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秋瀾身死,魅獸族混亂一團,又因與兩閣之戰(zhàn)損耗嚴(yán)重,雖又匆匆立了新的魅主但終是大不如前。至于莫璟塵三族或喜或悲便無從知曉了。
不過這兩人身死與仇菲而言也許能算作是道喜訊了。在孤少白的陪同下她在兩人鬧不快以來第一次踏足了許珺笑的住所。
這一天正是人間初雪,也是許珺笑從萬榮回來的這一天,一場鵝毛大雪,也不知在試圖掩蓋些什么。
仇菲以為自己去見許珺笑或許會是一場打斗,畢竟是她給了莫璟塵出去的機會,若如不然結(jié)局如何也是未知的。許珺笑如何憤怒她都會受著。
但事實卻與之大相徑庭。
他們推開門走進去時,兩個人都同時頓住了腳步,他們?nèi)绾我矝]有想到許珺笑會已然白發(fā),那如瀑白發(fā)融于在這場大雪里,著實灼傷人眼。
她竟是對莫璟塵愛于至此,仇菲恍惚間竟生了怯意,這一刻她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邁出去這一步。
而許珺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來一眼,只是安安靜靜地立在院中凈手處,反反復(fù)復(fù)的洗著雙手。
仇菲終是讓孤少白出去了,她想她該自己一個人與許珺笑談?wù)?,如何都好,終歸是要說說話的。
仇菲走近了許珺笑身旁,見了她洗得通紅的雙手,心疼不已,這一雙手她僅幾天未見過竟成了這番模樣。血肉翻出,就連指甲都沒有一塊上完整的,十指指頭已無血肉,森森白骨儼然外露。
仇菲頓時眼淚傾出,顫聲問她:“仇月,何至于此?。俊?p> 許珺笑嘴角似乎想揚一揚,但始終是沒有成功,她微微張口,用啞了的聲音反問道:“是啊,何至于此?”
“仇月,他本就是人間惡煞,也本該是如此結(jié)局的……”
仇菲話未說完,便被許珺笑插了話:“小姑,你認(rèn)識他嗎?”
“我……”
“你真的有好好認(rèn)識過他嗎?”許珺笑轉(zhuǎn)過頭,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仇菲的眼睛。
仇菲認(rèn)識莫璟塵嗎?淺層來說,認(rèn)識。但真正認(rèn)識過莫璟塵嗎,并沒有。
“為何還要來見我?族中事我不會落下的,今后會是一個合格的妖王?!?p> “為何不能來見你,仇月你什么意思?”仇菲情緒微激動了些,低聲咳了起來。
而許珺笑始終只是站在原處看著她,不冷不淡。
仇菲害怕了,此時的許珺笑太過于陌生,又帶著極寒之意:“仇月,你難道就因為一個戴離,就要與我斷絕關(guān)系嗎?”
“怎么會,仇月最乖了?!痹S珺笑冷冷清清的臉配上她此時的笑,竟讓仇菲覺得她們之間隔數(shù)道門,鑰匙卻已銷毀。
“仇月,你是不是在怪我?”仇菲痛徹心扉的問道。
許珺笑搖了搖頭。
她怪仇菲嗎?或許吧,可是她該怪仇菲嗎,她可能應(yīng)該怪她自己罷。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怪誰了,也沒有多大意義了,不是嗎?
仇菲其實寧愿許珺笑發(fā)一發(fā)脾氣,可是她什么都沒有,沒有生氣,沒有處置那些幫助她放走莫璟塵的人,甚至沒有直接退下妖王的位置。她似乎真的在好好的做一個妖王,每日都在忙,山妖族在她的治理下也有了與兩閣旗鼓相當(dāng)?shù)膶嵙?。貌似什么都沒有變,她只是變得更加負(fù)責(zé)了。但仇菲知道什么都變了,至少她與許珺笑之間。因為她自此后從未來看過她一次,哪怕一次。
許珺笑再也沒有在自己的住處休息過,她大多數(shù)都是在石室里睡的,偶爾會在以前莫璟塵的房間里休息,即使那里空無一物。
她經(jīng)常會哭。躲在曾經(jīng)囚著莫璟塵的石室里,將鐵鏈囚著自己,然后縮在被子里面哭泣。
萬榮獻祭壇也成了許珺笑常去的地方,由于無人打得過她,也發(fā)現(xiàn)她僅僅只是蹲在獻祭壇上或哭或坐上一整天而已,自此魅獸族人也不在攔著她進出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個春秋,許珺笑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了,只知道洛燼有再對山妖族發(fā)動過一次戰(zhàn)爭,只是后來落敗了。
她記得洛顏兒擋在洛燼面前懇求她:“珺笑,我父親當(dāng)初被孤秋瀾將魔氣植入體中,倍受魔氣侵?jǐn)_才會有如此行徑,望你看在我們當(dāng)初相識一場的份上,留他一條命好不好?”
洛顏兒哭得很傷心無助,她還有些怕現(xiàn)在的許珺笑,卻依舊擋在洛燼身前。
許珺笑確實也沒有為難她,只是廢了洛燼的一身修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免受魔氣侵?jǐn)_之苦。
之后百里無樂擔(dān)任遙清閣閣主,而洛顏兒依舊是遙清閣大師姐,依舊備受遙清閣上下寵愛。
再后來瀾辰閣閣主夏禾鈞主動退位巡游天下,其子夏墨奕擔(dān)任瀾辰閣閣主。
再三年許珺笑收到了夏墨奕和何予歡的婚帖,她恍恍惚惚又記起了自己那場沒有完成的婚事。
何予歡一如當(dāng)年初見時的模樣,溫婉端莊,穿著人間的大紅喜袍,以一扇精致團扇輕輕掩面,含笑走向夏墨奕。
期間洛顏兒與百里無樂坐到她的身旁位置來。洛顏兒見到她很開心,與她說著這幾年走過的地方,見過的奇聞異事。
百里無樂靜靜地看著她們兩個聊天,只在最后許珺笑要離開時才開口喊了一聲:“珺笑。”
許珺笑轉(zhuǎn)身,點了點頭。
再過了幾年,血藤與雪姬找到她,協(xié)商了兩人的婚事。許珺笑難得的為這件事開心了許久。
這幾年血藤成長了不少,而雪姬倒是越來越如少女般了。兩人的婚事在山妖族中大辦了一場,許珺笑禮尚往來的邀請了夏墨奕與何予歡,想了想也給遙清閣送去了兩封。
夏墨奕與何予歡還帶來了他們兩的孩子,是一個男孩,名字叫夏塵,性格倒是隨了夏墨奕,冷冷淡淡的,不是很愛說話,也不怎么搭理人。
只是在聽到何予歡介紹自己時他難得的跑過來主動抱住了自己。
“姨母,母親說你以前很愛笑的,那你今天能不能開心點?”
男孩子軟軟糯糯的童音在自己耳畔響起,許珺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開來:“好?!?p> 何予歡笑著走過來:“孩子很喜歡你?!?p> 再后來的許多事許珺笑也記不清了,只是雪懷寧一如既往地調(diào)皮搗蛋,也不知何時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而洛顏兒則是在血藤他們大婚后的第二年成了親,是瀾辰閣一峰下的首席大弟子,實力也很不錯,對方追求了洛顏兒多年才得以抱得美人歸?;槭略S珺笑倒也是去了的。
許珺笑時常也會跑藥谷去,藥老一如當(dāng)年那般硬朗,畢竟也是個修仙人。藥老見著她總拉著她嘮嘮叨叨許久,許珺笑每次都說下次不去聽他嘮叨了,結(jié)果下次還是去了。
許珺笑還回了一次福安村,那里依舊如世外桃源般祥和安寧,村民們依舊淳樸可親。只是許多她曾經(jīng)認(rèn)識的人都已經(jīng)垂垂老矣,老人家們也都已經(jīng)成了黃土一堆。許珺笑終是一一給他們上了香燒了紙。
“笑笑哩,莫公子怎的沒有一起回來吶?”有位老爺爺這樣問道。想來應(yīng)是曾經(jīng)那些幫過他們,開過他們玩笑的大哥們。
許珺笑恍了神,然后笑了笑,回道:“他吶,最近忙了些,待他有空了,定讓他提酒過來給大哥們道歉哩?!?p> 老爺爺搖了搖頭:“一晃多年,你們?nèi)菝惨琅f如故,待他回來喲我們這些老骨頭可能就沒在了哩。”
許珺笑推開曾經(jīng)的小院門,那里一如他們離開時的模樣,只是太多東西大都已經(jīng)老舊了,許珺笑施了場枯木逢春,小屋又煥然一新。
她推著莫璟塵曾經(jīng)放在屋檐下的四輪車來到院子中央,人懶懶的躺上去,靠著椅背曬著暖洋洋的日光,一如莫璟塵當(dāng)年那般。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她扭頭想喊屋里人時愣了愣,才恍恍惚惚憶起來,她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許珺笑離開福安村后見到了前來找自己的雪姬。
雪姬已有身孕,見到自己連連松了口氣:“你這次倒是直接跑這般遠了。”
許珺笑知道,她只要超出一個月不回去他們都會來尋她,因為她身體病著也不愛治,他們是要看著她喝藥的。
她身體情況如何她當(dāng)然是知道的,她自己也能治,只是她沒這個想法而已。或許,她只是在等一個結(jié)局。
許珺笑對著雪姬柔柔的笑了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你自己大著個肚子怎的還與他們一般折騰?!?p> 雪姬哼了一聲,哀怨她道:“若非你自己不好好養(yǎng)病,到處亂跑我怎會來,我不管你誰管你?!?p> 許珺笑聞言笑了笑,倒是聽話的與她一同回去了。
雪姬握住許珺笑的手,軟軟嫩嫩的,但她卻又感覺握不住一般。這些年三族皆知遙清閣閣主百里無樂在追求著許珺笑,不是轟轟烈烈的追求,而是細水長流的陪伴與等待。
而許珺笑一如當(dāng)年態(tài)度,于百里無樂不過還是故人之名,百里無樂時常過來大都也尋不見她的身影。
這人間山河,她路過許多遍,卻也無一觸動。人間煙火也好,世間繁華也罷,似乎早已是她的遙不可及。
她游走這人世,只為將他走過的人間重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