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婚前
待人都走了,丁傳忠才伸手拭了拭額頭,時至冬月,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又沒有做別的,額頭上竟?jié)B出來一層汗。
擦拭完,抬眼就見江兆信正斜覷著他,一側(cè)唇角翹著,似嘲似笑。
都是認識了三四十年的老伙計,誰還不知道誰,丁傳忠呵笑了一聲,“想笑就笑,憋不死你?!?p> 江兆信收回視線道:“裝啊,怎么不繼續(xù)裝了?剛才還挺有架子,你算是哪門子的長輩,長輩的事情沒見你做過,欺負人的事倒是沒少,插根大蔥就裝起象來了?!?p> 丁傳忠扭動了脖頸,又活動了下肩膀,在骨頭咔咔作響了幾聲中,長舒了一口氣,道:“這是老子的策略,你知道個屁!”
他往姜略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咂摸了一下嘴巴笑了聲:“想不到賭了這一回還賭對了,人家就吃這一套,大侄女打小沒有親人,能站在她這邊為她說話考慮,拿她當晚輩,可比在他跟前伏低做小有用多了,聽見沒,從他身份揭開后我還是第一次見,第一次見就叫我叔,以前我可得罪他老狠了。”
江兆信哂笑了聲,邁開步子往前走了,邊走邊道:“盡耍嘴把式,你看能得幾時好臉色?!?p> 丁傳忠也大步跟上來,道:“承認吧老江,我就是比你先摸到脈門,老說老子是粗人,老子這叫粗中有細。再說了,誰說我只知道耍嘴把式了,這鏢局不是我,冒著生命危險不辭勞苦的奔走賺錢的?只耍嘴把式,老子會收到信就往這里趕來送嫁?”
“說到送嫁,我正好告訴你,下的聘禮是全抬,六十四抬,不說別的,只是下聘的箱籠就是螺鈿紅酸枝,黃花梨嵌玉璧、嵌瑪瑙玳瑁,紫檀嵌瓷心、蜜蠟,楠木嵌染牙、青金石,馬骨皮箱,鏤空鹿角……”
江兆信說一句,丁傳忠眼睛就瞪大一分,到最后沒法再睜大,已然瞪到麻木,等江兆信說完,他才唾了口唾沫,雙手一搓,道:“當官真他娘的能撈錢!你說他一個道士,怎么就那么有錢?北興信眾多,給的香火錢多,還是從哪弄來的?箱子里面的東西不算,光把這些箱子數(shù)一數(shù)也價值不菲了,還真講究?!?p> 江兆信心中其實也犯過嘀咕,下聘當日左逢春與他說都是干凈錢,他就姑且信之,并不糾纏這個,此時也沒理會丁傳忠的抱怨,只雙袖往身后一甩,道:“嫁妝要比聘禮還多一些,你既然是要做個好長輩,這添妝送嫁的,你看著辦吧?!?p> 丁傳忠立馬回神,哀嚎道:“哎,哎,哎,我哪里還有余錢,對付沈?qū)氄碌哪腔?,我可是連家底都快掏空了,我們都是平安鏢局出來的師兄弟,老江,你們不能讓我一人沖在了最前面,你和魚三就一毛不拔啊,這樣吧,五萬兩我也不要多的,也不說平分的話,我最大,我出兩萬兩,你們二人一人補我一萬五千兩就行了?!?p> “呵?!苯仔潘κ肿吡?,心說,這聘禮里不知道有沒有老丁貢獻的五萬兩,如果有,那他真是既出了聘禮又拿嫁妝,當一聲叔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五萬兩啊。
……
姜略給沈崖香準備的是一襲黑色廣袖華服,用金絲銀線繡了日月星辰的暗紋,絲毫不顯暗沉,行走間折射陽光時流光熠熠,華美非常,首飾只一頂銀色短綴珍珠步搖明月冠,將一頭青絲都固定束于其內(nèi),另一對珍珠耳飾,裝扮下來頗有道家簡潔灑然之風,卻也不失鄭重。
收拾起來也簡單,沈崖香從未如此裝扮過,也不費什么勁就穿戴好了,姜略再幫她調(diào)整了一下步搖冠就妥了。
她垂著頭故意搖了搖,聽著發(fā)冠上飾品碰撞發(fā)出的脆響,對著鏡子又樂了一陣,盯著大鏡子中的自己,卻夸站在身后的姜略:“喬木,你今日突然換了身黑衣,跟往日不同,真好看。給我也準備的差不多的,我差點以為今日我們就要成親了?!?p> 姜略莞爾,凝視著鏡中的沈崖香,低聲道:“就快了,且再忍幾日,我下次來就是來迎你了?!?p> “到時候想見就能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只是現(xiàn)在還不行呢,再忍幾日,崖香。”不知道是在勸沈崖香,還是勸他自己,喃喃中帶出幾分旖旎意味,“以前還不覺得,如今卻是越是臨近越覺得過得慢,真想馬上就到那一天,也不知為何,明明現(xiàn)在看著你,還是想你。”
沈崖香被他說得有些臉熱,隔著不甚清晰的鏡子與他對視了幾息,卻從鏡面一角看見狗寶和平安鏢局的一個師兄在探頭探腦,便是有什么念頭也被他二人弄得散了,只余哭笑不得,她伸手摳了摳鏡中兩個多余的人,又以指腹摩挲了一下姜略的嘴,見他眸光深深,便挑釁一笑,換來姜略失笑。
屋外的人開始催促道:“好了沒有?你們也太磨蹭了吧,都多久了還不出來!”
沈崖香哼了聲作為回應(yīng),好氣又好笑,她還偏不出去,又催著姜略幫著取下步搖冠來,細細查看欣賞把玩了一番。
午后,宮中來人送來了沈崖香的公主朝服,原本是應(yīng)該和封公主的圣旨一并送來的,但因為她這個公主封得非常突然,宮中毫無準備,所以到現(xiàn)在才新趕制出來。
沈崖香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公主稱號只有戒備,反而并沒有留心品級,壓根就不懂朝服上的學問,其他人要么本就知道,要么特意打聽過,所以都看出來,鎮(zhèn)定如姜略眉心微蹙,頭腦簡單如丁傳忠卻是陡然色變,震驚不已:超一品!
本朝公主雖然沒有明確的劃分品級,但有個不成文的分級,一應(yīng)穿戴都約定成俗:超一品掌權(quán)公主,少之又少,多為皇上一母所出的親姐妹,正一品嫡公主為皇后所出,再往下是正二品公主為一品妃嬪所出,如此類推......
江兆信與傳旨公公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瞥了眼朝服,低聲詢問:“劉公公,這儀制是不是不和規(guī)矩,超品級......”
他差點都要以為沈崖香是景和帝失散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