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會面

　　程千帆站在街頭，他的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臨近清明，上海的雨水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赴這種未知的約，他喜歡下雨天。

　　雨天會遮掩很多東西，也能夠合理的帶上武器。

　　這把雨傘就是一柄不起眼的武器。

　　他的右手在空中劃過一道痕跡，喊了聲‘黃包車’。

　　一輛黃包車停在了身旁，程千帆收起雨傘，坐上車，對車夫說了句，‘麥琪路，富貴酒家?！?p>　　雨天并沒有束縛住人們外出的步伐，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有穿著漂亮旗袍的嫵媚女子，坐在黃包車上，和他相向而過。

　　女子沒有使用車子的油紙棚，撐了一把橘黃色的小傘，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香水味道，是芍藥的花香。

　　程千帆貪婪的嗅了嗅，似乎要將這香味吸進肺里，牢牢地鎖住，兒時的屋后，種了一畦芍藥，讓他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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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燃一支香煙，程千帆在思考即將面臨的這次會晤。

　　他知道，一旦自己點頭加入特務(wù)處，自己的處境將會更加危險，甚至可以用危機四伏來形容。

　　潛伏在巡捕房，盡管也是身處敵營，不過，巡捕房畢竟不是特務(wù)機構(gòu)，他周遭的同僚也和專業(yè)特務(wù)不可同日而語。

　　自己在巡捕房可以隱藏的很好，若是潛伏在特務(wù)處，面對這些專業(yè)、陰狠的特務(wù)，未必能長久隱藏身份。

　　想這些，不是他退縮了，他只是提醒自己將要面臨的更加殘酷的斗爭環(huán)境，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接到了陶老板的電話，程千帆的內(nèi)心是緊張的，更是激動的。

　　完成了鏟除漢奸老莫的任務(wù)后，他的心中空落落的。

　　打入特務(wù)處，這是竹林同志被捕前下達的命令，本以為這個任務(wù)無疾而終了，此番陶老板的邀請，使得這個任務(wù)再度開啟。

　　對于和組織失聯(lián)的程千帆來說，此刻他整個人的心中再度充滿火熱的激情，這份火熱，驅(qū)散了心中的孤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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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一下?！笨諝庵酗h來面包的香氣。

　　“你在這等我，我去買點東西?！背糖Х冗f給了車夫一張一元的法幣，車夫高興的接過。

　　不一會的功夫，程千帆拎著油紙袋包好的一大一小兩份面包返回，“走吧?！?p>　　麥琪路的富貴酒家到了。

　　程千帆下車，撐起黑色雨傘，又遞過去一元法幣，“不用找了?！?p>　　車夫接過錢，高興的作揖。

　　“先生，您的面包?！避嚪蚝暗?，車座落下了小份的面包。

　　“送你了，回去給孩子嘗嘗?！背糖Х珱]有回頭，擺擺手，撐著雨傘，推開門，步入酒樓。

　　“謝謝儂，謝謝儂?！避嚪蚯Ф魅f謝。

　　咕咚，車夫咽了口口水，露出開心的笑容。

　　拿起肩膀上搭著的舊毛巾，仔仔細細的將面包包好，這么好的面包，金貴著呢，娃娃從來沒吃過，一定很開心。

　　“媽媽，生日快樂?！背糖Х趦?nèi)心里說道。

　　今天是他的母親蘇稚芙的生日，記憶中父親會親自下廚，做一桌飯菜，煮一大碗面，母親會特意用搪瓷碗裝了飯菜，送給街邊的流浪兒，她說這樣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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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靠窗的座位，陶老板低聲對宋甫國說，“組長，他來了?！?p>　　他有些不明白，宋甫國本來并無親自出馬的打算，為何半小時前突然出現(xiàn)。

　　程千帆在店小二的帶領(lǐng)下上到二樓，就看到陶老板和一個長袍馬褂的中年男子在等候。

　　“程兄，陶某有失遠迎?！碧绽习咫p手抱拳，熱情迎接。

　　“是千帆來晚了，勞陶兄久候?！背糖Х傲斯笆郑斑@位是？”

　　“程巡官，久仰。”宋甫國起身抱拳，“鄙人宋甫國，小陶的表舅，小陶多蒙程巡官照顧，宋某感激不盡?！?p>　　“原來是宋先生?！背糖Х?，爽朗笑說，“我和陶兄一見如故，宋先生客氣了。”

　　陶老板八面玲瓏，慣會說話，有他居中，三人談笑風(fēng)生，很快就熟絡(lu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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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陶老板談及他月前從香港進了批貨，貨船被日軍巡查扣押，可謂是賠了個血本無歸。

　　陶老板一陣長吁短嘆，對日本人的卑劣行徑更是一陣咒罵。

　　“好了，貨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好?！彼胃鴩@口氣勸說，“國事艱難，日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我等百姓除了躲遠點，自嘆倒霉，還能怎么樣？”

　　“我就是感覺窩囊，我堂堂中華，被小日本欺負成什么樣了。”陶老板悶了口酒。

　　程千帆心中一動，他知道，戲肉來了。

　　“程巡官在巡捕房做事情，眼界開闊，小陶你對推崇備至?！彼胃鹕斫o程千帆添了杯酒，“今日上海之局勢，程巡官怎么看？”

　　程千帆客氣的接過酒壺，給宋甫國也倒了杯酒，才坐下來說道，“一二八戰(zhàn)后，國軍悲憤撤離，作為國府經(jīng)濟中心的上海，我們自己的國土，竟不允許駐軍，真乃奇恥大辱?！?p>　　陶老板臉色一變，就要說什么，被宋甫國一個隱蔽的眼神制止了。

　　“是啊，堂堂國府，竟如此窩囊?！彼胃鴩@息、憤慨說道。

　　“宋先生此言差矣?！背糖Х珦u搖頭，“千帆并無埋怨政府之心，只是憤慨日寇狼子野心，國事維艱，地方勢力各懷心思，不思齊心協(xié)力，共克時艱，才給日人可乘之機，倘若我中華上下一心，豈有日寇逞威之機?！?p>　　“程巡官指的是紅黨？”宋甫國微微一笑，說。

　　“紅fei？”程千帆哼了一聲，“若非匪患不斷，國軍羈絆于此，怎會有大片國土淪喪？”

　　說著，程千帆猛地飲下杯中酒，慨然道，“匪患不凈，張漢生無能，堂堂中華竟被倭寇凌辱！”

　　聞聽此言，宋甫國心中大喜，早聞此人在巡捕房對待紅黨態(tài)度惡劣，果真如此。

　　“程巡官慎言?！彼胃砬閲烂C，“張將軍乃我國軍高級將領(lǐng)，我等向來尊重，還請程巡官莫讓我等為難?！?p>　　“備受尊重？”程千帆冷笑，隨即露出猶疑之色，看著對面兩人，臉色一變，“宋先生，你，你——?！?p>　　說話間，他騰身而起，眼睛死死地盯住對方，咬牙質(zhì)問，“宋先生，你們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