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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關(guān)月桂堂春

第二十一章:首戰(zhàn)

西關(guān)月桂堂春 小強(qiáng)小姐 7185 2021-11-08 12:50:14

  年節(jié)剛過,朝堂上便暗流涌動,陛下身著嶄新的朝服,面含微笑地看著堂下眾臣,他知道,風(fēng)暴即將到來。

  果然,御史臺大夫魏明手持笏板出列,朗聲說道:“臣有奏!”

  陛下微微抬手,示意準(zhǔn)奏。

  魏明再拜,起身之后站定,一字一句地說道:

  “臣奉旨監(jiān)察百官,典正法度,今據(jù)實彈劾禎平王處身不正,為臣不忠,謀殺朝臣,染指駐軍,意欲謀反?!?p>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滔滔,很快便成鼎沸之勢,陛下持身中正,默默地環(huán)視堂下,只見宰相大人周仰正一言不發(fā)站在眾臣之前,仿佛此事與己無關(guān),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淡定。

  終于,近侍太監(jiān)一聲高喝,堂下方才安定下來,只見陛下從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正是禎平王北堂靖之所揍,陛下示意太監(jiān)將奏折遞給魏明,他看過后,大驚失色。

  “魏愛卿,禎平王所言是否屬實,朕不得而知,既然你說自己是據(jù)實彈劾,不如就跟眾卿說明一下,到底是禎平王企圖謀反,還是宰相大人結(jié)黨營私,想要染指皇權(quán)?”

  “這……”魏明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手里的證據(jù)大部分是從宰相大人那里得來的,像不守國喪演樂,私自豢養(yǎng)樂伎,僭越燃放禮花……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在朝堂之上已經(jīng)不足以引發(fā)震動,而當(dāng)宰相大人府里的師爺將禎平王謀殺御史臺中丞的證據(jù)和寫給駐軍首領(lǐng)的親筆密信交過來的時候,魏明才意識到就要天下大亂了。

  “魏大人不希望自己身上安一個監(jiān)察有失的罪名吧?”那師爺如此說道。

  而禎平王所呈的奏折中則檢舉揭發(fā)宰相周仰正勾結(jié)西域彌夏部落首領(lǐng),將西北邊防泄露給拓跋石熊,使得西北幾萬將士含冤而死。

  魏明哆哆嗦嗦地將奏折上的內(nèi)容一字不落地念出來,奇怪的是,朝堂上既然萬馬齊喑,鴉雀無聲,無人驚訝,無人質(zhì)疑,無人反駁,更無人附和。

  宰相大人突然朗朗一笑,微微頷首,向陛下行禮之后說道:“老臣一心為國,從無二心,倒是那禎平王,謀反之意昭然若揭,為了掩蓋罪行竟然污蔑老臣,其心可誅,請陛下務(wù)必明察?!?p>  “臣作證,宰相大人忠君愛國,禎平王意圖謀反,請陛下明察。”太常寺最先表態(tài),隨后,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眾侍郎及堂下群臣紛紛下跪附議,有些本沒有表態(tài)的官員為求穩(wěn)妥,也同樣跪了下來,一時間朝野無聲,宰相周仰正昂首挺胸,眼神深邃陰狠,與陛下成對立之勢。

  至此,陛下才非常清楚地知道,朝中黨羽眾多的并非他的弟弟禎平王,而是這個位高權(quán)重,受人愛戴的宰相大人。

  近侍太監(jiān)兩腿哆嗦,陛下依舊面不改色,沉默了良久,他才緩緩說道:“如此,一切以宰相之意定奪,禎平王有無謀反,還請宰相大人費心查明?!?p>  “回陛下,臣定當(dāng)盡心竭力,還大周一個朗朗乾坤?!敝苎稣┥?,如此說道。

  回到后宮,陛下發(fā)現(xiàn)正陽殿的守衛(wèi)正在換防,禁衛(wèi)軍調(diào)度之后,除上朝議政的宣政殿外、正陽殿、梓宸宮等后宮重要宮殿全部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守衛(wèi),從上到下,竟沒有一個是陛下熟悉的人。

  而直到昨日,陛下還接見了聽禁衛(wèi)軍首領(lǐng)楊瀟,聽他有關(guān)宮城防護(hù)的奏報。

  皇后娘娘周如薰的身子已經(jīng)十分沉重了,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了,剛剛禁軍換防,驚擾到了她,陛下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梓宸宮,太醫(yī)正在把脈,見到陛下之后,連忙跪下行禮,并匯報說:“皇后娘娘只是受了點驚嚇,所幸鳳體無恙,陛下請放心,微臣開個方子,服藥之后便好?!?p>  綠檀攜眾人離開,如薰終于忍不住撲倒在陛下懷里哭了起來,委屈、羞愧、不安、難過、擔(dān)憂,所有消極的情緒紛紛奔涌而出,交織疊加,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兒,別哭,有朕在,什么都不要怕?!?p>  這是陛下第一次這么親昵地稱呼她,她除了是宰相的女兒,還能有什么錯呢?

  千里之外的鷺州王府,禎平王很快便知道了京中所發(fā)生的的一切,執(zhí)掌禁衛(wèi)軍,控制宮城,對一個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逆臣來說,是十分順理成章的事情。

  “如薰姐姐,陛下,還有太后娘娘,他們不會有事吧?”昀初聽到這個消息,差點要沖出王府,事已至此,王爺已經(jīng)不想再欺瞞她了。

  “昀兒你不要沖動,你難道要回到京城殺了周仰正嗎?”王爺一把抱住了她。

  “是啊,二嫂,皇兄和二哥已經(jīng)有了對策,你不要擔(dān)心,事到如今,咱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亂,要鎮(zhèn)定?!睉c元也跟著安撫道。

  昀初冷靜下來想了想,這才明白,王爺應(yīng)該早就料到周仰正會控制宮城,所以才設(shè)法讓慶元提前出嫁,畢竟,能救一個是一個,慶元安全了,嶺南二十萬駐軍才能沒有過多顧慮,勤王保駕,揮師北上,才不會投鼠忌器。

  “所以慕容老太君也沒有臥病在床,行將就木是嗎?”昀初不禁問道。

  慶元與王爺相視一笑,重重點頭,她笑著說道:“老太君特別康健,雖是耄耋之年,但聽琪哥說她健步如飛,食量尚好,可見是能夠長命百歲的?!?p>  “那,那咱們就這樣任憑周仰正無法無天,萬一他要是狗急跳墻,那后宮豈不是危險?”昀初自然還是不能放心,周仰正是個心狠手辣的,后宮里的眾人,豈不是任他魚肉。

  “怎么會?周仰正目前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弒君謀逆,他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本王,控制宮城是為了牽制本王,只要本王活著,他定不敢輕舉妄動。”王爺抱著昀初輕聲安慰,既是勸她,也是替自己紓解,畢竟千里之外的深宮之中,都是他最親的人。

  “所以二哥,接下來我們怎么辦?”慶元站在一旁,皺著眉頭問道,她是北堂家的女兒,她的兩個哥哥,誰都不能有事。

  景和二年,正月二十一這日,洛京都城一夜之間被撒滿了綿紙通告,鋪天蓋地,無處不及,每張通告上都印有一句相同的話:

  “宰相周公,勾結(jié)外邦,挾持天子,意圖謀反?!?p>  盡管禁衛(wèi)軍以最快的速度出動,仍然未能避免百姓輿論呈鼎沸之勢,他們查到昨夜有一群輕功極好的黑衣人遍灑通告,巧妙地避開禁衛(wèi)軍巡查,這些綿紙飄落在雪地上不甚明顯,難以被發(fā)現(xiàn),直到次日天亮才陸續(xù)顯露出來,且綿紙不易碎,即使被融雪浸濕也只是褶皺而無破損,禁衛(wèi)軍發(fā)現(xiàn)之后,迅速肅清,警告百姓不準(zhǔn)以訛傳訛,可趁他們不備,城里突然沖出一輛無人駕駛的馬車,馬兒受驚奔馳,破舊的板車上因路面的障礙物而極速顛簸,一摞摞綿紙通告被震落,隨風(fēng)飄散,到處都是。

  此事自然傳到朝堂之上,陛下聽完朝臣的申訴和宰相的辯解,依舊是那句話:“此事全憑宰相之意處理?!?p>  “這個小狐貍崽子,真是越來越狡猾了,”退朝之后,周仰正回到府里便肆意罵道,“他說一切全憑本相處理,不是坐實了本相挾持天子了嗎?”

  “那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禎平王已經(jīng)察覺咱們控制了宮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早出手便能占得先機(jī)。”師爺沉重地說道,而宰相大人豈會不知,既然禎平王自己站了出來,那就怪不得他出手狠毒了。

  “派陳天旺帶著他的慶安軍親赴鷺州將禎平王緝拿回京,若他不從,陳天旺便可將他就地正法?!边@一步,周仰正籌劃了許久,慶安軍的駐地離鷺州只有三百里,雖說只有三萬人,可因上次的彌夏之亂,鷺州的青陽軍被調(diào)至西北一萬人,眼下只有兩萬人,禎平王自然不會屈從,故而兩軍交戰(zhàn),在所難免。

  “他只有兩萬人,拿什么與本相斗!”

  浩浩蕩蕩的慶安軍以正常的行軍速度,不疾不徐地往鷺州進(jìn)發(fā),因路程短,兩日就到了,陳天旺吩咐大軍在靈修山北麓扎營,等安置齊全,已經(jīng)是次日的清晨了。

  王爺兩日前收到探報,特地去了一趟青陽軍營,韓將軍倒也直爽,他毫無避諱地說:“誰不知陳天旺這個莽夫是宰相大人的人,當(dāng)年在教場上已經(jīng)輸予我,如今竟然還敢來尋死。”

  王爺展開鷺州輿圖,與韓將軍細(xì)細(xì)分析道:“靈修山綿延百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陳天旺不可能取道靈修山,越過青陽軍直逼鷺州城,而我軍卻可借此成防御之勢,目前形勢于我們有利,城防已經(jīng)加固,可保萬無一失,況且只要本王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陳天旺斷不敢攻城,鷺州城自然無虞?!?p>  韓邵鵬自知如此,且他一直不屑于黨爭,如今朝堂,宰相周公可占半壁,無論是從軍,還是從政,泰山之頂不是皇權(quán)而是國相,如今竟然為一己私利通敵叛國,謀害皇子,實在罪不容誅。

  他自然不愿王爺首戰(zhàn)不利,于是便試探地道:“王爺,可否趁其不備,先行出擊,靈修山的軍防和暗哨都是臣親自安排,且上個月才做過演練,臣有把握將陳天旺一舉殲滅。”

  王爺聽完直說不可:“周仰正在朝堂上一呼百應(yīng),本王就只得寄希望于民心,如今兩方各執(zhí)一詞,百姓厭戰(zhàn)盼和,只有觀望,誰先動,誰就就輸了民心,所以,本王只需防御即可,而周仰正則必輸無疑?!?p>  韓邵鵬聽完覺得有理,他補(bǔ)充道:“百姓自然不希望打仗,誰要是先挑起戰(zhàn)爭,誰就是罪人,更何況王爺之前鋪墊了那么久,周仰正已經(jīng)是過街老鼠了,老百姓心里都有數(shù)?!?p>  “無論誰輸誰贏,只要打仗,苦的都是百姓。”每思及此,王爺便心中不忍。

  元宵節(jié)的花燈還沒有撤去,王府上下卻沒有了往日的歡愉,王爺五日前就去了軍營,朱青隨行,臨走前吩咐府中一切照舊,留謝鏨留在府內(nèi)守衛(wèi)。

  黎叔和鈺蘿姑姑像往常那般打理上下,昀初再一次提劍巡視府內(nèi)各處,走到北院柴房處,想起那個逃跑的奸細(xì),就恨得牙癢癢。

  恰巧遇到正在攀折梅花的公主,昀初便向她抱怨,先前抓了一個奸細(xì),關(guān)在柴房,只是還沒審問出什么就不小心被他溜走了,如今周仰正大軍來犯,如果能從這個奸細(xì)嘴里問出來什么豈不是更好。

  慶元聽完,笑著把梅花遞給清越,她挽著昀初的手,引她走到連廊里坐下,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嫂嫂,那奸細(xì)是我放走的?!?p>  “什么?你!”昀初一聽馬上彈了起來,似臀下著火一般迅速。

  “你為什么要把他放了?你知不知道他是奸細(xì)???”昀初質(zhì)問道。

  阿元卻平靜依舊,她搓了搓凍僵的雙手,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知道啊,可他是皇兄安排的,二哥也知道。”

  “什么意思嘛?既然王爺也知道,那為何還留他這么久,要不是我抓住了,他是不是還要潛伏在府里?”昀初一堆的問題,竹筒倒豆子一般急急說了出來。

  阿元恢復(fù)了溫暖,她嘆了口氣,解釋道:“他是個奸細(xì)不假,可他表面上是監(jiān)視王府,給京中傳遞消息,實則是為了迷惑周仰正,造成皇兄和二哥失和的假象,這老賊狐貍一樣狡猾,奸細(xì)傳遞回京的消息他全都一一核實,所以他才派人屢屢偷襲王府,為的就是嫁禍皇兄,讓哥哥們反目成仇,二哥只好將計就計,一味地在你面前說皇兄的不是,周仰正這才放心地搜集二哥‘不忠’的罪證,露出他千年老狐貍的尾巴?!?p>  昀初聽得云里霧里,一時間難以消化,但她唯一能夠吸收的信息就是:

  “那陛下是個好人嘍?”

  “那是自然,本公主的兩個哥哥一個比一個更好!”慶元自豪地?fù)P起了頭。

  這樣真好,昀初極為舒暢地?fù)嵴贫?,只要陛下是好人,那王爺就不會痛苦,但問題又來了:

  “王爺為什么要騙我?”昀初不服氣,如果說這整件事情都是一個提前布好的局,那么也只有她是個局外人。

  “哎呀我的好嫂嫂,二哥這也是迫不得已,演戲很辛苦的,只有你信了他們兄弟二人不和,其他人才會相信,畢竟你不是偷偷給皇嫂寫過密信,拜托她多勸誡陛下不可兄弟鬩墻嗎?”慶元古靈精怪地笑道,而禎平王妃已經(jīng)目瞪口呆,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寫給如薰姐姐的信都是家常問候,里頭的密語只有她們兩人能夠看懂,其他人怎么會知道!

  “從第二列開始,由右至左,每一列的第一個字和最后一個字摘出來,再反向排列,就是一句簡單的話,你上一次寫的是,‘你爹不是東西’,對吧?”公主詭笑著,既俏皮又過分。

  昀初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有一種赤身裸體的羞恥感,原來,她自以為聰明不可一世,卻沒想到早就被人看穿,還配合著演戲,成為推動這局棋走向的關(guān)鍵棋子。

  所以,如薰姐姐跟她一樣,她們姐妹倆無端成了北堂兄弟倆的工具。

  “皇嫂比你更辛苦一些,她還得傳假消息給周仰正,好應(yīng)付她爹那個老狐貍?!?p>  慶元一盆冷水又潑了下來,昀初直接打了個寒戰(zhàn),她杏眼圓瞪,怒不可遏地注視著慶元,很久才張嘴罵道:“你們北堂家的才是狐貍,一群前年老狐貍!”

  她氣急敗壞地沖到王爺書房想要畫個王八,卻沒料王爺已經(jīng)很久沒在那里辦公,硯臺里頭一滴墨也沒有。

  “哈哈哈,好玩,本公主的這兩個嫂嫂都好玩,可算是找到兩個有意思的人,這輩子人家都不會無聊了!”慶元在靠椅上哈哈大笑,絲毫不在意昀初回頭瞪了她一眼。

  可笑過之后,便是徹骨的寒意,公主望向天空,一群寒鴉飛過,更顯肅殺之感,雖然已經(jīng)提前布局,可打仗哪有萬全之策,更何況,棋局里,戰(zhàn)場上,是她最親的人。

  “清越,你說皇兄和二哥會贏嗎?”慶元的眼角溢出了淚水。

  清越笑著嘆了口氣,安慰道:“公主,你以前不是最佩服兩個哥哥嗎?他們那么厲害,一定不會輸?shù)??!?p>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這一日,鷺州城門緊閉,全城戒嚴(yán),商鋪關(guān)門歇業(yè),集市全部叫停,沒有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所有人都如同預(yù)演過一般,默契而團(tuán)結(jié)。

  城門之上,秦知府著戎裝站立,遠(yuǎn)處,兩軍酣戰(zhàn),兵戈交會,戰(zhàn)鼓雷鳴,廝殺之聲不絕于耳,秦懷民不忍再聽,心中的恨意愈來愈濃,據(jù)前線來報,陳天旺十分霸道,只說奉旨緝拿反賊,卻不宣旨,不招降,直接大軍壓境,絲毫沒有猶豫和遲疑,仿佛倚強(qiáng)凌弱,勢在必得。

  與異域胡人交戰(zhàn)才出動了三萬人,可一國內(nèi)戰(zhàn)剛一開始就是五萬人,當(dāng)朝宰輔真是好大的手筆。

  隨著廝殺聲愈演愈烈,城墻上的風(fēng)也逐漸凜冽,鷺州是江南之地,本該?dān)L歌燕舞,柳綠桃紅,如今卻陷入一片血污之中,從清晨到日暮,戰(zhàn)鼓三響,吹角連營,秦懷民一直屹立著,注視著遠(yuǎn)方,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終于,軍探騎馬來報:“青陽軍勝!”

  “什么?是青陽軍打贏了嗎?”秦懷民仿佛沒有聽清,急忙向身邊的士兵詢問。

  “回大人,是青陽軍勝了,王爺和韓將軍打贏了!”那士兵幾乎要跳起來。

  “太好了!”秦知府趴在墻頭向下吩咐,“鳴鑼放炮,全城報喜!”

  王府的小廝一直守在門外,看到鳴鑼的士兵飛馳而過,連忙連滾帶爬地跑進(jìn)去,扯著嗓子大喊道:“王爺贏了!王爺贏了!”

  繼而府里燃起了鞭炮,慶元跑出來,一把抱住昀初,哭著說:“本公主就是知道,二哥是最厲害的?!?p>  “嗯嗯嗯!”昀初重重點頭,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恨不得要抱起慶元轉(zhuǎn)上幾圈。

  謝鏨這才從屋頂上俯身躍下,直直落在昀初的面前,然后冷冷地說:“臣去接王爺回府?!?p>  夜半時分,王爺?shù)鸟R車出現(xiàn)在府外,朱青下馬之后,打簾扶王爺下車,還未站穩(wěn),昀初就已經(jīng)沖過來緊緊抱住他,才幾日未見,仿佛過了一個春秋。

  王爺穿著鎧甲,比往日更顯英氣,鐵甲寒涼,昀初的熱淚瞬間冷卻,她只是哭,一句話也沒有說。

  “好了,本王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嘛?!彼p輕拍了拍昀初的頭,懷里的她溫暖、柔軟,即使隔著鐵甲,也能感覺到她的心跳。

  “阿元也要抱!”公主看了半天,終于也忍不住哭著跑過來,只是被昀初搶了先機(jī),她只能死死圈住王爺?shù)母觳病?p>  眾人都笑了。

  回到合歡堂,昀初關(guān)上門之后就去替王爺卸下鎧甲,終于卸完之后,又去解王爺?shù)囊律?,脫了外衫,又去解中衣,直到王爺赤裸著上身,她反?fù)翻看,檢查,確保王爺沒有受傷。

  “昀兒別怕,本王沒有上戰(zhàn)場,只在帳中指揮觀戰(zhàn),很安全,絲毫沒有受傷?!蓖鯛斀饬怂囊苫笈c焦慮,昀初這才放下心來,然后癟癟嘴,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昀兒知道,昀兒只是害怕,害怕王爺像爹爹一樣,滿身是血被抬回來,昀兒見過好幾次,每一次都害怕,害怕爹爹疼,害怕他醒不過來,害怕會失去他……”

  王爺苦笑著抱住她,任憑她涕淚直流,哽咽著,抽泣著,無助的像個孩子。

  “本王沒事,會一直陪在昀兒身邊?!?p>  “王爺,還會打仗嗎?”昀初抬起淚眼婆娑的臉頰,滿懷期待地看向王爺,即使她心里已經(jīng)知道答案。

  王爺替她擦了擦眼淚,萬分心疼,卻又不得不如實回答:“慶安軍只是先鋒,是周仰正對本王的試探,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p>  是呢,都知道周仰正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置王爺于死地,所以鷺州的青陽軍從上次萬仙湖刺殺事件之后便極力擁護(hù)王爺,如果不是因為調(diào)兵去西北支援,青陽軍這一戰(zhàn)也不會打得如此驚心動魄。

  “回將軍,各營已經(jīng)清點完畢,我方將士,戰(zhàn)死三千人,重傷五千一百人,輕傷未計?!甭牭絽R報,韓邵鵬心力交瘁,幾乎站不穩(wěn),他一直引以為傲、身先士卒,可以以一敵百的青陽軍沒有出現(xiàn)在西域草原痛打胡擄,而是與自己人互相拼殺,慶安軍殘余部隊連夜逃竄,王爺有令,不予追擊,對于已經(jīng)俘獲的,生者收編,傷著救治,死者安葬,依據(jù)兵牌確認(rèn)亡者身份,統(tǒng)一謄抄成冊,不分?jǐn)澄摇?p>  鷺州的百姓自發(fā)地為陣亡的將士燃燈祝禱,貫穿城區(qū)的清水河上,到處都漂流著水燈,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銀河一般。

  因死傷慘重,鷺州之戰(zhàn)便成為大周開國六十年來最為慘烈的內(nèi)戰(zhàn)之一,從地方到京都,從鄉(xiāng)野到朝堂,無人不唏噓感慨,先帝苦心經(jīng)營的太平盛世因此被迫告一段落,有的上了年紀(jì)的百姓,居然囑咐家里的壯年將所有的農(nóng)具都?xì)w攏起來,打磨修整,怕終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而這,才僅僅是開始。

  朝堂之上,陛下已經(jīng)稱病數(shù)日,久不臨朝,朝臣們便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接下來該怎么辦,總得有人出來操持大局。

  宰相大人當(dāng)仁不讓,因大半以上的官員紛紛以辭官相迫,西北胡族虎視眈眈,西南煙瘴之地的苗蠻亦聞風(fēng)而動,大周實在不可再興戰(zhàn)亂,若太過內(nèi)耗,萬里邊疆則無震懾之威。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連販夫走卒都懂的道理,朝臣即使再沉溺黨爭,也自然十分清楚,進(jìn)而反戰(zhàn)便成了主流之聲,陛下則每日派內(nèi)侍太監(jiān)前來傳口諭,說一切軍國大事全憑宰相定奪。

  “宰相大人,不能再打了,去年各地災(zāi)情頻發(fā),紛紛減產(chǎn),朝廷稅收幾乎少了三成,僅江南一郡十六州,就少了一半,如若再戰(zhàn),朝廷實在難以為繼??!”

  戶部老尚書顫顫巍巍說出這些話,他的確不是危言聳聽,去年盛夏因連綿降雨,鷺州一地的單季稻大面積受淹,幾乎絕收,只靠國庫存糧補(bǔ)給百姓,朝廷的補(bǔ)助糧九月份發(fā)放過一次,本來下月初應(yīng)再補(bǔ)發(fā)第二次,確保普通百姓可以平穩(wěn)度過災(zāi)年直至恢復(fù)生產(chǎn),但因為此戰(zhàn),戶部提交的賑災(zāi)計劃被駁回了,這自然也是宰輔大人的意思。

  “借助西北彌夏之亂將鷺州附近州縣的駐軍一一抽調(diào),安排聽命于本相的軍隊對鷺州形成合圍之勢,若想突圍,就是癡人說夢,除非外部有援軍,否則鷺州遲早因各方圍困而撐不下去,屆時只要他們交出禎平王,那這天下,便就是本相的了?!?p>  刁鉆狡猾的老狐貍當(dāng)然知道一味打仗并非長久之計,容易傷國本,失民心,他派慶安軍正面出擊無非是給禎平王一點震懾,至于是輸是贏,他根本就不會在乎。

  而陳天旺不過是為了報教場被辱之仇罷了,這個莽夫,沒有一點度量,青陽軍的守將韓邵鵬在歷年的軍事考核中都遠(yuǎn)勝于他,去年更是放言陳天旺若到了戰(zhàn)場上必是不堪一擊的,這才引得他懷恨在心,只可惜,已經(jīng)費盡心思幫他處理了一萬人,如此優(yōu)勢他還是慘敗,實在是廢物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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