴滴滑下,滴落到伸到傘外的衣袖上。
簡十初伸出的右手在與大門僅有半米的距離,可卻遲遲不敢下定決心開門查看。
啼哭聲漸漸微弱,簡十初回頭掃了一眼臥房,而后狠狠盯著院門,左手將懷中符箓掏出,右手抓住門閂,輕輕拖動。
門閂已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移動,直到只有一個指甲蓋的距離就要脫落。
簡十初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將門閂拔出。
院門終于打開。
門外,一個四五歲的幼童正蹲在,邊哭邊一下下推搡著身旁倒地的婦人。
婦人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可右手仍貼在院門上,食指無意識地跳動。
隨著院門被打開,婦人的右手跌落,食指一下下敲擊在地面上。
“哆”
“哆”
幼童聽到門開聲,轉過頭來看到簡十初,邊哭邊斷斷續(xù)續(xù)喊道:“哥哥。。。我阿母。。?;璧沽?。。。我。。。抬不動。。。你幫。。。幫我?!?p> 簡十初連忙將傘扔到一旁,上前抱起了婦人。見婦人臉色發(fā)白,意識模糊,簡十初立刻三步并作兩步,匆匆忙忙返回了屋內。
尚未進屋,簡十初已經(jīng)大呼小叫道:“前輩,有個婦人昏倒在門外,還帶著個小孩子,快來救人。”
鐵匠聞言站起身子,一步跨出,已至門前。再一招手,婦人仿佛羽毛般從簡十初手中飄起,晃晃悠悠地懸浮在鐵匠身前。
鐵匠伸手握住婦人手腕,閉目感知了一番,松了口氣,“無妨,只是著涼又脫了力。”
緊接著,又皺著眉頭責怪道:“這么大的風雨,不好好在家呆著,怎么還在外面亂跑。”
言罷,鐵匠招了招手,天地間火氣仿佛受到指引,火紅色的光點凝聚成型,緊接著如螢火蟲般圍繞著婦人翩翩起舞。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簡十初就感覺屋子里溫度一下子拔高了十幾度。
眼前的婦人周圍仿佛一下子成為小火爐般,身上潮濕的衣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烘干。
隨著鐵匠雙指在婦人額頭輕輕一點,婦人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待發(fā)現(xiàn)自己懸于半空之中,陌生的環(huán)境令婦人一時間手舞足蹈、狀若瘋狂,而后一不小心,整個人跌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我丫頭呢,我丫頭呢?”婦人剛爬起身,就抓著鐵匠的胳膊歇斯底里道。
“阿母,我在這。”一個怯生生的童音從簡十初背后發(fā)出。
簡十初讓開身子,剛剛哭泣的幼童跌跌撞撞跑向婦人,抓住婦人的手臂不肯撒手。
“丫頭,丫頭。”婦人連忙蹲下身子,抱緊幼童無聲地流淚。
簡十初在一旁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婦人的背影是個三四十歲的農(nóng)婦樣子,絕對跟美女沾不上邊,照理說應該看過就忘,可怎么越看越眼熟?
“咳咳”,隨著簡十初咳嗽了幾聲,婦人的注意力總算從幼女身上轉移開來。
待看清簡十初的臉,婦人整個人一頓,緊接著連滾帶爬地到了簡十初腳邊,抓著簡十初的小腿,哭嚎道:“初十大人,初十大人,救救我丈夫。我們一家跟你簽死契,一生一世為奴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