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風(fēng)語190
“小爺我等著,等著看你到底是行,還是不行?!蹦馕渡铋L地打量著雪重樓,笑得又陰又壞又毒,“雪重樓,你踐踏蒼生,機(jī)關(guān)算盡,不就是為了博美人一笑?可惜她愛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親愛的哥哥!可笑又可悲的是,雪慶霄根本就不愛她,一點(diǎn)都不愛!不但不愛,還見之生厭,恨之入骨!你是不是特別為她不值,也為自己不平?”
“住嘴!”雪重樓又甩了莫待兩個耳光,直打得他口鼻流血?!霸俑倚趴诖泣S,我讓你后悔生而為人!”
莫待舔去嘴角的血,咂吧咂吧嘴,似乎在品嘗滋味:“說到這事,真不用勞煩你來教我。醒事的第一天,我就在恨小閻王那個不長眼的,讓我投胎做了人。這些年下來,我對小閻王的恨不比你對方清歌的愛少。不信咱倆比比?若是小閻王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我定要揪他頭發(fā)擰他耳朵踹他屁股,罵他是沒心沒肺的死混蛋。你呢?你敢拉著方清歌的手,對她說你愛她么?”
“你!”雪重樓狠狠一拳砸在莫待的肚子上,罵道,“再怎么說我也是凌寒的二叔,你竟這般污蔑我!你才是沒心沒肺的死混蛋!”
“瞧你,動不動就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如果讓方清歌看見你這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知會作何感想?不過應(yīng)該也沒所謂,反正她也不喜歡你。她喜歡的是雪慶霄那樣的美男子,風(fēng)度翩翩,博古通今,溫文爾雅,就連生氣發(fā)火都不損形象,不傷斯文。所以啊,想博得美人歡心,你得學(xué)會淡定,淡定……”莫待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神色在不屑和不齒中來回變幻,“虧你還有臉說你是凌寒的二叔。你滿腦子污糟幻想與某人雙宿雙飛的時候,怎么就不記得這層關(guān)系了?難不成真像他們說的那樣,精蟲上腦的人豬狗不如?”
“滿嘴悖言亂辭,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雪重樓凝靈力為劍,一點(diǎn)一點(diǎn)極慢極慢地刺入莫待的手腳掌?!皼]有你,不過就是耗時長些,麻煩些?!彼H為幽怨地嘆了口氣,慢慢擦拭手上的血,“本以為不用再殺人了,誰知道你不肯乖乖就范。這往后因薔薇而死的人,可就都是被你害死的了。天啦!那么多鮮活的生命,你怎么忍心?”
“呀,我這么厲害?居然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太高興,太開心了!”莫待晃動著血淋淋的雙手,很遺憾不能鼓掌歡呼?!澳阋欢ㄒ噙x年輕漂亮的姑娘。我不像你,一輩子就喜歡一個女人。我的喜好可廣泛了,無論男女,只要長得好看,我都來者不拒?!?p> “無恥!無恥之極!阿凌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才看上了你這下作的狗崽子!”
“你懂什么?這叫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就好比方啟信,他不愿意跟在他那威震三界,英雄蓋世的父親身邊學(xué)習(xí)治軍之法,卻偏偏心甘情愿替你鞍前馬后地做小人。對了,方啟信的死你算在我頭上么?應(yīng)該不算吧。他的死與薔薇無關(guān),是因為你厭煩他自作主張,動了凌波這個寶貝疙瘩,犯了忌諱。說到犯忌諱,你想不想知道方啟信是怎么死的?我可以詳細(xì)講給你聽,那真是一次相當(dāng)血腥,相當(dāng)沒人性的殺戮?!?p> “你當(dāng)真知道是誰殺了方啟信?”雪重樓疑道。
“不然呢?你認(rèn)為我敢拿瞎話誆騙方老將軍?”
“量你也沒那個膽子!說吧,兇手到底是誰?”
“想聽故事可以,聽完了記得打賞我?guī)讉€酒錢?!蹦倌<贅拥厍辶饲迳ぷ?,又略微沉吟,開始描述當(dāng)晚的場景:“話說,那是一個月色很美,菊花很香,晚風(fēng)很柔的夜晚。一只美麗的鳥會情郎歸來,聽說附近野山坡上的野菊花都開好了,便想著采一些回去給家中那個愛花的人兒……”他聲情并茂地講述著,眼里閃著陰森而詭異的冷光,仿佛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一切都是他親耳所聞?!澳侵欢阍诤诎道锟茨銡⑷藲镍B兒始終沒想明白,你扮誰不好偏偏要扮成方清歌的樣子?這要是傳揚(yáng)出去,別說你沒臉做人,方清歌恐怕也得一頭撞死以證清白。仙后和醫(yī)仙,嘖嘖嘖……一家子親骨肉,太不像話了!”
黑暗里美麗的鳥兒?那不就是本小姐么?我捂住嘴,得意地笑了。
“胡編亂造,不知所謂!”雪重樓本能又膽怯地略過有關(guān)方清歌的那部分,只說眼下最要緊的,“你說殺方啟信的人是我,證據(jù)呢?拿出證據(jù)來!”
“我哪有證據(jù),不過是聽了些鳥言鳥語,胡亂猜測罷了?!?p> “人命關(guān)天的事也敢亂猜?仙后沒說錯,你就是個賊膽包天,不守禮法規(guī)矩的?!?p> “膽子大不好嗎?膽子大就不會像你這樣,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疑神疑鬼,不是擔(dān)心這里的惡行被發(fā)現(xiàn)了,就是擔(dān)心別處的壞事被撞破了……”說到此處,莫待停下來,皺眉苦思。片刻后,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你為何要聯(lián)手方清歌,逼我上屠魔臺,受薔薇之刑了!芳菲林之夜,不少仙門弟子中了梨花榆火,急需解藥救命。你有解藥,可你不敢拿出來,不然不就暴露了幽冥仙花的失竊跟你和仙界有關(guān)么?于是你便想將我屈打成招,栽贓給我和我的朋友,再順勢拿出解藥??赡阒恢溃覜]有死在薔薇荊棘鞭之下,不是我體質(zhì)特殊不怕毒,也不是我有解毒之法,而是得益于關(guān)木通。他剛才來過,喂了我一顆藥丸。他說你們是合作關(guān)系,那藥丸是你給他的,能壓制薔薇的毒。我問他為什么要幫我,他說我對他還有用,不能讓我死了?!?p> “你這信口開河的本身,不去說書可惜了?!毖┲貥前岛揸P(guān)木通多事,說好了只是嫁禍,為何要做多余的事。不過他也能理解關(guān)木通的行為,到底魔界和仙界是敵對關(guān)系,一旦有機(jī)會給對方挖坑并踩上一腳,誰也不過放過。無論如何雪重樓也想不到,和關(guān)木通有關(guān)的這部分內(nèi)容是莫待瞎說的。只因為他說中了真相,幾句謊話還說得合情合理,絲毫沒引起懷疑。“仙后有言在先,在你下屠魔臺之前,不許療傷。你違規(guī)了!”
“違規(guī)了么?沒有吧。關(guān)木通是你們的人,他主動找上我,我這個樣子拒絕不了?。α?,我在關(guān)木通身上留了標(biāo)記,要不把他找來我們當(dāng)面對質(zhì)?看看是他自作主張,還是我求他救我?!?p> 我又想笑了。公子這招太高明了!直接將雪重樓置于兩難之地。這個啞巴虧他吃定了!
雪重樓氣得差點(diǎn)一個倒仰:“些許小事暫且不提,我現(xiàn)在只想殺了你!”
“殺我?是因為神隱族,還是因為方啟信?若是因為神隱族,那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當(dāng)日在芳菲林,我要是記著余歡上神的話明哲保身就好了。這樣,你們就見不著薔薇花信號彈和神隱族的人,也就想不起早已塵封的往事。奈何,我不想對不起這身人皮,起了惻隱之心,違背了余歡上神的命令。那顆信號彈不但暴露了神隱族,還給你和方清歌提了醒:當(dāng)年神隱事件的受害者并沒有死光,有人命大活了下來,繁衍了后代,掌握了火薔薇的煉制與解毒之法。你心思轉(zhuǎn)得快,馬上想到了夜探七星湖的黑衣人,說不定他就是其中之一。再想到我不怕毒,你懷疑我也出自神隱族,遂說動方清歌用薔薇荊棘鞭試探我。不僅如此,你還擔(dān)心來日被掀翻老底,便想逼我說出神隱族的藏身之地,打算將其誅殺,永絕后患。若是因為方啟信,我勸你三思。到現(xiàn)在你都吃不準(zhǔn)我是撒謊,還是真的抓住了你的把柄,就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趕在我與方老將軍見面前殺我滅口。你就不怕因此招來更大的麻煩?你想過沒有,就算我死了,方老將軍遲早也會知道是你殺了方啟信。”
“明明是魔族中人,你卻一口一個神隱族。你癔癥犯了?”
“你倒是想叫他們神隱族,你敢么?一旦你叫了,你拿什么理由逼我上屠魔臺?又要如何避開小閻王的圍追堵截?”莫待譏諷地道,“只說神隱族,不提方啟信,你就這么怕方老將軍?”
心思被看穿,雪重樓惱怒至極,脫口道:“是,是我殺了方啟信!他能奈我何?”
莫待噗嗤笑了:“好好說著話咋又急了?我說了我沒證據(jù),你也不用這么害怕?!?p> “怕?我怕誰?我只是覺得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裝糊涂也沒意思,不如開誠布公,省了諸多口舌?!毖┲貥钦{(diào)整心情,恢復(fù)了斯文溫和的模樣,“你說的都是事實。只可惜,沒人替你作證,那些該死的神隱后人就只能繼續(xù)神隱,私通魔族的罪名你也還得繼續(xù)背著。”
莫待連聲嘆道:“棋差一招,棋差一招??!老天爺不給他們活路,我也愛莫能助了?!?p> “早該死絕的人要什么活路?神隱族……哼,可惜了這么好聽的名字,竟給了那幫賤骨頭?!毖┲貥腔貞浿峭須⒎絾⑿诺膱鼍?,對莫待的話提出了質(zhì)疑,“你死了,方文遠(yuǎn)怎么知道是誰殺了他兒子?”
“方啟信確實是驕橫跋扈,桀驁不馴,可這并不代表他就見識短淺。這一點(diǎn),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不然你也不會選他替你暗中打探各方消息。方清歌之所以縱容他,也絕不僅僅是因為方老將軍,而是看中了他的心機(jī)與才學(xué)。知道他背著你吃下的那顆藥丸是什么嗎?”
雪重樓吃了一驚:“他背著我吃了藥?是什么藥?”
“瞧,他多有能耐啊,連你都沒看出端倪。那藥是方老將軍為那些赤膽忠心的死士準(zhǔn)備的獨(dú)門秘藥,以防他們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尸首腐爛為泥,不能重歸故土。這藥可保服用者的尸體三年不腐,還能在接觸過他們的人身上留下一種只有方老將軍才聞得見的特殊氣味。臨死還能想得這么遠(yuǎn),我也只能說聲佩服了?!?p> 雪重樓抬起胳膊聞了聞衣袖,故作鎮(zhèn)定放下:“簡直是胡說八道!”
“既是胡說八道,一笑而過便罷。自古冤有頭債有主,只要方啟信的那襲白衣沒濺上你的血,你就不必?fù)?dān)心他化作厲鬼找你索命?!?p> “白衣?你誑誰呢?那晚他穿的是黑色衣服,連鞋襪都是黑的!”雪重樓戳穿了莫待的謊言,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道,“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我差點(diǎn)就信了你的鬼話?!?p> “方啟信死前穿著什么衣服,根本沒人知道。你怎么一口咬定是黑衣?”
“這……這還用想么?哪有人夜行穿白衣的,太惹人注意了。不是么?”
“這話你不用跟我說,跟你身后那位解釋吧,他信才最要緊。不是么?”
“哼,又想誑我?”細(xì)微的摩擦聲從背后傳來,雪重樓倏地回頭,正對上方文遠(yuǎn)一半戴著鐵灰色面具,一半鎖滿風(fēng)霜的臉:“你……你怎么來了?”
“老夫不該來?”方文遠(yuǎn)挺拔健碩的身軀像大山一樣壓迫著雪重樓,深邃的雙眼中閃爍著的刀光劍影驚得他連連后退?!袄戏虿粊?,上哪兒去見識這么精彩的聊天?!?p> 雪重樓強(qiáng)作鎮(zhèn)定:“你……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老夫都聽得一清二楚。”方文遠(yuǎn)替莫待止了血,一撩衣袍在臺階上坐下,握著劍柄的手老繭疊老繭,傷痕疊傷痕?!霸诶戏蚺宄⑿诺乃酪蚯?,莫公子還不能死?!?p> 雪重樓悄悄移動腳步,試圖找機(jī)會開溜:“仙后有令,不許任何人私下探視。你這是公然挑戰(zhàn)仙后的權(quán)威!”
“有你在,怎么能叫私下?”方文遠(yuǎn)洪亮的聲音有著難以抗拒的威嚴(yán)?!澳?,老夫乃軍旅之人,素來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你猜我想。老夫就問一句:你說的可是事實?”
“千真萬確。老將軍若有疑惑,不妨進(jìn)入七星湖查看,真假自有分曉。”莫待流露出少見的尊重之色?!袄蠈④姽?jié)哀!啟信小仙臨死前吞服秘藥,留下了線索。況且那日他被夏姑娘所傷,脖子上會有傷痕。只要找到他的遺體,所有的謎團(tuán)都將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