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下來艾倫,你該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斗不過她們的!”
“不,我要讓她們知道,他們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算了吧艾倫,我也打了她,我為自己報仇啦,如果你現(xiàn)在出去,想想會發(fā)生什么事吧?我們都還是孩子,只是孩子,不是嗎?”
“孩子——你說的沒錯,我們只是孩子。但我們總會長大的,不,我們已經(jīng)長大了,我們已經(jīng)十八歲,我們不能再這樣逆來順受了?!彼е溃⒖〉拿纨嬌蠞M是憤慨。
“想想媽媽吧,她不會喜歡你這樣沖動的,她不是一直告誡我們要忍耐,要堅強嗎?我們今天所受的苦,以后,以后……”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后我們又能怎么辦,但我得想辦法讓艾倫安靜下來,我不能讓他承受我自己所受過的那種屈辱。
也許是我說起了媽媽,這使艾倫終于安靜了下來。
兄妹倆都沉默下來,兩個痛苦、無依無靠的孩子,互相擁抱,給彼此傳遞著溫暖和力量。艾倫瘦弱的肩膀令我感到溫暖,感到安心。
艾倫是出色的,他聰明能干,曾經(jīng)在羅絲太太和布魯克先生手中差點毀掉的牧場,被艾倫整得有聲有色。家里所有的開支,都指望著這個牧場。
他每天為這個家的生計而累死累活地忙碌著,而我每天干著又臟又累的女仆的活兒,可就是這樣,我們兩兄妹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什么滋味兒,不知道新衣服長什么樣子。他穿的永遠是布魯克先生不要的,我穿的自然是被莉莉嫌棄或者穿不了的。
“愛麗絲,我們不能繼續(xù)忍耐下去了,這樣的日子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黑暗中,傳來了艾倫的聲音,它堅定而執(zhí)拗,顯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我感受到了艾倫巨大的決心,下意識的想要反駁,想要勸阻,然而他的這句話卻像魔咒一樣擊中我的心臟。
我微微怔忡,神思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前世,中國人總是特別擅長忍耐的,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思想,都在勸人忍耐,勸人尊敬長輩。
我也一直遵循著這些教導(dǎo),選擇一忍再忍??墒沁@樣忍耐的我,除了卑微和受奴役之外又得到了什么呢?
這一霎那,中西方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在我的腦子里再次進行了激烈的搏斗……
今天我反抗了羅絲太太,艾倫更是破天荒地大著嗓門和她說話,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雖然我遭受了毒打,但我心里害怕嗎?不,我不但不害怕,反而還感受到了一種反抗帶來的暢快感。唯一讓我難受的是,因此而連累了艾倫。
沒有人天生喜歡受人壓迫,可是想要反抗,光憑著一腔熱血是不夠的。還得有實力和智謀,以及堅定的信念!應(yīng)該怎么做呢?
我心里,那種渴望平等和尊重的念頭在瘋狂地吶喊,它騷動著我的心,讓我心潮澎湃,同時對于未知的未來,又使我無可避免地感到惶惑不安。
矛盾的情緒在我的心臟里激烈地沖撞著我的胸膛,反抗的念頭一旦發(fā)了芽,就如同被春雨滋潤過的小草一樣,瘋狂地生長了起來。
第二天,羅絲太太“大發(fā)慈悲”地把我放了出來,這令我們兄妹倆非常驚訝,畢竟羅絲太太的心可不像她所說的那樣善良。
不過,當我看到被辛普森太太弄得全是水漬的地板和臟乎乎的廚房,還有那一爐被烤壞的面包時,頓時明白了一切。
我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地做活兒。前世身為孤兒的我早就已經(jīng)明白,不要害怕被人利用,那至少證明你還有可被利用的價值。如果你連可以被人利用的地方都沒有了,那才是最可悲的,說明你一無是處,廢物不如。
現(xiàn)在,羅絲太太需要我來做家務(wù),這就是我的價值所在,只要我還有價值,她就不能真把我打死、餓死,至于其他的,且徐徐圖之吧,我相信,光明即將來臨,且必將來臨!
我做得很慢,因為全身酸痛,每伸一次胳膊都顫顫巍巍,每走一步路都會忍不住吡牙咧嘴。這又招來了羅絲太太的不滿和謾罵,但我什么也沒說,無謂的爭吵并不能將我從目前的處境中解救出來。
只是這一天,我仍然不被允許吃任何食物,據(jù)羅絲太太說這是為了讓我“長記性”。天知道,當一個饑腸轆轆的人,眼睜睜看著面前散發(fā)出陣陣誘人香味的面包和火腿卻不能吃,是一種多么殘酷的折磨!
但我已經(jīng)心存判逆,以前乖乖聽話只因心被枷鎖牢牢套住,而現(xiàn)在,我的心已經(jīng)掙脫了牢籠,想要給自己找點食物,實在是輕而易舉。
辛普森太太作為羅絲太太的“心腹”,負責將我的一舉一動上報給她的主子。但她是個懶散的女人,她有心想全程監(jiān)視我,卻架不住她“疲憊”的身軀。
我襯著她離開廚房躲起來偷懶的時候,飛快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幾塊剛剛烤好的餡餅,還給艾倫也藏了幾塊。
反抗,從不讓自己餓肚子開始,這是我昨晚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
下午,正當我費勁地擦拭著客廳的地板時,莉莉一陣風似地奔了進來:“媽媽,媽媽,媽媽——”
羅絲太太優(yōu)雅地自樓梯上下來,“親愛的,怎么了?別激動,瞧你跑得滿頭大汗,當心感冒了!”
“哈,媽媽,讓感冒見鬼去吧!我要說的是——哦,想想都令我激動!”
看得出來她這話絲毫沒有夸張,她確實很激動,胸脯因剛才快速的奔跑也劇烈地起伏著,她面頰赤紅,額頭上布滿了一圈細密的汗珠。她一手撫著胸口,在羅絲太太的輕撫下順氣。
“愛麗絲,沒看見莉莉需要喝水嗎?你這姑娘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羅絲太太突然生氣地沖我嚷了起來。
我放下抹布,去給莉莉倒水。
“哦,我簡直不敢相信,今天我在珍妮家作客的時候,得到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媽媽,你猜是什么?”莉莉得意地笑著。
“不,我不知道,親愛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呢?”
“哈,博頓莊園的主人終于回來啦,而且還帶來了許多客人,而且是——完全是紳士,英俊的紳士!”她將紳士和英俊這兩個詞咬得特別重。
羅絲太太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圓了,她夸張地大張著嘴巴,然后滿地轉(zhuǎn)起圈來,邊轉(zhuǎn)邊嚷嚷道:“哦,哦,天哪,天哪,天哪……這可太好了,親愛的!”
“你得給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闭f著她突然瞥到了仍然在擦地板的我,警惕地沖莉莉使喚了個眼色,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拉著她的女兒上了樓,兩個人躲進房間嘀嘀咕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