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城是三朝舊都,格局非常方正,大體上北邊是皇城和貴人區(qū),南面和東面是居民區(qū)和商業(yè)區(qū),西面目前還比較荒涼,原本是義莊所在,很多人嫌晦氣,不愿意去那邊,現(xiàn)在就是些貧民流民住在那里。
紈市是離貴人區(qū)最近的商業(yè)區(qū),聽名字就知道是高檔商業(yè)區(qū)。其中兆和街是紈市的主街,也是最大、最氣派的一條街,東西走向,熱鬧非凡,其中酒家、梨園自不必說,珍玩、綢緞、首飾、胭脂水粉等等應有盡有。
絳云軒雖然不是明面上的皇家產(chǎn)業(yè),但本來買賣做得就大,再加上唐冽背后支持,因此在最靠近皇城的兆和街這種高檔商業(yè)街有一席之地也不足為奇。
此刻言晉就在兆和街溜達,漫不經(jīng)心地隨意朝絳云軒慢慢靠近。天氣回暖,午后街上,車馬人流都不算少。貴族子弟出門,騎馬駕車前呼后擁的,熱鬧非凡,沒人注意這個臉色蒼白、身形瘦弱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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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晉溜溜達達跨進絳云軒。從外面看,絳云軒是一棟四層建筑,但進去之后,會發(fā)現(xiàn)一二層幾乎是打通的,一進門正對面就是一個碩大的獨山玉屏風,足有一人多高,嵌在紫檀木的架子里。玉質一般,但上面的紋路宛如山水畫一般,細看還有亭臺人影,令人稱奇;再加上這么大的個頭,絕對是世間僅有。
屏風后面是梯子,上面是被打掉三分之二地板的二樓。二樓是個展示臺,應該是珍品賞玩的時候使用?,F(xiàn)在沒有賞玩活動,那里便是空的。
左右兩邊矗立著一直頂?shù)蕉犹旎ò宓亩鄬氶w,下面陳列的是成品珍玩,一人高以上陳列的就都是玉料了。從多寶閣的格子中可以看到,架子后面是倉庫,也整整齊齊羅列著玉料和原石。
一個字,壕。
一個身穿藏青短衣的伙計迎了上來:“這位公子面生,頭回來?您想看點什么,我給您介紹介紹?”
言晉展開扇子,頗沒有氣質地戳了戳鼻子:“不用了,隨便瞅瞅?!毖劬α飦砹锶?,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伙計看到言晉的扇子,臉色瞬間一變,但很快就恢復常態(tài):“那您先看著,小的給您沏壺茶?”
言晉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就隨便瞅瞅。你別礙事?!?p> 伙計閉上嘴,卻還是跟在言晉身邊,只不說話了。
言晉溜溜達達地在一樓轉了一圈,這絳云軒確實家資頗豐,底下這些擺件,不論玉質、雕工還是精巧設計,都可說世間罕見。他忍不住問:“你們也不在一樓多擱倆打手,不怕人家來搶劫砸場子???”。
伙計指了指架子上面:“公子您看?!?p> 言晉抬頭看看,啥也沒看出來,卻恍然道:“也對,這架子砸一下,上面的玉料砸下來我也跑不了?!?p> “他說的,是架子上和周圍的機關?!币粋€笑吟吟的聲音在言晉身邊想起,“絳云軒的架子都是碰不得的,若有外力,便會立刻收入庫中,倉庫關閉,機關開啟。除非頂尖高手,不然是無法從絳云軒不付錢拿走任何東西的?!?p> 言晉一轉頭,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孔白皙,留著兩撇小胡子,嘴角總是笑吟吟的,很是親和。
對方也在不動聲色地端詳言晉,只在言晉哆了哆嗦拿扇子的手上多看了一眼,卻并沒有問什么。見言晉看向自己,中年人略施一禮:“鄙姓陳,是這里的管事。這下面若沒有公子相中的東西,何妨到三樓雅間,詳細聊聊您的需求?但凡是玉石,小店定當竭力滿足。”
言晉把扇子一合,戳戳鼻子:“去雅間?你們要是想殺我滅口,我豈不是連個呼救的機會都沒?”
陳管事顯然應付多了這種挑事的,也不以為忤,笑道:“那小店就只能失禮,請公子就在這大堂一敘了。不知公子可有想要的玉石?”
言晉又展開扇子,裝模作樣扇了扇,因為手一直在抖,便很不想樣子:“你們絳云軒號稱羅盡天下玉石,怎地一塊博陽玉都看不到?”
陳管事笑道:“公子好見識,居然知道博陽玉?!?p> 言晉洋洋得意:“那是?!?p> 陳管事道:“那公子應該知道,當今世上,博陽玉少之又少,如此珍稀玉種,我們怎會放在架子上隨意展覽?”
“那就是說,你們有咯?”言晉挑眉。
陳管事道:“有倒是有,只是價值上,已非一城一池所能比。”
言晉不耐煩地用扇子戳了戳鼻子:“你就說吧,巴掌大一塊玉,帶雕工,多少錢?!?p> 陳管事問:“公子想要什么紋樣?”
言晉唰地把扇子展開,哆里哆嗦地遞過去:“就這個,能雕嗎?”
陳管事伸手接住,細細看去,奇道:“云間臥虎?這紋樣倒是稀罕。能不能問一下,公子是從哪得的這紋樣?”
言晉收回扇子:“這有什么稀罕的嗎?”
陳管事問:“公子不知道?”
言晉問:“我看什么東西好看,還要問它出處不成?”
陳管事問:“那冒昧問下,公子是從何處看到的這紋樣?”
言晉不耐煩地又在下面開始溜達,陳管事跟在他身邊。言晉問:“你是不是知道這玩意的來歷?要不咱倆換換,我告訴你我在哪看到的,你告訴我來歷?”
陳管事道:“公子說笑了,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公子可知道云間國?”
言晉手一哆嗦。以他這哆里哆嗦的慫樣,愣是能讓人看出來他手在哆嗦,可見這答案很是出乎他意料。陳管事把他這反應看在眼中,眸光中有了隱晦的笑意。
云間?居然是云間?云間滅國二十多年,言晉完全沒往那個方面去想。此刻太多信息在言晉腦子里攪和,仿佛受驚的鳥群,一下炸開,一下紛亂。
陳管事笑道:“公子?”
言晉才回過神來,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我不知道什么云間國,不過倒是見過一個這樣的玉佩,怪好看的?!?p> 陳管事也不戳破,笑道:“但不知何處所見?小人也想長長眼?!?p> 言晉揮揮手:“早沒了,不然我干嘛想再弄一塊?”
陳管事道:“雕一塊倒是也可以,不過云間國的云紋比較奇特復雜,恐怕需要勞煩公子到三樓,留一副墨寶以為匠人參考?!?p> 言晉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陳管事:???“公子?”
言晉頭也不回,揮了揮扇子:“我就是問問,沒錢?;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