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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色誤國

開盛二年秋,恒陽城。

好了傷疤忘了疼一貫是人之天性,雖然辰國建國不過一年光景,但戰(zhàn)爭就好像已經(jīng)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了。

建國之初,開盛皇帝唐冽便下令三年免征農(nóng)工賦稅,商業(yè)交通稅款減半。今年年景又極好,雖然還沒到顆粒歸倉積糧如山的時候,人們的情緒卻已頗為放松,城中也眼見著越發(fā)的熱鬧了起來,就連茶樓都開始有說書先生駐場了。

先生五十來歲的樣子,說話聲中氣十足,手中醒木一拍:“上回書正是說到,咱們的開盛皇帝和十王千歲,一文一武、文武合璧,拿下了這辰國江山。本來這天下安定,該是太平年景了吧?誰知卻有大事要發(fā)生了……”

“不就是皇后那檔子事兒嘛!誰不知道,換一個換一個。”角落里有人搶答,這實在是今年太流行的段子了。

話才出口,就有人大聲噓他:

“許你聽過,就不許別人還聽?”

“不樂意聽出去!”

“有本事你來講!”

“那誰還給錢啊!”

“哈哈哈哈哈……”

*

眼見著場子要亂,說書先生不慌不忙,又是一拍醒木:

“這位先生,您說的可是太對了,這問題啊,就出在皇后身上。要說這皇后,與陛下那是少年姻緣郎情妾意啊,陛下對她也是無上的恩寵,特賜徽號開盛。諸位看官,開盛啊,這是陛下的年號!可見陛下對皇后,那真是情根深種。”

“誰知道開盛元年八月,陛下登基不過四十天,出京巡視的時候,有人冒死攔車告御狀,控訴當年長業(yè)十日與這開盛皇后有關。”

“要說這長業(yè)十日,在座的諸位應該都還記得。五年前,沈榮突然攻打長業(yè),縱容將士在長業(yè)燒殺搶掠十天之久。這一戰(zhàn),長業(yè)五萬無辜百姓遭難,江河血滿尸橫遍野。在座的哪位如果當時在長業(yè),可能都親眼見過那人間煉獄。兩年之后,現(xiàn)在的開盛皇帝,當年還是辰公子,才聯(lián)合了長業(yè)舊部七支義軍,奪回了這片土地?!?

“這開盛皇后是怎么跟長業(yè)十日聯(lián)系起來的呢?據(jù)說啊,這開盛皇后長得那是貌若天仙,但是心術卻是不端,覺得沈榮勢力更大,就暗中勾引……”

“哈!”茶館角落的雅間里,有個粗聲的漢子笑出了聲。

*

所謂雅間,其實就被一道半簾隔著,從外面能看到屋內(nèi)人腿以下的位置,實在一點都不雅。但是掛個簾就有人愿意多掏五十文,老板也沒必要非花三百文整個門不是?

一點也不雅的雅間里,坐著三個一點也不雅的漢子。坐在上手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四五歲,身材高大,兩道粗重的眉毛帶著一絲煞氣,一看就是見過血的主。他對面五大三粗的漢子就是剛才出聲的人,一副絡腮胡子,身上和腦袋都綁著繃帶,右臂還被吊著,顯見是折了。剩下一個清瘦的小伙子站在年輕人的身邊,看樣子是隨從。

絡腮胡子剛才是想哄個場,誰知才出了一聲,對面年輕人眼皮一抬,他就慫得把剩下的話都咽回去了。起哄是不得行,他嘴也閑不住,笑嘻嘻地壓低聲音問:“王爺,內(nèi)小娘們兒真長恁好看?”

年輕人看了他一眼:“那是皇后,你這一句話就能得個大不敬之罪?!?

絡腮胡子覺得年輕人甚是沒有什么幽默感,但出于尊重,以及好奇心占據(jù)上風,他也沒糾結(jié)這個問題:“行,皇后真長恁好看啊?我聽內(nèi)老頭兒說的有鼻子有眼兒。”

年輕人發(fā)現(xiàn)打岔沒有什么用,只得回答:“我沒見過?!?

絡腮胡子用完好的手撓撓腦袋:“您別逗我,皇上登基您不是一塊去來著?”登基大典需帝后同祭天地,這是傳說中倍受恩寵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皇后少有的露面之時。

年輕人挑眉:“這等嚴肅大事,由得你盯著皇后亂看?”

絡腮胡子一聽,覺得甚有道理:“也是,我要是皇帝,得剜了他眼珠子。嘖?!闭l家娶個漂亮媳婦,希望一大堆登徒子盯著流口水啊。

年輕人低眉,喝了口茶,想了想決定還是提醒一句:“皇后這人……不是那么簡單,以后你們提到她,還是小心為上。”

似有八卦!絡腮胡子眼睛一亮:“王爺,她咋個不簡單,你說說唄?”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覺得背后說一個女人壞話有點不好,遂道:“沒時間說閑話,一會兒星紀回來,我們就出發(fā),盡早趕回京都。”

一說到這事,絡腮胡子就有點不樂意:“王爺,您這也是并肩……”年輕人一眼橫過來,他泄氣地再次壓低聲音:“您這也是并肩王的身份,犯得上這么小心么?別說我張大奎沒罪,就算有罪,您撈一個人還用誰同意?要不是……”

年輕人沉下臉:“這等話,以后莫要再談起?!鳖D了頓,他又說:“尤其日后進了京都,耳目眾多,你言語還需萬分小心?!?

張大奎雖不服,但一看年輕人的表情,也不敢再犟嘴,垂頭喪氣喝起淡而無味的茶水來。

*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七八個人進了茶館,人越來越多。說書先生已經(jīng)繪聲繪色地說到了皇后如何腳踏兩只船,一面扒著辰公子、一面勾引沈榮,最后惹得沈榮一怒為紅顏,血洗長業(yè)搶美人。

“要不說女色誤國呢,陛下那么好的男兒,硬是過不去這道坎,下罪己詔攬過了罪名,自罰罪服茹素,替皇后恕罪,就非得保住皇后的身份。老話說得好啊,好漢無好妻,賴漢娶嬌妻,但不知皇后是何等的美若天仙,才能讓陛下這等失了心智?!?

“那皇后也給打入冷宮,不得誕下龍?zhí)チ税?!”有人叫道,“陛下除了這事之外,真算得上是千古明君了!”

說書先生打開折扇搖了搖:“這位看官,您算說到點上了。雖說人無完人,但陛下卻真真是萬中無一的仁義君子。這樣的君子,偏偏遇到皇后的事就犯糊涂,難道還不能說明,女色誤國、妖魅害人嗎?”

年輕人冷冷笑了一下,突然提起頸間的方巾蒙在面上,拉過隨從和絡腮胡子,同時抬腳踹開后窗,將兩人丟出:“走!”

話音未落,一道寒芒已經(jīng)從簾外撲了進來。年輕人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碗,反手倒扣在寒芒上,身體借力輕飄飄地從后窗倒飛出去。接著一小塊碎銀從破窗蹦了進來,“當當當”地在桌子上蹦了兩下,掉在地上。

“故事講得不錯,賞你們的。”落到窗外,年輕人也不走,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著寒芒后面閃進屋的中年人。

“十王千歲,你我心照不宣,也不必蒙臉了。”中年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去追絡腮胡子二人,自己則留下來跟年輕人對峙,“果真少年英才,若是與我們合作,何愁大事不成?”

十王、千歲,跟“萬歲”的區(qū)別也就差做一下乘法了。只這一個稱號,就能看出魏崇一人之下的特殊地位。

當年魏崇是最后一支加入的盟軍,但實力是最強的:軍隊戰(zhàn)斗力之高,地盤之大,盟軍里沒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匹敵。所以,他為什么同意結(jié)盟、為什么結(jié)盟之后愿意以唐冽為尊自己苦哈哈帶兵打仗、為什么建國時第一個站出來推舉唐冽榮登大寶,沒有人知道,大家只好理解為他拜倒于唐冽的仁義無雙和風度翩翩了。

當然,人家愿意讓位,不代表你真能順桿爬給人扒拉一邊去。辰國建國后,唐冽第一個就封了魏崇:明山王、四海王、定王、并周王、長業(yè)王、南齊王、犯水王、臨庚王、赤川王、上柱國威武鎮(zhèn)國將軍,簡稱十王,世襲罔替,賜丹書鐵券。

這幾個封號也很有意思,明山王,是魏崇草莽起家的自封;四海王、定王,平定四海,說的是魏崇的功績;并周、長業(yè)、南齊、犯水、臨庚、赤川,是十年亂世之前的天下大局,六國分立;上柱國威武鎮(zhèn)國將軍,再給個王位就真是十王千歲要叫萬歲了,肯定是不行的,那就給個最高的武將爵位吧。可以說每一個稱號,都滿含了唐冽對魏崇的尊崇。

*

“你們的大事,于我又有何好處?”年輕人問到,“十王之上,你們是打算弄個萬歲的位子給我做做么?”

中年人噎了一下。對啊,人家現(xiàn)在就是十王千歲,跟你合作如果不是能落個皇帝做,這跳槽是虧本的?。∷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十王千歲,你這般戰(zhàn)功赫赫,屈居唐冽之下,你真得甘心么?”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年輕人倒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問。

中年人巴不得他不著急。留住這個人太難了,但只要拖住他,抓別人就容易得多:“如今唐冽名滿天下,四方頌揚,誰還記得你這個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人?而且,你真覺得他這么仁義君子、完美無缺?你心里就不曾有過一點點疑問么?直接交出兵權(quán),你就沒想過自己的結(jié)局和后路嗎?”

“唐冽不是君子。”年輕人回答。

哈?中年人一愣。外界一直說開盛皇帝跟十王關系莫逆、信任非常,看來……好像不是那回事?

“不過,至少唐冽敢露臉,你的主子不敢。”年輕人語氣極為欠扁。

“年輕人,別太猖狂。”中年人冷下臉,“聽你這口氣,當真軟硬不吃?”

年輕人聳聳肩:“吃不吃,全看他們跑得夠不夠遠。”說著突然長身暴起,腰間一抹白光閃向中年人,他自己則反向彈出,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不一會兒,剛追出去的幾個人陸續(xù)回來,一看只有中年人在,全傻了眼。中年人一看他們的樣子:“追丟了?”

那幾個人也很懵逼,明明看著兩個人跑進了小巷子,再一進去就蹤影全無。本想著趕緊回來能把十王留下也是大功一件,卻沒想到人家掐著點也跑了。只得垂頭喪氣過來等罵。

“很好?!鳖A料中的斥責并沒有來,眾人忍不住偷眼觀看:這是被氣傻了?

中年人看著年輕人消失的方向,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魏崇,后會有期。”

*

官道上,二馬飛奔。

“王爺!咱不等星紀了?????”因為受傷比較嚴重,張大奎只能被玄枵帶著跑,兩個男人在同一個飛奔的馬上,別提多難受了。

魏崇臉色肅穆:“咱們的位置暴露,星紀怕是兇多吉少了?!?

“艸!不救他?。 睆埓罂宦牼图绷?。他這條命就是星紀救下的,如果不是王爺帶人及時趕到,他跟那三十來個兄弟,恐怕早就尸骨無存了。

“不救。”

張大奎急了:“你放我下來!我去救他!”

魏崇一個眼刀過來:“戰(zhàn)場上有兄弟在你面前受傷,你是去救,還是接著打?”

張大奎蔫了。別說兄弟,就是親爹倒在面前,也得接著打。一個人的生死,在大局面前根本無關緊要。

玄枵咬著牙,拽著張大奎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疼得張大奎直叫。

魏崇看了玄枵一眼:“對不起?!?

“王爺,我懂?!毙账砷_手,兩腿一夾馬肚子,催得它長嘶一聲,加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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