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始亂終棄的人渣
雨停風(fēng)驟，檐下燈籠被吹得飄蕩，交纏著人的影子千般變化。
雖然沒有大雨澆人，可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加以風(fēng)吹，還是冷得夏予止不住地哆嗦。
緊貼在地面的膝蓋也已經(jīng)麻木，仿佛動彈一下，便會傾倒在地。
何幸都看在眼里，可陸淮欽已經(jīng)下令不準(zhǔn)打擾，看來這二人今日是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恰好有人端來陸淮欽的藥，何幸連忙帶著藥進去。
陸淮欽正在批閱奏折，何幸把藥放下，猶豫再三，還是沒敢打擾陸淮欽。
“雨停了？”陸淮欽問。
“回陛下的話，雨是停了，可風(fēng)大了，溫度也降了許多?！?p> 陸淮欽睨了一眼何幸，端過藥一飲而盡，“太子送出宮了？”
“送走了。”
陸淮欽摩挲了一下碗沿，便示意何幸退下。
何幸臨走瞥了一眼奏折，竟是看到上面有被劃去的錯字。
到了門外，何幸來到夏予身邊。
“貴人同陛下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p> 夏予緊咬住牙關(guān)不吭聲，別說認錯，她連頭都沒有低過。旁人這時候早就撐不住裝暈，夏予偏生還拿指甲刺自己，來強撐著打起精神。
“貴人若是有個好歹，殿下怎么辦？”
夏予睫毛顫了一下，聲色粗糲，“殿下怎么樣了？”
“多虧貴人偷偷塞了藥，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我屋里有一個琉璃小瓶，里面裝了許多紅色藥丸，勞煩公公替我給殿下，叮囑他一日三服?！?p> “奴才自然做到。貴人，陛下心里還是有你的?！?p> 夏予默不作聲。
何幸見夏予油鹽不進的模樣，嘆了口氣便要離開。
夏予卻突然喊住他，“公公，能不能問一下他今日為何發(fā)怒，那兩個孩子的舌頭為何被拔？殿下又為何被罰跪？”
何幸面露難色，“殿下被罰，是因為在馬場拿箭恐嚇旁人?！?p> “殿下做事從不莽撞。是不是因為牽扯了那樁禁忌？”
何幸虛浮一笑，不再接夏予的話。
夏予因此斷定，這事一定和先皇有關(guān)。
想到自己提了一句先皇，陸淮欽便要殺了她的模樣，夏予想不明白孝文皇于非晚與陸淮欽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本不是個好奇心太剩的人，可陸淮欽極端的反應(yīng)卻讓她忍不住揣測。
能牽動陸淮欽情緒的，活著的只剩夏予，死了的，怕是只有于非晚了。
不知不覺已到深夜，陸淮欽處理奏折從未這么晚過。
他做事向來是今日事今日畢，有條有序不急不躁?？山袢账那榻乖?，只想快些處理完公務(wù)。但越是想快，速度越是慢了下來。
揉了揉眉眼，陸淮欽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想到窗外還跪了一個夏予，手指微頓，高聲喊了聲何幸。
何幸進來，陸淮欽卻是沒有任何吩咐。
“陛下，可是要貴人回去？”
陸淮欽輕叩膝蓋的節(jié)奏越發(fā)雜亂無章，最后拳頭虛握，冷道：“就寢?！?p> 當(dāng)?shù)顑?nèi)燈滅的那一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歸于平靜。
夏予抬頭看了看星河，仿佛近在咫尺，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寬厚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嫌她的手太小，便與她十指相扣。
夏予看著穿著月白寢衣的男人，縹緲的好似從白月上下凡的仙人。
這是來接她去天宮與謙兒團聚的吧。
她眨了眨眼，面色酡紅，“仙人美色天下一絕，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會在浮玉山亂撿人了，就等著仙人來接我走?！?p> 陸淮欽臉色陰沉至鐵青，他甩開夏予滾熱的手，夏予卻不依不饒地拽上他的袖子。
她聲音似小貓，軟綿甜人，“仙人，你別丟了我啊，我很乖的?！?p> 陸淮欽想要抽手，夏予卻把自己的臉放在他寬大的掌心上拱著。
陸淮欽的手掌僵住，柔軟的觸感讓他心思越發(fā)雜亂，他掐了一把夏予的臉，“你發(fā)熱就發(fā)瘋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夏予被陸淮欽沉著臉一說，面露委屈，豆大的眼淚說掉就掉，給陸淮欽緩沖的機會都沒有。
見陸淮欽嫌棄，她乖巧地拿陸淮欽的衣袖擦眼淚。
陸淮欽瞧見袖角濕了一片，還有一些不明的粘稠物體，眼神都暗了下去。
偏生他還扯不出衣袂。
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強扯強拉，實在有損儀態(tài)。陸淮欽便把這外衣褪下丟到了夏予身上。
“何幸，把人帶走?！?p> 夏予哭哭啼啼被拉走，臨了前還一臉委屈地看著陸淮欽，仿佛陸淮欽像個始亂終棄的人渣。
也是，他本來就是人渣，什么叫像。
夏予拿他的外衣狠狠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就撒手任由風(fēng)把衣服往陸淮欽那個方向吹。
何幸嚇白了臉，連忙拽著夏予送到了中宮。
中宮，林意笙剛掙扎著從床上起來。
她當(dāng)時見夏予跑了出去，沒一會也跟了出去，結(jié)果下臺階滑倒在地，頭被磕了，人也是剛剛才醒。
何幸在中宮外遣人把夏予帶進去，林意笙剛出來的時候，何幸便帶人回了乾宇宮。
林意笙看著那到高挺消瘦的背影，眼中多了幾分哀愁。
“娘娘，奴婢叫人去太醫(yī)院喊醫(yī)師了，你身子不好，別在這里吹風(fēng)?！?p> 林意笙點了點頭便進去。
等了好一會醫(yī)師才姍姍來遲，林意笙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生怕以陸淮欽的絕情，把夏予這條路也堵死。
來的醫(yī)師看起來眉清目秀，年紀(jì)頗小。但行診手法老練，讓人放心。
“娘娘，臣能否看一下夏貴人的面相，以便確診？”
林意笙連忙拉起簾子一角，夏予柳眉微蹙的模樣就這樣露在外面。
驚鴻一瞥，惹人心動。
夏予生的真的很好看，骨相與氣質(zhì)便不像百姓家的孩子。
特別是閉上略微不安分的桃花眼，小巧白皙的臉便有溫婉的氣韻。
但又不像林意笙這樣深閨養(yǎng)成的大小姐，夏予身上還要多幾分鄉(xiāng)野的靈動。
難怪將尊卑看的這般重的陸淮欽會看上她，不顧她的身份把她帶進宮。
可林意笙又清楚，陸淮欽是在意她的出身的，不然也不會只封個貴人。
這個位分給糟糠之妻，真是剛剛好。少一分，別人說陸淮欽瞧不起夏予，多一分，怕又要說夏予德不配位。
【可看好了？】林意笙看向醫(yī)師，加以手勢和眼神詢問。
醫(yī)師耳根微紅，僵硬地從夏予臉上挪開視線，應(yīng)了一聲后，連忙退出簾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