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妾室的娘家人,其實忠勇侯老夫人也是夠的上的。
忠勇侯老夫人與沈家的淵源,要從滬安趙氏說起。
滬安趙氏是清流世家,書香門第,人丁興旺,枝繁葉茂,其中有一嫡支長房家主趙東,以科舉入仕,曾任鴻臚寺卿。
他生有兩兒兩女,長女是正房嫡出大小姐,次女是庶出姑娘。
兩個姑娘嫡庶有別,長大后找婆家的境遇也大不一樣,嫡出的趙大姑娘嫁到同是世家貴族的楊家。
而庶女趙二姑娘則是挑了個進京趕考的馬姓舉子。
趙家姐妹嫁人后又各自生了兒女,
那趙大姑娘生的女兒,長大后嫁到忠勇侯府,便是如今的忠勇侯老夫人。
沈家老夫人馬氏便是趙二姑娘所生。
所以算起來,沈婉還是忠勇侯老夫人的外甥女。
這些陳年舊歷何夫人不是不知道的,心里也未曾沒有這樣惡意臆想過,只是想歸想,這樣的話卻不敢放到臺面上挑明的。
何夫人忙站起身來,訕訕解釋道:“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
忠勇侯老夫人扶著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顯然是不想理會這個次子媳婦了。
“三丫頭去祖祠跪滿三天,三個月不許出房門!”
“母親…”
何夫人還要再求。
老夫人直接打斷她:“要不然著人去京郊大營請了她老子回府,親自管教可好?”
蕭應(yīng)素來便覺蕭懷蕊行事太過跋扈張揚,時有訓誡。這要讓蕭應(yīng)知道蕭懷蕊動手傷人,非得打斷她的腿不可。
何夫人一時嚇住了,不敢再開口,連蕭懷蕊想頂一句也被她拉住了。
沈婉覷見老夫人神色疲倦,傾身上前,低聲道:“老夫人,言兒已經(jīng)沒事了,勞累您跑一趟,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忠勇侯老夫人點頭,伸手拍了拍沈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算是對何氏方才的話的安撫,轉(zhuǎn)頭對沈默言說道:“言丫頭,你好好修養(yǎng)。我日后再來看你。”
忠勇侯老夫人殷殷囑咐了沈默言的丫鬟幾句,才由著沈婉攙扶自己出了月華院。
老夫人走了,二太太忿忿然瞪了沈默言一眼,拉著蕭懷蕊亦轉(zhuǎn)身離去。
外人一走,沈默言氣一泄,頓感頭暈?zāi)垦?,腳下一軟差點撲倒在地,丫鬟們一窩蜂涌上來。
“姑娘!”
將沈默言扶到床上,紅袖抹了抹眼淚,
“姑娘都這樣了還逞什么強?就該讓她們瞧瞧,三姑娘把你害成什么樣子了!”
“傻丫頭,示弱對心疼你的人才有用,仇視你的人只會嫌你不夠慘,受的苦不夠多!”
紅袖翠袖和沈家兄妹一道長大的,情誼深厚,與旁人不一樣。
“可是,沈姨娘是您的親姑母,怎么會不心疼您呢!”
“她是我親姑母不假,可同時她也是懷珍懷沛的親娘,她不會讓懷珍懷沛有個壞了名聲的姐姐。”
紅袖實在難以接受,原本以為沈姨娘會是姑娘和大爺唯一的依靠,卻沒想到也是個靠不住的。
小丫頭端了水進來給沈默言洗漱,簡單洗漱完了,碧梗粥也送上來了。
先前躺著還不覺著,這會身子好些了,聞著米粥的香氣,沈默言覺得肚子餓的直翻騰。
足足用了兩碗粥才打住,看到沈默言胃口挺好,紅袖也十分歡喜,一連念了好幾句佛,又一連串的噓寒問暖,
“可要再歇會兒?你才好些可不能太勞累!”
沈默言搖頭,在床上躺了這么久,感覺骨頭都是軟的,半靠在床頭,指著床道:“你陪我說說話吧!你們是怎么把老夫人請出來的?”
紅袖便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并將翠袖的猜測一并告訴沈默言。
沈默言搖頭,“不會是何夫人,多半還是蕭懷蕊的手筆?!?p> “這個蕭三姑娘,年紀不大,心腸卻狠!”
自家姑娘的話,紅袖立時就狠狠地咬了咬牙。
“府里幾位姑娘過來瞧過你,沈姨娘送了些藥材過來。方才老夫人也送了些補品藥材過來,那邊也送了二兩參過來,我已經(jīng)叫翠袖登記收好了?!?p> 紅袖隱晦地指了指東邊,二夫人住的棲梧院就在那個方向。
“昨夜那場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才停了沒一會呢!聽出府走動的婆子們說,外頭好些人家遭了雪災(zāi),屋子都壓塌了呢,街道司可有的忙了,據(jù)說到現(xiàn)在外頭街道上的雪都沒人掃,都忙著安排受災(zāi)的百姓呢!”
難怪這屋子里門窗關(guān)的這么嚴實不說,還點了五六個炭盆子,往年這個時候兩個炭盆還嫌多呢。
沈默言聽了沉吟不語,半晌,又問,“哥哥可有消息傳回來?”
沈默言翻看之前沈賀年的信件,略略一算發(fā)現(xiàn)也有近一個月沒有沈賀年的音信了。
“外頭不曾有消息進來,咱們大爺不是說了要去訪友嗎?應(yīng)該不會有事的,再說了,秦興跟著大爺呢!”
紅袖搖頭,瞧見沈默言面上的憂色,連忙出聲安慰。
秦興是沈賀年的長隨,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很會些拳腳功夫。
“要是大爺在家,肯定不能讓蕭家這么欺負姑娘!”
翠袖煎了藥進屋,聽見主仆兩人談?wù)撋蛸R年,不由也跟了句。
自家姑娘險些喪了命,蕭懷蕊卻只是不痛不癢的禁足三個月。
這話也就是安慰安慰自己,屋里主仆幾人心里明白,就算沈賀年在家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多吵上幾回,徒添煩惱罷了。
蕭懷蕊再怎么著也是蕭家嫡女,蕭家不會為了個外八路的遠房親戚嚴懲自家的姑娘。
翠袖將托盤擱在墻角的高幾上,將盛滿藥汁子的青瓷碗捧到沈默言跟前,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著:“什么跪祠堂反省,蕭三姑娘人還沒進去呢,炭盆子,香薰爐,被褥就先進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蕭家三姑娘要搬到祖祠去住的呢!這樣不敬,也不怕祖宗怪罪!”
這的確是何夫人做得出來的事,何夫人出生何家,是何太師獨一個的嫡孫女,極為受寵,宮里還有個做皇妃的姑母做靠山,性子既嬌且傲,若不是心里裝著蕭家二老爺蕭應(yīng),行事有所顧忌,蕭家老夫人這個婆母只怕還不在她眼里。
“算了,不提她們了。日后咱們防著點就是了?!?p> 紅袖朝翠袖擺擺手,姑娘還沒好呢,就說這些個糟心的不利于養(yǎng)病。
翠袖性子直,向來有什么說什么,在她看來,只有狠狠地將蕭懷蕊收拾一頓,讓她從此不敢來招惹才是解決之道。
“這從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再說了,這里又是她蕭家的地盤,咱們根本防不勝防呀!”
沈默言將空了的藥碗放下,有些失神地喃喃低語:“是呀,可不就是防不勝防嗎!看來這地方是住不得了!”
“姑娘?”
沈默言回神,笑了笑,
“好啦!你們也下去歇一歇,看這小臉都熬黃了!我再歇一會兒?!?p> 紅袖張嘴還要再勸,只是看著沈默言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到底還是住了口,擦了眼淚,服侍沈默言躺好了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