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和他吵了,因為他不會改變一絲一毫,獨角戲唱起來像極了怨婦。我也不想與他分手換個人再試一遍,不僅浪費時間精力,還極有可能兜了一大圈之后取得別無二致的結果。
與其頂著高額的機會成本冒險一搏,不如降低自我的期待。
事實證明,這一招相當管用。
相安無事給了畢業(yè)前的我們各自決定出路的巨大空間和時間。
他順利地通過了校招,拿到了他心儀的大公司的offer,我決定留在學校里繼續(xù)讀研,于是每天泡在自習室里與書本斗智斗勇。
他偶爾上教室來陪我,大多數(shù)時候在宿舍里打游戲,但一日三餐,他總是在我左右。
這種有點像飯友意思的關系反倒比之前整天黏在一起的感覺更平淡,也更舒服。
我成功地通過了研究生筆試,剩下的幾個月只要做好畢業(yè)設計和等待復試即可。
事情本應該朝著正確的方向行駛,沒想到一個晴天霹靂把我從天庭打落凡間。
當三個大品牌的驗孕棒都呈現(xiàn)出清晰完整的兩道杠時,我感覺自己突然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不是每次都采取避孕措施了嗎?為什么這樣幾乎趨近于零的小概率事件會如此準確無誤地撞到我的頭上呢?
未免也太“幸運”了吧。
我冷靜地想了兩天,還是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但進行手術之前我覺得蘇廷生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畢竟他也是當事人。
我波瀾不驚地告訴了他。
比起驚訝,我覺得他更多的是驚喜。
大概人一開始總是被某些突如其來的感情沖昏了頭腦,以至于無法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等他回去平靜下來想一個晚上就能明白這個孩子的不合時宜,到時候再告訴他我的決定也不遲。
但我千算萬算,卻忘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事不宜遲。
第二天當我準備好一切下樓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的身后站在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
我愣了神,一下沒反應過來。
“筱筱,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爸媽。爸媽,這是我跟你們提起過的筱筱,莫梓筱。”
什么情況?為什么這個時候要把爸媽介紹給我?蘇廷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筱筱啊,我常聽廷生說起你啊,人長得漂亮,學習還好,我今兒個一看啊,果然名不虛傳啊,沒想到我家廷生的眼光這么好……”
打扮時髦臉上還化著妝的中年女人一把拽住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What a f**k!蘇廷生我好心好意告訴你這個孩子的存在,你領你爸媽過來是幾個意思?我的內(nèi)心在瘋狂地叫囂著。
“筱筱啊,你們的事情我已經(jīng)聽廷生說了,挺好挺好,畢業(yè)結婚,雙喜臨門,我家廷生啊一直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我還怕他不會說話找不到老婆,沒想到都是我多慮了,真是沒想到啊……”
結婚?蘇廷生你怕是昏頭了吧!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我又什么時候同意跟你結婚了?再說了,結婚這么大的事,你問過我的意思了嗎?怎么?合著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他媽還在沒完沒了地說話,我已經(jīng)聽不清也不想聽她說的是什么了。
本來我以為這已經(jīng)夠狗血的了,沒想到老天對我趕盡殺絕,硬生生地給我開了個更大的玩笑。
校外高級餐館的包廂里,我的父母居然端坐其間。
之前和蘇廷生一起旅游的時候,為了應對危急情況,我曾經(jīng)將我媽的電話留給他。
真沒想到啊,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我從父母的臉色中看不出任何異常,不知道是他們涵養(yǎng)太好還是覺得女兒私定終身這種事情壓根就不值得他們慌亂。
蘇廷生你大爺!這種事情輪得到你越俎代庖嗎?!
難道你察覺到了我的退意,所以故意自編自導了這一場認親大戲逼我就范?
你是這么有心機的人嗎?
我盯著蘇廷生的臉,仔細地尋找著謊言的蹤跡,不知道是他太高興了,還是假裝得太好了,我居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fā)現(xiàn)。
那餐飯吃得很恍惚,自始至終我都像個局外人一樣,用第三人稱觀看著他們氣氛融洽地推杯換盞,喧賓奪主的歡聲笑語拖著我的靈魂青云直上,有那么一晃神間,我覺得自己的存在可有可無。
如果當事人的意見都不重要,那我和傀儡有何區(qū)別?
聚餐什么時候結束的我已記不得了,反正我只要像個瓷娃娃一樣擺放在桌邊不就皆大歡喜了嗎?誰還會關注一個提線木偶的真實想法?
何種想法都是多余吧。
散席了,耳根終于清靜了,我也終于得以面對面與父母單獨相處。
“筱筱,這事你沒提前告訴我們,我們不怪你,你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爸媽從來不過多地干涉你的決定?!?p> “結婚雖然有點倉促,但等你畢業(yè)了再辦也來得及?!?p> “蘇廷生的為人我們都看到了,小伙還不錯,我們也就放心了。”
“懷孕了自己做什么都要注意,走路慢點,不要拿重的東西,多休息,爸媽不在你身邊,沒辦法時刻照顧你,實在有些不放心。如果你想回家靜養(yǎng),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你班主任說明情況,今天你就跟我們回家,反正畢業(yè)也就只差兩個來月了,特殊情況,老師應該也能理解?!?p> “研究生復試的名單已經(jīng)公布了吧?我聽蘇廷生說你已經(jīng)入選了,爸媽是真心覺得這個研究生不讀也罷,畢竟身體重要,孩子重要……”
“筱筱,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呢?”
每次當我百感交集的時候,我總是突然失了語言。
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咒罵蘇廷生卑劣的做法,也沒有立場埋怨雙方父母瞬間結成的聯(lián)盟,后悔是一劑慢性毒藥,隨著時間的推移,由表皮擴撒到肌理,最后病入膏肓。
如果我在確診的第一時間不聲不響地把事情辦了,那不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生了嗎?
可是我真沒想到蘇廷生的動作這么快,簡直就像策劃已久的計謀得以實現(xiàn)一樣。
我和他不過是談了不到一年的戀愛,雖說知根知底但也還遠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他也從來沒有透露過要我和結婚的意思啊!
他可真沉得住氣。
莫梓筱,這下你要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