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文盲》連載 30

　　正文共： 27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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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換一下?！蔽艺f。“那兩邊也不會都滿意，總之，折騰來折騰去都是事兒，不能安寧?！睜敔斦f?！斑@兩個兒媳婦可真不懂事，但他的兩個孩子應(yīng)該拿主意啊。”我說。“兩個孩子早就因為錢的原因鬧不對了，大兒子前幾年在外邊開了一個服裝廠，拉弟弟入伙，剛開始生意興隆，兩人各拿一半的錢，畢竟掙錢了，誰也沒意見，后來因為產(chǎn)能過剩，服裝廠連年虧損，老大干脆不想繼續(xù)干了，可他弟弟有恒心，非要繼續(xù)，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有矛盾了，應(yīng)該又虧了不到一年，老大決定離開，服裝廠也倒閉了，問題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睜敔敻嬖V我。

　　他一連說了這么多，喘了起來?！俺允裁此帲课医o你拿?！蔽艺f完站了起來?！安挥?，經(jīng)常的事兒，沒事?！彼屛易?。等他不喘了，又歇了一會兒，說道：“老大認(rèn)為弟弟做錯了，因為他的執(zhí)迷不悟?qū)е沦嵉降腻X又賠了進(jìn)去，要求弟弟把虧損的錢還給他?！蔽艺f：“我也這么認(rèn)為，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但他弟弟可不這么想，弟弟覺得兩個人是兄弟，就應(yīng)該同甘共苦，出現(xiàn)錯誤一起承擔(dān)?！彼f?！扒罢呤抢硇缘厮伎紗栴}，后者是感性地思考問題。”我心想。

　　“就因為這件事，兄弟倆已經(jīng)很久沒有溝通過了，各自又都娶了性格潑辣的媳婦?！睜敔斦f。“這和中煤氣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問了一遍?！爸忻簹庵皇莻€噱頭，只是一個幌子?！睜敔敻嬖V我?！澳阒朗枪室膺€是不小心嗎？”我問。“那是秋天，再晚也就剛到立冬，夜里不怎么冷，開什么煤氣??？再說了，門窗被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你說呢？”他反問?！拔乙膊磺宄。绻埠昧藷焽?，也不會煤氣中毒吧？”我說。

　　“壓根兒就沒安煙囪，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氣兒了，后來警察也來了，拉到市里讓法醫(yī)做鑒定，鑒定書上顯示他們中煤氣前就喝了大量的農(nóng)藥?！彼嬖V我?！奥犇氵@么說，他們就是自尋短見了，但總覺得不至于?！蔽覠o奈地說。

　　“都是貧窮惹的禍?！睜敔斦f。“比物質(zhì)貧窮更可怕的是思維貧窮。”我喃喃自語道。“行了，趁現(xiàn)在雨不怎么大，我去幫你買煙?！闭f完后，我站了起來，拿起傘?！跋葎e走，讓奶奶給你錢?！彼舐曊f?！安挥?，我都工作了?！蔽艺f著，朝雨里走去，到了小賣鋪，買了一盒好煙，帶了回來。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之后接連下了幾天雨。“大冬天下雨不下雪，”我心想，“等雨停了，去土春姐家串門，靜暴大爺應(yīng)該回來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停，”我看著窗外下著的小雨，心煩地想，“不等天晴了。”我又四處翻找靴子和雨衣，在里屋的一個壁櫥中找到了。吃過了午飯，我對爺爺說：“爺，我去土春姐家轉(zhuǎn)轉(zhuǎn)，在家太悶了?！薄昂?，路上慢點兒，”他叮囑道，“你問問你大爺，看她什么時候回來?！蔽尹c了點頭，便戴好口罩向堂姐家走去。

　　我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院中的狗不停地叫喚，推了推門，見上著鎖。“咣咣咣”，我敲了敲門，但沒聽見動靜?！安粫谖缧莅?？”我心想，看了看時間，“這個點兒也就剛吃過晌午飯。”我又敲了敲門，終于聽見了腳步聲。

　　“誰?。俊膘o暴叔叔在院子里問?！拔遥《?。”我回復(fù)道。開了門，他一見到我，就開心地笑著，說：“回來過年了？來，先進(jìn)來再說?！薄班拧！蔽尹c點頭。“我聽說你爸的事兒了，現(xiàn)在怎樣了，什么時候能出院？”他問，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爸俺糜锌杖メt(yī)院看望他了，但醫(yī)生不讓我們見面，怕互相傳染，我就回來了，挺可惜的?！彼f。

　　“沒事兒，等我爸回來了，有的是機(jī)會，咱一塊兒喝酒去?！蔽倚牢康卣f。“姐姐在吳漢過的怎樣啊，我怕打擾人家工作，一直沒聯(lián)系?！蔽艺f。“太忙了，我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就接通過一次，還說自己很忙，就給掛斷了?！贝鬆斦f?！叭ズ筒《緫?zhàn)斗了?！泵糠晗肫鸾憬?，我的眼角總會不由得濕潤起來。

　　“為了讓大家不得病，去工作了?！贝鬆斴p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很快就會過去了，”他見我不開心，以為我想起了父親，安慰道，“有很多像你姐姐一樣的英雄，困難很快就過去了。”“大爺也很了不起啊，無論刮風(fēng)下雨，都按時把快遞送到客戶手中，即使在疫情時期?！蔽艺f。

　　“說來也很奇怪，我是一個特別懶的人，對自己是這樣，對別人更是這樣。剛開始極不情愿做這樣一份苦差事，但也由不得自己，一家老小都指望著我呢，我把全家照設(shè)置為手機(jī)的主屏，每當(dāng)累了或者不想干下去的時候，會常常拿著手機(jī)看看他們，想象他們以后都能過上幸福的日子，也便覺得無所謂了，走，進(jìn)屋說，”他一邊說一邊帶我朝屋子走去，“天冷，別凍著了?！?p>　　他找來兩個板凳，示意我坐下，又給我倒了一杯熱水，之后說道：“因為這份工作，我見過了各式各樣的人，經(jīng)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有的事情令我開心，有的讓我難受，但天底下還是好人多，畢竟絕大多數(shù)人是向善的，人們還是向往真、善、美?！薄澳男┦虑樽屇汩_心呢？”我問?！暗玫娇蛻舻睦斫夂蜐M意就是讓我感到最開心的事兒。”他回答道。

　　“這很像官方的回答啊，好像在回答領(lǐng)導(dǎo)一樣?！蔽覔u了搖頭，笑了?！笆聦嵈_實這樣，”他說，“你還記得前年吳漢的冬天嗎？12月中旬的那幾天。”“怎么了？”我問?！澳菐滋煺媸翘淞耍掖┲窈竦拿抟\，戴著帽子，開著電動車去送外賣?！彼f。“是兼職嗎？”我問。“對，為了多掙點錢，我什么本事也沒有，就只能出苦力了，”他說，“需要按時把飯送給人家，可是那天偏偏下雪，路上已經(jīng)有薄薄的一層冰了，我也沒注意，騎得很快，前方開過來一輛車，我緊緊地捏閘，連人帶車直接就滑倒了，幸好那輛車開得快，不然肯定得裝上。”他心有余悸地說。

　　“沒出車禍就好，不幸中的萬幸了?！蔽液攘丝谒?，對他說?！鞍ァ皇秋埍蝗隽艘坏?，得回飯店重新去取。電動車倒向了右邊，壓著了右腿，當(dāng)時腿就不能動了，沒有了知覺?！彼嬖V我?！昂髞碓趺椿厥聝?，有人把你扶起來??？”我問?！班牛?dāng)時圍上來一群人，有三個男人把我拉起來了，因為我的腿沒法兒動換，他們把我拉到馬路邊，又有一個人幫我把車推了過來?！彼f。

　　“那你肯定送晚了啊。”我說?！皝砘卣垓v了半天，耽誤了時間，人家都等不及了，要給我差評，這可比丟錢還要命啊，錢丟了還能再掙，評分低了就不會給我派單了，連錢都掙不了，”他說，“那天晚上，路上就沒幾個人，都戴著密不透風(fēng)的帽子，把手揣進(jìn)口袋，低著頭趕路。那天的派單量是平日的五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