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忘川139

　　“她必須快。她得提前疏通好各方關(guān)系，免得雪慶霄找梅先生求情時連個圓場的人都沒有。這不是個好對付的主，你要小心說話?！蹦Φ溃爸x三公子，施展你魅力的時候到了，可別讓我們失望。”

　　謝輕云皺眉道：“你憑什么說雪千色會信我的話？”

　　“我之前跟你說過，她待你不同于旁人，你別不信。就拿今天的事來說，表面上看她與林姑娘不對付，實(shí)際每句話都對你有利。在這之前，你可曾聽說雪千色幫魔界的人說過半句好話？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有一點(diǎn)你我都無法否認(rèn)：雪千色雖然刁毒，但在感情上很單純。能得她垂青，其難度不亞于鐵樹開花?！蹦荒槢]正經(jīng)的笑，擠眉弄眼地道，“說吧，謝三公子何時英雄救過美，或者是做過什么讓美人感動的事？”

　　“天地良心！我對她是避之不及，哪還會主動往上湊？你可別冤枉我！”

　　“喲，急了？我也沒說啥呀你怎么就急了？該不會被我說中了？她……”

　　“她什么她！她是她，我是我，她與我永遠(yuǎn)不可能有交點(diǎn)！”謝輕云急得直轉(zhuǎn)圈，“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還把我與她扯在一起？你這不是戳我心窩子么？”

　　莫待兩手一攤，癟嘴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要信了你才見鬼！”

　　“是不是要我把心剖出來你才肯信？”謝輕云說著就去拔劍，“被你這樣想我還不如死了干凈！”

　　“哇，這么有骨氣？從前是我小看你了。”莫待一屁股坐上窗臺，撐著腦袋道，“動手吧，我準(zhǔn)備好驗(yàn)心了。如果你的心是紅的，我就炒了下酒；如果是黑的，我就扔了喂狗?！?p>　　謝輕云眼尾赤紅，握著劍柄的手微微發(fā)抖。

　　謝輕塵笑道：“小七，別逗他了，再逗他真要剖心表白了?！?p>　　莫待站到謝輕云面前，輕輕戳了戳劍鞘：“好啦！我逗你是想讓你放松，別太緊張讓她看出破綻。你是什么心思我還不明白嗎？還解釋這么多，笨不笨？”

　　“那你以后不要說了?！敝x輕云揉了揉眼睛，悶聲道，“我聽著難受。”

　　“嗯，不說了。趕緊去吧，別讓她等急了。記住，能不能讓仙界安分待著，就看你能不能將永安殿欠風(fēng)神和梅先生的情記在魔界的賬面上了?！?p>　　“我?guī)煾改抢镞€好說，可謝家和梅先生并無交情?！?p>　　莫待冷哼一聲，原本柔和的眼神變得相當(dāng)不友好。

　　謝輕塵笑道：“還不快道歉？這會兒怎么忘記你們是自家兄弟了？”

　　謝輕云忙閃出門外，一路大笑著去了：“記住，在家我排在你前面?！彼肫鹪谔炷缴降娜兆?，謝青梧有事沒事就跑到醉清風(fēng)跟莫待下棋賭酒。再不就軟磨硬泡要莫待陪他打兔子抓野雞，末了還要在野地里烤了吃。有一次，兩人正喝酒吃肉大快朵頤，不想被顧夕漫逮個正著。莫待眼尖，在顧夕漫看見他之前就已跑得無影無蹤，留下謝青梧獨(dú)自挨罵。事后謝青梧找莫待理論，譴責(zé)他緊要關(guān)頭不與朋友共榮辱。莫待慢條斯理地說，挨罵這種事能一個人扛就別兩個，多了也浪費(fèi)。再說有我在，夫人會為難，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罵吧，當(dāng)著我一個外人的面，您老人家臉上肯定不好看，也顯得夫人驕橫。不罵吧，夫人又擔(dān)心您的身體，您還不長記性。所以我才先走為敬，隨便你倆發(fā)揮，多好！不用謝我保全了您的顏面，您別再拽著我漫山遍野找野味就算感謝。謝青梧笑道，那不行！以后只要你在天慕山就必須陪我翻墻爬樹，偷雞摸狗。不許拒絕！誰叫你這么投我的脾氣？另外，“莫待”這個名字透著一股子惆悵落寞，不夠喜慶溫暖，不如改叫小七？順口順耳還好養(yǎng)活。莫待指著謝輕云問，他叫啥？謝青梧答，三兒。慕蘅、劍心和清歡分屬四五六。莫待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干！我虧！無論他如何抗議，謝青梧一口一個小七叫的相當(dāng)順溜。臨行前一晚，謝家設(shè)宴送行。謝青梧說，年輕的時候，我做夢都在想如何才能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上了年紀(jì)，我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家宅和睦，兒孫幸福。如今你和輕云身在異鄉(xiāng)，遇到難處我們也幫不上忙，凡事都只能自我開解，要往寬處想。如果有時間，不妨多回來陪陪我們，人老了就特別惦念漂泊在外的孩子。顧夕漫笑盈盈地說，不管你什么時候回來，家里的門永遠(yuǎn)敞著，燈永遠(yuǎn)亮著，茶飯永遠(yuǎn)熱著。謝輕晗沒說話，還是那淡淡的，彼此不太熟的模樣。莫待動手替謝青梧斟滿酒，給顧夕漫盛了一碗湯，又為謝輕塵和謝輕晗泡了茶，隨手夾了一塊骨頭到謝輕云碗里，指著骨頭上那只夠塞牙縫的肉絲說，好兄弟，愿你頓頓有肉吃……想到此，謝輕云的心情舒暢極了。

　　“你在笑什么？”雪千色冷不丁地閃身出來，眼含猜疑?！盀楹问職g喜？”

　　謝輕云連忙見禮：“剛才路過花園，聽見兩個小童說樊讓被人整治得特別慘。我聽著實(shí)在解氣，沒忍住就……公主見笑了。”

　　“樊讓陷害謝家，你這個反應(yīng)很正常?！?p>　　“他傷害我家人，我沒辦法大度。到底是哪位俠肝義膽的俠士在為民除害？我真想當(dāng)面感謝他?！敝x輕云正色道。

　　“那肯定。誰也無法原諒此種行徑。你的眼睛怎么紅成這樣了？”

　　“我……”謝輕云心里一緊，隨即露出難過又有愧的表情，“我二哥情況不太好。阿呆說他驚嚇過度，怕是會落病根。都怪我，沒保護(hù)好他?！?p>　　“別擔(dān)心。莫公子醫(yī)術(shù)精湛，何況還有梅先生在?！?p>　　“謝家與梅先生的交情僅僅只有我大哥撫的那幾首琴曲，我們哪里好請他醫(yī)治？但愿大哥吉人天相?！?p>　　“大公子本是梅先生的客人，他不管不合禮數(shù)?！?p>　　“希望如此吧?！敝x輕云重重嘆了口氣，愁云滿面，“大哥十多年沒出天慕山，出來就遇上了這檔子事，真是流年不利！”

　　“樊讓太可惡！欺瞞利用我母后也就罷了，還推諉嫁禍。我看他就是想挑起魔界對仙界的不滿。可恨！”

　　“他若這么想就打錯算盤了。我謝家恩怨分明，不會記恨無辜受牽連的人。仙界從未為難魔界，魔界又豈會因?yàn)橐粓稣`會就心懷怨懟？公主不必有此顧慮，倒是該想想如何跟梅先生和我?guī)煾附忉?。公主是知道的，我?guī)煾改莻€脾氣……”謝輕云面露難色，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風(fēng)神的脾氣確實(shí)難伺候，我也正為此發(fā)愁。”

　　“公主放心。我能說得上話的地方我必定盡力，就怕我一張嘴，師父更來氣了?！?p>　　“幫不幫得上忙并不要緊，有你這句話我就踏實(shí)了?！毖┣哪樕煽炝诵?，“莫公子深得梅先生喜歡，如果他肯幫忙說情就再好不過。你肯不肯替我跟他說說？”

　　“公主也未免太小瞧輕云了！”謝輕云苦笑道，“你來之前，我已經(jīng)跟阿呆說過了，他答應(yīng)在梅先生面前轉(zhuǎn)圜，就是不知道梅先生會不會聽。畢竟，梅先生身份高貴，折了他的臉面，怕不是一句話就能揭過去的?！?p>　　“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肯?！毖┣Я艘ё齑降?。“我二哥應(yīng)該也會去找莫公子幫忙。有你倆的面子，莫公子應(yīng)該會更加盡心?！?p>　　“你二哥會去找梅先生，但不會找阿呆，他不想讓阿呆為難。他不去是對的，不然肯定要被阿呆數(shù)落到落荒而逃，說他看輕了兩人的情分，這種事還要專程跑去說?！敝x輕云笑道，“公主肯定沒見過阿呆數(shù)落人，絕對會讓說錯話的人想把說過的話撿起來吃進(jìn)肚子里去?！?p>　　“看不出他還挺能說。你……你為什么叫他阿呆？”

　　“公主沒覺得他有時候呆頭呆腦的像只呆頭雁么？”謝輕云小聲道，“我這算不算背后說兄弟壞話？”

　　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雪千色搖搖手：“閑聊而已，哪里就是說壞話了？”

　　謝輕云抱拳道：“永安殿上公主仗義執(zhí)言，輕云深為感佩。多謝，多謝?！?p>　　雪千色連連搖頭：“你不必謝我，此事我母后也有失察之過?；仡^我會跟她講，叫她少理睬蕭堯的那些破事。”

　　謝輕云沉默著，似有難言之隱。

　　雪千色小心問道：“你有心事？”

　　謝輕云猶豫了好半天，才說：“這話原本我不該說。我這是看公主乃性情中人又慧敏通達(dá)，才不想再藏掖。多少年了，魔界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求平安度日。奈何圣上疑心，始終不肯放過。這次的事好在有公主為證，我才有驚無險?？墒窍麓?，下下次呢？我還會不會這么好運(yùn)，也有貴人相助，化險為夷？若沒有，是不是就只能被冤枉被謀殺？我謝輕云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可是我不忍心父母兄長也惶惶不可終日。若公主能說動仙后，勸圣上多給魔界一點(diǎn)信任，我……我……”他搓著手，極是難為情地道，“公主金枝玉葉，萬物在你眼中都是俗物，我實(shí)在想不出該怎么謝你才不算唐突?！?p>　　“瞧這傻里傻氣的！誰要你謝了！”雪千色抿嘴一笑，“只要魔界不無端生事，我保證母后不再過問人魔兩界的事?！?p>　　謝輕云大喜：“那我二哥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雪千色噗嗤笑了：“他能睡安穩(wěn)，你這么高興？”

　　“那當(dāng)然！我若哪天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一準(zhǔn)頭暈?zāi)X漲，惡心想吐各種不適。我二哥一年到頭提心吊膽夜不能眠，那滋味得多難受！”

　　雪千色點(diǎn)頭道：“我大哥也是。年復(fù)一年的操勞，太辛苦了！”

　　“辛苦還好說，最怕他手下那些人不理解他，不是你爭就是我吵，不是說他這里做得不足，就是那里過火了，一天天的沒個清靜。細(xì)想想，做君王可真沒勁，還不如我這江湖閑散人過得逍遙?！?p>　　“既然他那么辛苦，你沒攛掇他撂挑子不干了？”

　　“當(dāng)然有！結(jié)果被他訓(xùn)了一頓，說我沒責(zé)任心?！?p>　　雪千色掩嘴笑道：“巧了，我也被我大哥這么訓(xùn)斥過。”

　　謝輕云叉腰笑道：“沒想到咱倆才是知己，不錯不錯！”

　　雪千色粉臉一紅，心道：誰跟你是咱倆！誰跟你是知己！

　　紫苑匆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在問：“莫公子和謝大公子在一處么？他該吃藥膳了?！?p>　　“在一處?！敝x輕云接過她捧著的小盅道，“我要去看我哥，就不麻煩姑娘特意跑一趟了。三公主，我先回去了，有事你隨時叫我?！?p>　　雪千色應(yīng)下，回頭問道：“紫苑，莫公子受傷了？”

　　“沒有。莫公子先天不足，時?？妊?，秋冬季節(jié)尤為難熬。上次青英會上他被孟星魂傷了五臟六腑，還未痊愈又被李晚煕重傷，引得病癥越發(fā)厲害了?！睋Q作平時，紫苑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停不下來。今兒卻難得的話少，像是遇上了煩心事。

　　“先天不足？難怪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莫公子有病還不愛吃藥，一眼不盯著他準(zhǔn)偷摸把藥倒個干凈，還騙先生說已經(jīng)喝完了。真同情我家先生，遇上這么一個不聽話的病人?！?p>　　雪千色笑道：“不聽話就別管了，讓他自生自滅得了，省得你操心?！?p>　　“哪那兒成？先生答應(yīng)過謝三公子要護(hù)莫公子周全。哪能失信呢？”紫苑又是嘆氣又是搖頭，“這不，先生只能將他留在草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要不然，那藥一滴也進(jìn)不到他的胃，純粹白瞎。到頭來別人還說我家先生不守承諾，醫(yī)術(shù)不好。多冤哪！”

　　“我就說嘛，沒來由的怎么就住進(jìn)了草堂，原來根由在這里?！?p>　　紫苑好笑地道：“不然你以為是為何？看上他散漫？還是看上他冷淡？再不就是他那沒二兩肉的小身板？得了吧。若不是情非得已，以先生的性子哪受得了旁人打擾?！彼掍h一轉(zhuǎn)，三兩下擼起了袖子，“說起這個，我得找謝輕云好生說道說道。都怪他多事，給我家先生惹來的這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