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菜稀飯搭配最后的煎豆餅，吃完以后整個人都暖暖和和，仿佛并不需要火盆的相助。
侯伯張望了一眼奶奶，隨后從火盆前緩緩起身。
這鬼鬼祟祟的模樣，使得方潛淵有理由懷疑侯伯又要去茶館。
昨天的教訓(xùn)都忘了？這無疑是在玩火！方潛淵情不自禁的又竊笑起來，琉音依舊把玩著橘子，莫盯著火盆，弦高也抬頭看著起身的侯伯——
奶奶依舊維持著坐姿，從眼角瞥了一眼侯伯。
看來有所猜測的不止方潛淵一人，這么重要的情報卻不能及時告知侯伯——
侯伯，奶奶已經(jīng)猜到你要去茶館了！
思緒飛轉(zhuǎn)，方潛淵眨眼間便想出對策，“侯伯，茶館在哪？”
嗯？！侯伯瞪大眼睛看向方潛淵，似是在用眼神質(zhì)問——
你小子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隨后侯伯努力穩(wěn)定面容，輕咳一聲后才回答道，“就在吳老幺旁邊?！?p> 吳老幺？
天知道這人是誰??！方潛淵繼續(xù)盯著侯伯，等待進(jìn)一步的解釋。
“就是當(dāng)初坐在你身邊吃席的那個人?！焙畈c(diǎn)頭說道。
哦，原來是老頭??！方潛淵繼續(xù)推進(jìn)自己的計(jì)劃，笑嘻嘻的說道，“能帶我們?nèi)ゲ桊^看看嗎？”
侯伯頓時滿臉嚴(yán)肅，仿佛這要求簡直癡心妄想，“年紀(jì)輕輕的，怎么能去坐茶館呢！”
還有年紀(jì)限制？不，侯伯的語氣更像是在說年紀(jì)輕輕不應(yīng)該玩物喪志。這回答顯然出乎意料，方潛淵只好無奈的點(diǎn)點(diǎn)頭。
“他們又不上桌子，去看看又何妨？”奶奶突然說道。
咦，轉(zhuǎn)機(jī)！
方潛淵滿臉認(rèn)真的看著侯伯，緩緩點(diǎn)頭。侯伯的遲疑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隨后無奈的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下來。
“你們?nèi)?？”方潛淵立刻起身，眼前的火盆頓時失去吸引力。
“我也要去，去看大水牛！”琉音揉著手中的橘子，興沖沖的說道。
弦高并沒有回答，卻依舊開始起身。莫則是低頭看了眼碩大的包跟拖鞋，依舊面無表情——
這鞋子使得他行動不便。
“你不是上仙嗎？怎么連飛都不會？”方潛淵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莫翻了個白眼，也開始起身。
前兩天的雨使得路面泥濘不堪，但好消息是幸虧天氣足夠冷，使得泥濘凍在一起，行走起來還算簡單。
一行六人，外加小狼，這陣勢顯得浩浩湯湯，侯伯背著手走在最前。果然是去老頭家的方向，不知為何，方潛淵又突然想起枇杷的滋味——
那果肉，那軟糯的口感，那有趣的果核。方潛淵頓時口水四溢。
這就是所謂的茶館？方潛淵四處打量，更像是飯店。擺放著幾張方桌，方桌周圍擺放著長凳。茶館內(nèi)的人并不多，除了一桌正在打麻將的人，明顯圍觀的人更多。
“上仙——”
“??？”方潛淵還是不習(xí)慣這個稱呼，苦笑的接過那人上手奉上的茶水，“謝謝?！边@待遇顯然只有方潛淵四人享受，侯伯和奶奶像是被人遺忘。
原本熱鬧的茶館頓時安靜下來，仿佛來了不速之客，隨后長凳上的圍觀者們很是熱情的向四人圍攏過來。
見狀不妙的方潛淵不假思索的拋下弦高，頓時化作侯伯的小尾巴。顯然都是同村之人，低下頭的方潛淵似是就能躲過眾人的視線，大家都開始寒暄起來。
當(dāng)然，寒暄只限于奶奶，侯伯則是在抱怨聲中笑呵呵的坐在方桌前，方桌似是恭候多時，很快湊夠四人。
“請問這是什么？”站在侯伯身后的方潛淵突然問道。
“長牌?！毙呛堑幕卮鹑谶M(jìn)茶館逐漸熱鬧的氣氛里。
真沒見過這東西！方潛淵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看著長牌。兩指寬的長方形，背面是黑色的，正面印有花紋，花紋分為紅黑兩色。
似是錯覺，方潛淵好像看到了孔、乙、己三個字，外加一些數(shù)字。不過應(yīng)該是錯覺，畢竟與其說是字，倒不如說是鬼畫符，這字跡簡直比方潛淵寫得更潦草。
就這樣，方潛淵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原以為能從觀摩中整理出關(guān)于長牌玩法的思緒，但方潛淵顯然高估了自己。唯一知曉的就是這長牌能出對子、以及三張一樣的甚至四張一樣的。所謂的胡牌，還有數(shù)量的劃分，什么二胡、三胡。
相較于旁邊熱鬧的打麻將，打長牌的四人顯得很是安靜。
“這長牌怎么玩的？”方潛淵起身湊到侯伯身旁，小聲問道。
“哈哈——”一旁的老者哈哈一笑，隨后食指下沉指著桌子，“看是永遠(yuǎn)看不會的，教也永遠(yuǎn)教不會，只能上桌自己學(xué)?！?p> 上桌自己學(xué)？這話的重點(diǎn)分明不再是學(xué)，而是上桌。方潛淵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著搖頭，這三人笑得愈發(fā)開心。
一無所知的長牌學(xué)徒直接上桌，迎戰(zhàn)這群頭發(fā)花白的即使不是高手也是老手的人。自己的下場不是異常明確嗎？
毫無疑問會被虐的遍體鱗傷，毫無疑問會被吊起來打！
咦，小蠻牛怎么來了？方潛淵轉(zhuǎn)移視線，只見小蠻牛徑直朝麻將桌走去，和一位老奶奶說著悄悄話。話語異常簡短，老奶奶不斷點(diǎn)頭，小蠻牛像是察覺到方潛淵的目光，隨后神情驚喜的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方潛淵笑著朝小蠻牛點(diǎn)點(diǎn)頭。
小蠻牛像是受到指引，匆匆向方潛淵小跑而來。那老奶奶起身向著另外三人擺手搖頭，看來并不準(zhǔn)備繼續(xù)打麻將。
“潛淵叔叔?！毙⌒U牛來到方潛淵面前，抬頭看著方潛淵。
為什么琉音是仙女姐姐，到我這就變成叔叔了？方潛淵笑得很無奈，這輩分還是一如既往的古怪，“你怎么來茶館了？”
“叫婆婆回去做飯吃?！毙⌒U牛似是在說一件習(xí)以為常的事。
留小蠻牛一人在家？還是說小蠻牛和那位婆婆相依為命？疑惑突然躥出，但顯然不應(yīng)該順著好奇心執(zhí)意追問。方潛淵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到了吃午飯的時候?！?p> 小蠻牛低下頭從鼓鼓的口袋里費(fèi)勁的掏出一個東西，原來是一個碩大又圓潤的大橙子。大橙子并沒有遲疑，拎起小蠻牛的小手，將自己遞給方潛淵，“好吃！”
怎么會想著給我送東西吃？這似曾相識的畫面使得方潛淵一愣，隨后搖搖頭，“既然好吃——”
小蠻牛不再瞪大眼睛看著方潛淵，而是低下頭。
“比上次的麻梨更好吃嗎？”方潛淵話鋒一轉(zhuǎn)，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
“這——”小蠻牛似是突然猶豫起來不知如何應(yīng)答，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那為什么要把這個好吃的橙子給我呢？”方潛淵總算將之前的話說完，難道是因?yàn)樽约航o小蠻牛雪棗吃的緣故？
“因?yàn)楹贸?！”小蠻牛回答完又回頭張望了一眼婆婆，再次抬起頭看向方潛淵。
因?yàn)楹贸运越o我？這二者毫無關(guān)聯(lián)吧？
然而只有一種可能，能將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件事粘合在一起。
小蠻牛的心思全寫在臉上，顯然他還很急迫的要和婆婆回家吃飯，方潛淵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所以在小蠻牛期許的目光下收下這個大橙子，“下次再有好吃的，可要留給自己?！?p> “嗯！”小蠻牛微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雙眼中又閃爍著光彩。隨后揮手告別方潛淵后，向婆婆跑去。
不是叔叔嗎？怎么變成從小孩那里騙麻梨吃、騙橙子吃的人了？方潛淵滿臉苦笑，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還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
這橙子確實(shí)足夠大，以至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方潛淵向琉音走去，將手里的橙子藏在身后。
“我們也回去吧？”奶奶站在琉音面前，扭頭看向方潛淵，又看向莫。
“就在這里隨便吃點(diǎn)算了，不是還忙著嗎？”又是一位老婆婆搶先答道，指向一旁的麻將桌——
弦高這小子居然頂替了小蠻牛婆婆的位置，此刻正在滿臉笑容的打麻將！
原來是一直在旁邊伺機(jī)等候嗎？方潛淵目瞪口呆，這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瞪大眼睛看看你的三個對手啊，三人年紀(jì)加起來雖然不見得有三百歲，但兩百歲肯定輕輕松松隨便超過。
“吃不吃泡米子？昨天剛炒的米子?！?p> 米子？疑惑緩解了方潛淵臉上的尷尬，看向面前的婆婆。剛才就是這位婆婆給方潛淵端茶水，看樣子她就是茶館的主人。
奶奶并沒有立刻回答，看樣子有些遲疑。
“哎呦，放心吧！說不定他們還想嘗嘗這個稀罕物呢！”茶館婆婆不等奶奶回應(yīng)，轉(zhuǎn)身向后院走去。
“哪來的橙子？”琉音并沒有和奶奶向后院走去，而是問著方潛淵。
“你怎么知道的？”方潛淵瞪大眼睛，自己的雙手可還背在身后呢！
“嘻嘻——”琉音滿臉的得意，看樣子并不準(zhǔn)備告訴方潛淵。
“小蠻牛給我的。”方潛淵并沒有隱瞞，將橙子托出。即使沒有刻意去聞，依舊能聞到橙子的香味，“上次還給了我麻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專門騙小孩子的吃的?！?p> 聞言的琉音咯咯直笑。主動給你的麻梨橙子又怎么能算是騙，更像是屈于方潛淵的脅迫。反正無論怎么說，這事好像都難以解釋。
這橙子皮看起來也比橘皮更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