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開口朗笑,略帶刻意與堅硬,“真是巧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沒想到師父尋了六年的人,竟是一個女子。而她恰好又在鎮(zhèn)南府,是命運還是巧合。
師凡看她氣淡神閑絲毫不吃自己賣慘的一套,哪里還裝氣血虛弱模樣,“老朽與你命定的師生緣。明日拜師明日傳授,習(xí)書什么的每日只花一個時辰,以你的天賦兩年便可出師。至于你想知曉的事經(jīng)一算卦,省得讓人打探情報太久錯失時機啊。”
簡單習(xí)書加上他精彩傳授,聽他一言勝讀百年圣賢書啊,哪里找得到如此好的師父啊!找他拜師的人都要從高涼排到百里外的陵城去。
“這位老先生,我不信命中注定,對占卜算卦一竅不通不知何來的天賦,更不想習(xí)你那神仙術(shù)?!绷宅樥?,極其認(rèn)真地說。有些事情一開始說明白的好。
雖萬千世界無奇不有,她接觸過另一個世界的人,可能真的有玉帝有生死簿的閻王,就算生死簿上一字一筆寫著她的人生,那又如何,有與無跟她不信命不沖突。
“你信與不信,與我收你為徒也不沖突?!睅煼膊碌剿男睦?,“你是我認(rèn)定的徒弟,日后就等你拜師?!?p> 琳瑯嘴角一抽,他一把年紀(jì)怎么跟無理取鬧的小孩似的,既然他真真大限將至,“何必浪費時間?!?p> 安世亦沒想到師父竟耍賴,移開目光他什么都沒聽見。
“就你做買賣是一個道理,我只不過是在等一個契合的時機,你一定會拜我為師的。”師凡摸著胡子,收放自如的淡定得仿佛剛那個才急急求人做徒弟的人不是他。
面上毫無波瀾,內(nèi)心一小人在瘋狂說這丫頭何等的不識數(shù),他可是神算…
琳瑯挑了挑眉峰,既然老先生能教化榆木腦袋為七竅玲瓏,“聽說小公子頗有天賦,與其在一張白紙上畫蛇添足,不如讓他苦練一番。”
安世連擺手,“姑娘莫聽信謠言,作為弟子相信師父占卜之術(shù),你天賦異稟我哪里敢小巫見大巫。”
琳瑯瞥了一眼師徒二人,沒心情與他們打太極,她是說的夠清楚,師凡夠執(zhí)著她也沒辦法,“我不打擾你們二位敘舊了?!?p> 話落,轉(zhuǎn)身離開。
“李夏前日于虎山凹奪糧,你后日寅時一刻會于涼山廟設(shè)局?!鼻а匀f語,不如拿出真實力。師凡不急收徒,此事只得她心甘情愿。
眼皮一動,琳瑯的睫毛輕顫。說得很準(zhǔn),不過她若是也有遍地探子又亦或細(xì)細(xì)打聽買通,什么事她又不能說得精準(zhǔn)呢?!跋壬斆鳎@點小心思都被猜出來?!?p> “老朽實在是油盡燈枯,不過等上徒兒幾日還是可以的?!睅煼膊焕頃Z氣中的不爽,摸了摸胡子昧著良心說瞎話,又提及一句,“切記今日不可近水。”
說罷師凡利索地站了起來,步伐穩(wěn)健。
安世上前,虛扶一把,“師父,現(xiàn)在可是要去令楚的宅子?”
“是,也只能在那里落腳了?!睅煼苍捴杏性挕?p> “那徒兒送您一程?!卑彩烙樞?,人家琳瑯在宴席上都要快睡著,又被師父攔在這說了半日,“姑娘回房歇息吧,小心看路?!?p> 師徒二人走遠(yuǎn),琳瑯緩緩睜開眼眸,眸中已無困意。
清華院---
將軍與夫人商討著師老先生要收關(guān)門弟子一事,聽管家來報說是那位姑娘婉拒了拜師。
夫人心下亦是不大贊同琳瑯拜師的,“若她執(zhí)著不肯,也是沒辦法的。既然師老先生說二人有緣,因果循環(huán)。”
夫人又想起一事,惋惜道,“那位姑娘打算今日要離開鎮(zhèn)南府的?!?p> “看來夫人是喜歡這位姑娘的。”將軍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決意要幫師凡,不如來一招緩兵之計,“夫人可有什么理由將她留在府中?”
“妾身記得她無穩(wěn)定住所,并無雙親。救了羽軒又與文蘭投機,不如認(rèn)個干契?”夫人面上一喜,如此蘇瑜的女兒也有個明里的靠山。
她本想與琳瑯說明關(guān)系,只是怕她…
將軍略加思考,“夫人覺得這位姑娘品性如何?”
“通情達(dá)理,聰慧過人。”對于自己設(shè)她入局?jǐn)爻镎Z菲的妄想,她似乎并不生氣。
“既然得夫人如此稱贊,那便依夫人所言辦事。”將軍鄭重其事地點頭,因她冷淡性子他頗有印象,再者按羽軒那個情分這個干契也該認(rèn)的。
“是。”夫人心里盤算著何人先開口才會讓她能接受一點呢,羽軒還是文蘭?她喜歡文蘭,便由幺女來吧。
琳瑯剛邁進(jìn)淑閬苑,早待在院子望穿秋水的文蘭沖到面前問,“姐姐答應(yīng)拜師了么?還是今日離府嗎?”
琳瑯搖頭,幫她理了理耳邊凌亂的發(fā)絲,“沒拜師,大概申時離府?!?p> 申時,如今是未時三刻。
“都這個時辰了,看姐姐精神不佳不如歇上一歇,待夜里大家一同用膳再讓三哥送姐姐?”文蘭語氣中帶著懇求,小嘴撅著不舍。
她那時問三哥姐姐會不會拜師,他搖頭讓她到院子里等姐姐回來勸今日留在府中。
“好?!绷宅橁H了闔眸,不知為何打宴席回來頭便有些困重。
“那姐姐好好休息。”文蘭揚著笑臉,三哥交給她的任務(wù)達(dá)成!剩下的就交給三哥了!
三哥到底回做些什么驚人的舉措挽留姐姐呢,直接坦白求娶?還是...嘿嘿,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呢。
進(jìn)了屋,琳瑯脫了鞋襪,一覺睡到天昏地暗。
睜開眼,眼前黑漆一片,四周萬籟俱靜,透過暗淡的光隱約見床前不遠(yuǎn)的茶幾。里衫背后已然被浸濕,頭迷糊沉重。
婢女聽到翻身的聲響,在外敲門,“姑娘?!?p> “嗯?!?p> 不輕不重的一聲傳到婢女耳中,推門而入,邊點燈邊笑說,“姑娘這一覺睡到了戌時二刻了。”
琳瑯坐起,望了外面的天色,蹙了蹙眉該走了。
“五小姐吩咐奴備好熱湯,待姑娘醒來沐浴?!辨九?。
“好。”這一覺睡得出了一身汗,渾身黏糊。片刻后屏退伺候的婢女,琳瑯靠在浴桶邊,水汽氤氳。
琳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中她被人綁住了手足,手腳筋盡斷。一顆重石高高墜下,她卻挪不動身形,無力感從四肢匯聚到心,堵著喘不上氣。
她恍惚間聽見有人在不斷地喊,姑娘,姑娘...大夫!
一息間失去了意識。
文蘭焦急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琳瑯,一頭濕漉漉的秀發(fā)無一說明剛巧的確發(fā)生一樁驚險之事。
羽軒眉頭蹙成山峰,抱臂站在外廂,靜候大夫的診斷。
顧大夫收回脈枕,“她今日都吃了什么?”
“桂花糕,豌豆黃,千層糕,清蒸魚,梨花釀...”文蘭忙著回答,“好像沒有其他東西了?!?p> 顧大夫又問,“她尋常喝酒可會如此生蕁麻疹?”
文蘭撓頭,她好像沒見過姐姐喝酒。
“不會。”外廂的羽軒答,她喝酒都用作醒神,怎會喝不得酒。
“尋常吃魚沒什么特殊反應(yīng)吧?”
“沒有?!蔽奶m斬釘截鐵,她是見過姐姐吃魚的。好些次一起用膳,姐姐都吃了魚。
“那便是魚與酒同食所致的蕁麻疹,近段時間飲食需清淡,勿飲酒勿食腥物。”顧大夫嘀咕著,提筆寫了個方子讓人去抓藥便離開了。
大夫臨走深深看了一眼,這丫頭在鎮(zhèn)西獄里病痛不多,一出來住好的地方偏頻頻中招,唉。
文蘭拍心口忙說,“有驚無險,有驚無險?!贝蠓蛘f是蕁麻疹病發(fā),頭昏腦脹陷入的昏迷。沐個浴,姐姐險些溺水身亡。
多虧三哥讓婢女及時進(jìn)去看看,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婢女還在幫琳瑯擦頭發(fā),文蘭一摸濕得很,朝古荃羽軒說,“三哥,你用內(nèi)功幫姐姐弄干頭發(fā)吧,枕著濕發(fā)睡會腦中風(fēng)。”
古荃羽軒透過珠簾看面色潮紅的琳瑯,猶豫片刻,吩咐婢女,“扶她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他站在床邊兩尺前,目光觸及她那雪白脖子上妖治的紅點,忽覺失禮忙移開視線。
文蘭在一旁看得恨吶,姐姐都被她用被子裹成粽子了,木魚三哥還站這么遠(yuǎn)。“隔這么遠(yuǎn)豈不是要許久才能干?”
恰時,許是坐起來難受,琳瑯吱唔微弱一聲。
羽軒抿緊嘴唇,兩步上前坐在床沿運功,手掌離背兩寸開外。
沒多久那濕漉漉成條的頭發(fā)脫去濕水,原來女子的發(fā)絲近看如此飄逸順滑。
內(nèi)功吹起那及腰青絲,拂過他的手,酸癢酸癢的。見大功告成,羽軒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文蘭吩咐婢女好生伺候,趕忙小跑追上去,“三哥,怎么了?”
“想起有事要辦?!庇疖幍?。
“三哥忙,怎么會知道姐姐在里面...”她頓了頓,擇了擇話,“莫非是心有靈犀?”
“碰巧?!庇疖幵掍h一轉(zhuǎn),冷冽眸光落在跪在門口的青蘿,“不懂得伺候的,留著作甚?”

放草的羊
嗚,在宿舍下床的時候把手機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