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文盲》連載 28

　　正文共： 278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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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哪樣的方便面，你找找，找好了，我給你算算。”聽她說完，我去貨架看了看，選了一箱比較實惠的。“你爸常年在外，可不少掙錢吧，你怎么對自己這么小氣呢？”她看著我提著的一箱方便面，說。“都多大了，還花父母的錢，多丟人，”我說道，“現(xiàn)在工作了，這花的是我自己的錢?！敝?，她問了我一些有關(guān)工作的事兒。

　　“做的都是小本買賣，因為疫情才進了菜，中間就賺個差價，剛夠路費，”她說，“之前進過菜，但挨家挨戶都有地，沒人愿意買?！薄熬彤斪龊檬铝?，現(xiàn)在都出不去，地里的菜也都賣出去了，都指望著你呢?！蔽铱滟澋?。“既然你這么說，我也就不謙虛了，”她說著，開心地笑了起來，“好像也是這么一回事兒，這會兒靠賣菜掙不了多少，前陣子有好幾家找我買菜，問我有沒有蘿卜、青椒，我才進的。都是街坊四鄰，跑跑腿，沒什么?！?p>　　“你也挺辛苦啊，都當上奶奶了，還不歇會兒，開著這家店。”我說。“我現(xiàn)在累點兒，是希望給后代多攢點兒錢，讓他們過的輕松些。再說了，我年齡都這么大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喜歡扎堆兒，也不喜歡打麻將?！彼f。“樸素的言語確實很打動人?！蔽倚南胫?，又說道，“說的也是，找點活兒做，挺好?！薄皩Γ业膬蓚€孩子在外邊都成家立業(yè)了，前幾年非要把我接過去住，我怕麻煩他們，剛開始沒去，他們后面不停地催促我，我就去了，但住不慣?！彼f。

　　“那肯定啊，在農(nóng)村生活了大半輩子，都習慣了，一下子換個環(huán)境，肯定不適應(yīng)啊。”我說。“住在樓里很不方便，無論做什么都得坐電梯，還需要等，想逛公園，但離家遠，每天都要買菜，走十來分鐘才能到菜市場，”她搖著頭，說道，“這些還好，就當鍛煉了，但每天孩子一出去工作，孫子也去上學了，就留我一個人在家，太悶了，找不到人說話。”“城市就是這個樣子啊。”我住慣了樓房，說道?！皼]人說話可不行，熱熱鬧鬧才好，”她說，“怪不得那里有很多人有心理疾病呢，但你看看老家，又有多少呢？”“反正待不下去，就回來了?！彼f。

　　“我和你正好相反，在家待久了覺得很無聊，沒有同學，總之，都是找不到人來聊天。”我說。“不過不管怎么說，年輕人就應(yīng)該去城市，在家掙不了錢，如果一直在家，就廢了，和我們不一樣，”她說，“在家做生意，只能湊湊合合過日子，很拮據(jù)的。”正聊著，我望向了窗外，外面越來越黑，“時候不早了，該回去做飯了?！闭f完，我付了錢，匆匆地回了家。

　　我吃完飯，洗漱好，回到屋內(nèi)，鎖緊門窗，躺在床上準備休息。“咚咚咚”，傳來了敲門聲，“都這么晚了，他們找我有什么事情呢？”我心想著，開了門?！靶《“?，奶奶有事兒找你?！睜敔斏衩氐卣f，聲音很小?！斑@是咋了，需要幫忙買藥嗎？都這么晚了?！蔽?guī)в斜г沟卣f?！澳銇恚氵^來就知道了。”他說完，拄著拐杖朝西北方向的里屋走去。

　　我走進里屋，坐在了沙發(fā)上，爺爺還沒到，我等他的同時也問奶奶：“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兒啊？”奶奶朝外看了幾眼，見爺爺走到了客廳。“等會兒他，一會兒告訴你，好事?！彼f道。“什么好事兒？弄得這么神秘?！蔽倚南胫?，閉上了眼睛。

　　“說吧?！蔽衣牭搅藸敔?shù)穆曇?，睜開眼，見他已經(jīng)坐到了床邊，又拿起打火機點著了煙，抽著?！坝杏H戚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奶奶樂開了花，對我說。面對這種場景，我感到有些難堪，我像是一頭己經(jīng)長壯的豬，等著被宰割。我還是盡力按下心中升起的怒火，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說道：“誰給介紹的啊？”“你別管誰給介紹的，去見就行?！蹦棠陶f。

　　爺爺拿著煙，朝著床邊輕輕敲了敲，煙灰落了下去?！伴|女是幸福鄉(xiāng)的，和咱們鄉(xiāng)挨著。”爺爺說?！艾F(xiàn)在也不能到處亂跑啊，外邊有人查，再說了，這個病這么厲害，還會致死，萬一感染上就完了?！蔽液浅獾?。“言重了，也不是讓你現(xiàn)在去見，等病毒不厲害了，你去見見?！彼f。

　　“你們都見過了？”我問?！皼]有，人家媒人告訴我的，閨女長得可好看了，還很高?！蹦棠陶f?！澳氵B見都沒見過，說這話有什么用？”我生氣地說?！懊饺撕驮蹅兗疫€有點親戚關(guān)系，不會騙咱們的?！蹦棠陶f。“那她畢業(yè)了，現(xiàn)在在哪里工作??？”我問?！斑@是你倆的事兒，需要你們?nèi)チ?，我們只管給你介紹?！睜敔斀忉尩?。

　　“就是說，除了有聯(lián)系方式，什么都沒有唄，什么都不知道，對吧？”我問他們?！澳阋怯幸庀虻脑?，我就找媒人要人家的電話?！睜敔斦f?！澳阋膊恍×耍厴I(yè)了，也不上學了，是時候了。”奶奶偷笑著說。我看向她，像是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屠夫在豬圈磨著刀，刀被放在木頭上磨來磨去，等磨的差不多了，他又舉起刀，刀刃在陽光的照耀下反著光，隨著“咚”的一聲巨響，砍在了木板上，刀被深深地嵌在木板中，周圍都是胖乎乎的豬。

　　“到時候再談吧，這不用著急?！蔽艺f?！暗綍r候，到什么時候？能找到嗎？”奶奶用犀利的語氣問?！斑@個東西得看緣分啊?！蔽覠o可奈何地說?！靶辛税?，等你緣分到了，我估計也等不到了?！彼终f。“都二十多了，還不結(jié)婚，等著干嘛呢？”爺爺問。“我二十歲的時候，就有你大爺了。你看你小學同學李向前，都有三個孩子了，大孩子快上幼兒園了。”爺爺說。

　　“你是說那個胖乎乎的、成績不好的小胖？他多大結(jié)的婚啊？”我問。“你別管人家多大結(jié)的婚，反正人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爸也完成任務(wù)了，在你這一輩兒，輪到你了?！睜敔斦f?！澳闶遣恢?，我們都替你著急啊，怎么，你準備當光棍??？”奶奶認真地說，一邊說一邊愣了我一眼。“都跟你說了，這種事兒看緣分，不是你們那個年代了，國家不負責、不分配，”我生氣地說，“你們那個時候倒是簡單，扛著一袋大米就能領(lǐng)一個媳婦兒回家。”“是三袋大米。”奶奶訂正道?！皠e管幾袋大米，反正娶媳婦不用花多少錢?！蔽艺f。

　　“小丁啊，你可不要學你靜彈叔叔，一把年紀了還不結(jié)婚，等老了，就沒有好日子過了?！睜敔斈托牡貙ξ艺f。“人家沒吃你的、沒喝你的，更沒花你錢，你管人家干嘛？再說了，就算不結(jié)婚，一不違法，二不違反道德，是人家的自由。”我反駁道?！罢f的什么，太快了，沒聽清?！睜敔斦f，奶奶又大聲地重復了一遍。

　　“確實不違法，難道不違反道德嗎？他一個男的，不傳宗接代，把香火斷了，你五爺能安心嗎？”爺爺怒氣沖沖地說道?！拔鍫敳皇沁€有一個孩子嗎？我靜氫叔叔有孩子啊?！蔽曳瘩g道。他們聽了后，暫時沉默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