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他關于男女朋友的標準,那我和他甚至都沒確立過關系。
如果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那他站在什么立場告訴我這個消息?如果從來沒在一起過,那我又有什么好煩惱的?
可我就是沒法冷靜下來,心煩意亂的感覺越來越顯著,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座“轟隆”作響的活火山,滾燙的巖漿在心底沸騰流淌,隨時都可能爆發(fā)。
為什么?我不是唯一一個能聽懂他的人嗎?不是“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嗎?不是靈魂伴侶不可取代嗎?
謊話!全部都是謊話!
我為什么要相信一個連不發(fā)生肢體接觸都無法忍受的人?我為什么認定他對所有人滿嘴跑火車卻唯獨對我坦誠以待?我為什么一廂情愿地覺得他只是需要安撫下內(nèi)心的惡魔就能重新回到我身邊?我為什么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是他的唯一?
哼,還真是夠狂妄的。
就這樣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從今往后,我們就不要再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瓜葛了,連與你的回憶我都不想要了。
我刪除了他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和文字來往,是的,以前他發(fā)給我的信息我都存了起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價值了,留著只是占內(nèi)存罷了。
等我終于平靜了下來,我決定出去透口氣。
即使不在身邊,心里有所牽掛就不會感覺那么孤獨,可惜了,現(xiàn)在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
可是我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天大地大,誰不是踽踽獨行?
“梓筱?”
我精神恍惚地回了頭,聚焦了半天才確認朝我飛奔而來的人是蘇廷生。
呵,來得真是時候。
“就你一個人嗎?”
“是?!?p> “去食堂吃飯嗎?”
直到他問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早就到了平常的飯點,肚子也掐準時機開始鬧意見。
“哦,對?!?p> “那咱倆一起吧?”
和誰一起又有什么所謂呢?
“好?!?p>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答應得這么爽快,他反倒小吃了一驚,疑惑的神情轉(zhuǎn)瞬即逝,他又切換到興致勃勃的狀態(tài)上來。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你?”
“還行?!?p> “好像每次都只看到你一個人,你們宿舍的人呢?”
“比翼雙飛去了。”
“哦,你如果覺得無聊的話,可以找我,隨時奉陪?!?p> 我停住了腳步。
“什么身份?”
他愣住了。
“什么?”
“你覺得我缺人陪嗎?好,就算是這樣,那你呢?你想以什么身份何種立場來陪我?”
好像從我們認真交談開始,他就一直在認真地跟我解釋什么,這一次也不例外。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我不是要越過界限,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平時沒什么事,如果你需要幫忙什么的,可以隨時找我,我一直都在……”
呵,莫梓筱啊莫梓筱,你怪癖的樣子可真難看啊,像個潑婦。
蘇廷生還在面紅耳赤地費勁解釋,話說得太急都要變成結(jié)巴了。
這人怎么這么鍥而不舍呢?吃了虧還不記事?
我突然有點疲憊,什么都不想去計較了。
“好,我答應你?!?p> “啊,???答……答應我?答應我什么?”
“做你女朋友,如果你還希望的話?!?p> “怎,怎么可能不……希望呢?”
“好,明天見,現(xiàn)在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我扔下他,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清晰的聲音。
“哦,你真的答應我了?不是做夢吧!哦,太好了!哦,你走了,再見,路上注意安全!哦,我明天過來接你!”
不用回頭我都能感受到他歡呼雀躍的心情和離了很遠還能聽見的一聲聲雷霆般的“歐耶”。
至少今天有一個人是高興的,很好。
確立關系之后,談戀愛全是一個套路,比起我坐在陌生城市的大海邊、沙丘上、石窟里構(gòu)想出來的虛擬伙伴不知道要遜色多少個數(shù)量級,自然也就沒什么好多費口舌的。
作為男友來說,他很好。有耐心,能關心,隨叫隨到。
作為一個十足的理工男,他對自己的專業(yè)很驕傲,有鴻鵠之志,亦能沉下心來治學。
他在我面前似乎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上到太空宇宙,下到深海溝壑,天南地北,無所不包。
崇拜科學技術,骨子有股隱藏得很好的傲氣。
不過問我的歷史,我不想說話的時候不會勉強我。
介紹給唯一的女伴——顧菡,也得到了她的大力認可。
可我似乎習慣了在雞蛋里挑骨頭,沒事找個茬和他吵一架,然后兩敗俱傷。
他越是不會安慰人,我心里就越發(fā)千瘡百孔。
我想這大概就是愛,愛總是伴隨著痛,這是我在初中時就從書本中習得的。
愛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用一種世人皆認可的方式,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所以幾年前的我誓死捍衛(wèi)的到底是什么?
精神退居二線,歡愉成了有力的連接。
有時候我會跟他說起一些夢游般的囈語,偏激的、殘破的、孤注一擲的,他總是安靜地聽我說完,然后立足現(xiàn)實給我他力所能及的解決方案。
這樣挺好,但我想要的并不是理智上的判斷,而是勢均力敵的對話。
爭吵總是因為這樣的分歧一觸即發(fā),他狼狽逃竄,我內(nèi)功俱喪。
后來,慢慢地,我對這種雙方各執(zhí)一詞的戰(zhàn)斗失去了興趣,伴隨著一起緩慢逝去的還有些細碎的、微茫的、愛的片段。
我沒法違背良心地對自己說我不失望,但感情走到最后不都是殊途同歸嗎?
安分守己,相互退讓,不要作妖。
當他說我越來越可愛的時候,我知道可愛的意思是聽話,是乖巧,是不找事。
至于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了。
戀愛不就是這樣嗎?誰的精力和忍耐程度都是有限的。追到手前、剛在一起的時候、交往一年之后的嘴臉能一樣嗎?
一件模棱兩可的事情和一件明白無誤的事情同時擺在你面前,你的態(tài)度會不偏不倚嗎?一個讓你朝思暮想抓心撓肝的人和一個被你牽在手里看了兩百天的人站在你面前,你的天平又不會發(fā)生傾斜嗎?
人性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而是我們,自以為是地滿懷虛妄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