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朕的愛人,虞瑾若
禮部尚書前往御書房覲見皇上的時候,感覺自己見證了歷史,驚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夙衡笑盈盈地坐在御案后頭,見他來了,不等他跪拜,便伸手招呼:“何尚書來了?坐。”
何尚書咽了一口唾沫。他自然看見了皇上要他坐的位置——在夙衡的御案前端端正正地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上的坐墊與靠墊材質(zhì)做工均不比夙衡自己的差。
但真正震驚何尚書二十年的是夙衡斜后方多出來的那張桌子,那張桌子后坐的是同樣面露尷尬,只能強(qiáng)扯著嘴角朝他笑笑的小皇后虞瑾若。
虞瑾若本人也對自己為什么在這兒感到莫名其妙。早上她極不情愿地被拉起來在院子里做操,完事后一身黏糊糊的,想要泡個澡,剛坐進(jìn)池子里,夙衡又傳令來,叫她等他退朝后便到御書房去。
此刻,何尚書呆滯地望著她,連請安都忘了。夙衡擺擺手,才將他的思維拉回來:“何尚書怎的愣住了呢?她你不認(rèn)識了?吶,朕的愛人,虞瑾若?!?p> 何尚書其實(shí)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但又反應(yīng)過來了一點(diǎn),慌忙跪拜道:“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恭請皇……”
“也祝你安,起來吧?!辟砗獯驍嗔怂种钢缸约簩γ娴奈恢茫骸昂紊袝?,請坐?!?p> 何尚書十分惶恐,下意識地想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徐忠,不料他看向徐忠,又是一驚——徐忠也坐在一張椅子上,臉上掛著一種無奈中夾雜著興奮的微笑,悄悄用手示意他放心坐。見徐忠都有這等待遇,何尚書豁出去了,走上前來在夙衡對面坐下。
這瘦老頭坐下后,小心地抬眼去瞅夙衡,正對上他炯炯有神的雙眸。瘦老頭這輩子沒離皇上這么近過,被這么一盯,幾乎要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了,趕緊偷偷摸摸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退到了安全距離后,才長舒了一口氣。
何尚書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準(zhǔn)備匯報,嘴張到一半,又忍不住去瞥坐在一邊的小皇后,話卡在嗓子里吐不出來。
“何尚書但說無妨,以后皇后若是沒有別的工作,都會在這里?!?p> “呃……皇上也許不記得了,不過這后宮向來是不能干政的呀……”
“后宮現(xiàn)在都沒了,談什么干不干政?虞瑾若是朕的副手,當(dāng)然,目前只能算個學(xué)徒?!?p> 何尚書似乎還是有些別扭,他還想說些什么,卻聽夙衡繼續(xù)道:“何尚書有個女兒自幼博覽群書,是個掃眉之才,但礙于其女子身份,又恰在談婚論嫁的年紀(jì),在吏部一直明里暗里受打壓,不得重用,可有此事?”
一提到自己的女兒,何尚書眼眶發(fā)酸,憂愁地點(diǎn)點(diǎn)頭。
夙衡認(rèn)真地直視何尚書道:“朕與皇后,近日正為消除這種現(xiàn)象而努力,請何尚書相信朕。”
何尚書聞言大為感動,連連點(diǎn)頭。
坐在夙衡斜后方的小皇后則完全不敢動,她想了想,自己近日分明正為消除夙衡而努力,可即將被消除的夙衡本人卻不由分說往她頭上扣了如此高尚的一頂帽子,真是令人唏噓!
大為感動的何尚書終于開始說正事:“方才臣下了早朝,部下才將此事上報與臣,臣本想明日在朝堂上啟奏,但事關(guān)重大,臣還想先私下稟報皇上。
“皇上登基時頒布詔令曰,從此男女同工同酬,但我朝科舉中明令女子最高只得參加會試,不得參加殿試??苫噬线@詔令一頒布,皇京和中嶺便傳開了,許多近十年內(nèi)皇京和中嶺的女貢士在民間帶頭起義,要求殿試向女子開放。這群人當(dāng)中,還有三年前轟動全城的那名女會元吶!”
夙衡眼睛一亮。三年前那場會試的會元是女子,這事兒他不知道,他還沒復(fù)習(xí)到這里。不過他知道,一般玄朝會試結(jié)束后,男貢士直接參加殿試成為進(jìn)士并留任皇京,而女貢士大多只能回縣城做個小官。
“此人現(xiàn)在是何官職?”
“史館修撰?!?p> 夙衡思索片刻,又道:“今年的貢士中有多少是女子?”
“今年共錄取三百零六人,其中女子六十五人,算上十年內(nèi)如今還在皇京和中嶺做官的女貢士,共有九十四人?!?p> 何尚書見夙衡在認(rèn)真思考,提醒道:“皇上,殿試就在下月了,臣知皇上有心提拔女官,可一下這么多人,時間又緊……”
“無妨。若是錯過今年,她們又要多等三年,許多女子未必能等到那個時候。今年總共四百人,朕全要。另外,朕會傳令全國各地,如有貢士、舉人、致仕的老臣以及從事天文歷法、農(nóng)田水利等各個行業(yè)的優(yōu)秀人才,想要來皇京工作的,無論男女,都可準(zhǔn)備進(jìn)京?!?p> 何尚書一愣:“皇上這是……”
“朕遣散后宮女眷之后,會在后宮的位置開辦學(xué)校,請這些人前來執(zhí)教。戶籍在皇京的孩子和在皇京居留的青年開始,朕要一步一步,讓全國人民都有書可讀。”
夙衡的決策,震驚何尚書五十年。后頭的虞瑾若也是心中一震。
虞瑾若出身右相家,除卻天性有些瘋瘋傻傻之外,還算是個讀過書上過學(xué)、有些文化的孩子。但她知道,后宮當(dāng)中有好幾位姐姐妹妹是全國選秀選上的,出身貧寒,大字不識幾個,每每見了別人偷看話本子都一臉羨慕。
何尚書走后,虞瑾若躡手躡腳從座位上滑溜出來,上前幾步,扯扯夙衡的衣袖,輕聲喊他:“嘿,皇上。”
“嗯?”夙衡轉(zhuǎn)過頭來。
“皇上方才說的學(xué)校,在皇京工作的女孩兒也能上嗎?”
“能。”
“噢?!庇蓁羧粲兴肌?p> “不過也不一定。”
“為什么?”
夙衡看著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因為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我一直在被后宮女眷追殺,皇后,你有什么辦法能勸阻一下嗎?”
虞瑾若沉默了,臉上有些發(fā)燙,一聲不吭調(diào)頭縮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方才想替誰問這個問題?”
“我不告訴你。”虞瑾若把腦袋擺到一邊。
正在這時,二喜突然慌慌張張地從門外闖進(jìn)來,跪倒在地上:“皇上,娘娘,延繡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