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離
一場風(fēng)暴,李氏頭發(fā)被拽掉一大片,臉上血肉模糊,很是凄慘。而陳氏只是衣服皺了,手上多了一道紅印而已。
勝敗一目了然。
李氏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哭的很傷心??薜脝鑶柩恃?,哭得哀哀凄凄,哭得說不出一句話。
陳氏坐在炕上,她也哭,哭得梨花帶雨。
她抬起手面上的紅痕給姜老漢看。拉著姜老漢的衣袖哭鬧道:“日子沒法過了,要么你休了她,要么你休了我?!?p> 老大姜有成道:“爹,你要是休了娘,昌哥就不能考秀才了。”
老三姜有田道:“爹,我娘到哪,我就跟到哪?!?p> 姜老漢閉著眼,呼哧呼哧喘粗氣。
氣氛僵著,姜老漢不說話。
陳氏又開始哭訴?!拔业牟鐔眩腥艘獡趿四愕臓钤吠邸?p> 姜老漢喘氣更粗更快了。
嗚嗚咽咽的哭聲停了下來。
李氏終于止住了悲哭,她抬頭狠狠地撇了陳氏一眼,然后轉(zhuǎn)向姜老漢,眼底滿是哀傷。
張玉秀去灶房抓了把鍋底灰給婆婆臉上止血。
姜靈汐知道,鍋底灰又叫百草霜,也確實(shí)具有止血,解毒散火的功效。只不過這抹在臉上,加上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頭發(fā)也亂哄哄的??粗q如女鬼似的。
所以李氏這一抬頭,屋里竟然出奇的靜了下來。
“呵呵呵呵……”
突然,李氏悲涼的笑了起來。
笑聲低沉而凄厲,猶如夜梟一樣刺耳。
姜老漢猛的睜開眼,吃驚地看著李氏,神色莫名。
“老頭子,我們和離吧。”李氏聲音很輕,就像是哄孩子似的。
“娘!”/“娘?”
姜有田和張玉秀同時(shí)驚呼出聲。
姜老漢厭惡地看著李氏猙獰的臉,嘆口氣,略帶不滿的道:“你……這是鬧哪樣?”
李氏沖兒子媳婦擺擺手,伸手從地上撿起滿是泥土的灰頭巾。
張玉秀連忙接過來,抖了抖上面的土,然后小心的避過被拽掉頭發(fā)的那塊地方,小心的給婆婆勒在頭上。
李氏沒有回答姜老漢的不滿。
她依靠在兒媳身上,坐正了身子,一字一句地道:“夫君,姜百順,我們和離吧,我們這一房我?guī)ё?,我的嫁妝買來的五畝田我?guī)ё摺!?p> 姜老漢目瞪口呆,他看著李氏哀傷決然的眼神,心猛的一沉。
他知道,這個(gè)和他過了半輩子的女人是認(rèn)真的。
這眼神他看過兩次,一次是長子的早夭,一次是他和陳氏茍且后的東窗事發(fā)。
他心底忍不住發(fā)虛。
條件反射的,他要駁斥她,要反對她,可是腦子里突然想起了“天罰”。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來。
“天罰”,讓他失了分寸,沒了主張。
下意識里,他覺得,這一房走了,“天罰”也就跟著走了。
“憑什么?你要走就走,憑什么帶走五畝田?”
陳氏不依了,要知道,李氏用嫁妝買的那五畝田可是家里最好的。
李氏根本就不搭理她,而是繼續(xù)對姜老漢說道:“我只帶走屬于我的,而有田他們不論怎樣,還是你的子孫,你還得再給我十兩銀子。給他們蓋個(gè)窩。”
“不行,我不同意?!标愂洗蠼?。
李氏冷笑:“哼!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和離,只要有我在一天,我永遠(yuǎn)是正妻,而你,永遠(yuǎn)是個(gè)上不得臺面的玩意,是個(gè)妾!”
“你你你你……”陳氏手指顫抖,說不出一句話,只得拿起手帕,委屈又哀怨的抹眼淚。
半晌,姜老漢艱難的問道:“你要帶他們?nèi)ツ???p> 李氏冷冷的道:“村東頭有的是地方,挑哪都能活人?!?p> 姜老漢心里一松,只要不出姜家村,兒子就還是他兒子。
他抬頭看了這個(gè)三兒一眼,只當(dāng)是提前分家了。于是咬了咬牙,道:“好。”
第二天一早,老二姜有利去請了村長姜守禮和姜家村的族老們。
和離手續(xù)很簡單,財(cái)產(chǎn)分割更簡單。
李氏的那五畝地本就單獨(dú)在一處,也不需要丈量,甚至過戶都不需要。
因?yàn)楫?dāng)時(shí)怕姜百順再去賭錢,這地契寫的就是李氏的名字。
而十兩銀子姜有田沒要。
因?yàn)殛愂险f家里沒錢,姜有成又說:如果有田不要這十兩銀子,那么以后姜老漢的養(yǎng)老問題就不讓他管了。
姜有田知道,這是這個(gè)大哥為難他們呢,沒錢建房子,看他們流落街頭。
而姜老漢看著陳氏和大哥為難他們,竟然一句話也不說,默認(rèn)了他們的行為。
姜有田很傷心,問姜老漢:“爹,你要讓我凈身出戶?”
姜老漢不滿道:“有田啊,你娘不是帶走了五畝好地了嗎?怎么說是凈身出戶?”
姜有田反駁道:“那是我娘的嫁妝,不是爹給我的。”
姜有成道:“三弟,咱家一共才十五畝地,就那五畝收成最好了,你別不知足?!?p> 姜有田看著姜老漢:“爹,你真不打算給銀子了?”
姜老漢嘴唇動了動,看了陳氏一眼,到底什么也沒說。
這是昨天晚上,他們一家子商量的結(jié)果。
一下子去掉五畝良田。他們是真心肉疼的緊。
可那五畝地又的確是李氏的嫁妝,就是打官司打到金鑾殿,也沒辦法留下來。這是鐵打的規(guī)矩。
當(dāng)然,如果李氏留下來,五畝地就不會被分走了??蛇@樣的話,陳氏妾室的身份就不能扶正。
好不容易有了抬頭挺胸做正妻的機(jī)會,還能把那礙眼的一家子趕走,這么好的一箭雙雕的機(jī)會,陳氏自然不會放過。
所以最后決定,這十兩銀子說什么也不能給。
姜老漢也猶豫過,可是大兒子說了:“爹,昌哥要考秀才得用銀子,這銀子不能亂花?!?p> 二兒子有利也說:“爹,有那五畝地養(yǎng)著,三弟占了大便宜了?!?p> 陳氏哭道:“你還指望他給你養(yǎng)老送終咋滴?你也不想想,將來我孫子當(dāng)了官,你是要跟著去做老太爺?shù)?,這哪輕哪重你分不清???”
想到這里,姜老漢垂下頭只顧抽煙,再也不看哀怨的三兒子一眼。
姜有田很失望,他知道父親偏心,沒想到父親還言而無信。
昨天明明說好了的。
族老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問姜老漢:“百順啊,總得給有田弄個(gè)窩吧?”
“五叔,咳咳咳……”
姜老漢叫了聲,就好像被煙嗆了似的,咳嗽起來沒完。
姜有田頓時(shí)黑了臉。
這個(gè)把戲父親以前教過自己,說如果遇到無法辦到的事,又找不到理由拒絕,就咳嗽,不說話。
這是在跟兒子耍無賴玩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