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煙雨,空氣中捎帶寒涼之氣,午后又陽光普照,曬得人暖洋洋的。古色古香的瓦房街道中雨水蒸騰,汽水回旋氣升空,城內(nèi)顯得有些濕熱,清風(fēng)拂過消了少許躁氣。
不遠(yuǎn)處深巷傳來鐵片敲打聲,長鳴又清脆,吆喝聲隨聲而來。
“熱乎的,剛出鍋的,炒糖餅。。?!?p> 來往穿行的忙碌的路人,各自忙乎著。
抬頭望向遠(yuǎn)方,少年的身影漸小,視線渾濁,再去追人,恐怕晚了些。
天祥急匆匆的快馬加鞭的離開了縣城,直奔芹林山。
牛二也是兩頭悶,不知道他是一時沖動,意氣用事,別到頭來丟了性命;還是少年志高,力超群雄,真有那蓋世武功。
眼下的狀況,只得回村從長計議了。牛二長嘆一口氣,牽著高瘦的馬匹到了城東,在鐵匠鋪挑了三個鋤頭,捆在在馬背上,騎在馬背上,掏出二個米團(tuán)搪塞入嘴,攥緊馬繩甩動二下,喝一聲,馳向回村的路。
天祥一路狂奔,腦海中浮想起昨夜山匪襲村,村民們背后指責(zé)他的只言片語,心酸委屈如同早晨的雨點打在心頭,實在不好受。
日過中天時分,又想起了,議事堂前臨走之際,年邁體弱的劉村長忍不住淚盈眼眶,挽手重托,長跪于堂。此刻,天祥思緒煩雜,既左右為難,又不知如何是好。當(dāng)初再回村里,也只是為了報仇,血刃黑澤池妖,如今大仇得報,也不必管這等差事了。
童年時光如膠片般一道道閃過。
可是我心里忍不住念著村里頭的人,那些可愛的人,想起姚艷,姚東,牛大哥,村里的棗樹,姚老爺子種下的花花草草。
記憶跳轉(zhuǎn)到父親下黑澤池的前夜,目送來家拜訪的姚老爺子,轉(zhuǎn)身母親心頭一重,眉間緊鎖,望了望父親,兩人卻不曾開口說道,母親也不發(fā)問。
直到夜深人靜,天祥睡得正甜,卻被隔壁房間爭吵聲驚醒,抽泣聲若隱若現(xiàn)回蕩在房間里。
天祥爬下床,呆呆站在門口,兩人停住了爭執(zhí)。
“祥祥,醒了!”湯氏急忙給天祥加裹著衣物,怕他著涼了。
“我餓了。”忍不住說出口。
兩人看著消瘦蠟黃的天祥,沉默半晌。
父親狠咬牙根一下,又舒了一口氣,和藹可親說道“祥兒,爹每天撈魚給你吃哦?!?p> 湯氏沒有說話,右手摸凈側(cè)臉的眼痕,哄孩子睡覺。
。。。
策馬疾馳在寬闊大道的天祥,猛搖幾下頭,試圖搖晃掉這段記憶。
心中默念師傅教得話語:“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落花流水皆無意,掃去塵心,任憑花落流水,只留清凈在心?!?p> 天祥難以領(lǐng)會其中奧義,但也知拋開千萬絲煩惱,也就舒心寬闊些了。
。。。
日落西山,沿河直奔芹林山,荒草萋萋,水悠悠;縱馬飛馳在曠野中,遙望遠(yuǎn)方,山巒連綿起伏與霞光接天一色。
夜里借宿在樵夫家中,三間房一毛屋,破舊失修,屋后頭一灘淺水池塘,家中只剩孤寡老人。兩鬢斑白,可身子骨硬朗,三天兩頭翻山砍柴。
平日孤寡老人,少有人在他家留宿,見少年形貌,有幾分酷似自家的孩子。又不嫌棄草屋破舊不堪。他能留宿家中,反倒自然喜悅的很,暫解積郁心中多年的思念之疾。
昏暗日光的淺夜里,二人對坐喝了些稀薄的粥,放下碗筷,便恭敬的問道“請問老者,從此去,到芹林山多遠(yuǎn)?”
老者聞之色變,神情驚恐,“萬萬不可去芹林山?!?p> 在漆黑陰森的茅屋中,老者臉部皺紋抽搐著,雙眼使勁外凸又詭異又恐怖,陰冷的說道
“有妖物作亂,去了必死?!?p> 天祥猛地一下背部冰冷,腳不禁顫抖,不是妖物令他恐慌,而是眼前的老人,著實嚇人。
“敢問是何妖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
“沒幾個活人見過它,但凡活物都是它的食物,尸體腐肉也不放過。就算連鬼來了,也啃食活吞。它叫食鬼蟲。。。前二年來鎮(zhèn)壓芹林山匪寨的兵將們,也成了它的口中餐。”老者一遍搖頭哀嘆,一遍收拾桌面。
二年前朝廷派兵來剿滅捕殺山匪,曾路過此地問路,至今無人歸。
“那你知道芹林山匪嗎?”追問道。
“不知道,勸你莫往,別白白丟了性命?!鄙钔藥籽郏謬@聲惋惜。老者再沒有開口,后半夜屋內(nèi)寂靜未語。屋外頭時不時傳來就幾聲怪梟的鳴叫,嚇得人不禁寒顫。
銀河星辰移,月淡日出,天空同掛日月,晨風(fēng)微涼,襲過山林。
天祥引馬,步子漸緩,不禁回想起昨夜對話,出了神。
不經(jīng)意間出了林子,見眼前一大片的焦土,從兩側(cè)延長而出,分割這大片林子。細(xì)細(xì)瞧去,若隱若現(xiàn)的橙紅色絲線附著在沙泥中,沿邊的樹木有被焚燒過得焦炭痕跡,焚灰中探頭冒出的新芽。
滿目瘡痍的焦土,表面坑坑洼洼,不遠(yuǎn)處有三四個積水灘,環(huán)視一周,焦土帶里排列著口徑大小幾號一致的地洞,從中牽扯出一條條隱弱的橙紅色的絲線。
焦土帶猶如一條湍急的河流橫向分割開茂密的叢林,過了焦土帶,前方聳立著三座新春翠綠的山峰。仰視高處的峰群,中間高,兩側(cè)山峰較矮,頗有象棋中雙士護(hù)將帥的磅礴氣勢。
沒錯,前方就是芹林山了,完全被古怪的焦土帶嚴(yán)嚴(yán)實實地圍護(hù)著,焦土帶如同堅固城堡的護(hù)城河。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有穿過這條詭異莫測的焦土帶,才能登上芹林山,剿滅黑風(fēng)寨的匪眾。
再次環(huán)視周遭,一切靜得可怕,就連剛剛的和順的清風(fēng),也戛然而止。天祥眼皮一皺,越發(fā)安靜越發(fā)毛骨悚然,汗珠從鬢角處劃落而下。
空氣中漂浮酸腐味,夾雜有點苦杏仁味。
未見傳聞中的食鬼蟲,心里頭警惕所有實物,右手不知覺按扶刀柄,眼神如炬注視前方。
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聽見任何鳥鳴蟲叫,連胯下駿馬也畏懼不前,天祥隱約感覺不妙,急忙拎起韁繩,后撤幾步。
隱蔽草叢中,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除了一陣清風(fēng)拂過,旋著幾片樹葉,就沒見過其他可疑的動靜。
久久不見動靜,按捺不住地拋出石塊制造一些動靜,依舊一片寂靜無聲。
緩緩直起身子,挺起胸膛,振振膽,寬大的掌面輕撫著馬背安慰它。
在隱蔽的草叢中探視,還是未見任何動靜聲響,必須向前試探,穿過這條詭異的焦土帶。
筆直身子跨坐在馬背上,望得遠(yuǎn),若有動靜,拎繩逃逸也不算晚。
焦土的粉塵中混雜著橙紅色縷縷網(wǎng)絲,如蛛網(wǎng)鋪設(shè)在地表。
馬蹄踏破地表上絲線,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被踩破的絲線越來越多。
忽然地表的沙石平平振動,馬兒情緒躁動不安,不停地蹬踏馬前蹄懼怕向前。
霎時間,一大群怪蟲密密麻麻從巢穴中噴射而出,怪蟲的大小參差不齊,胸前兩只鰲鉗,血盆般得口器,兩排利牙如尖刀,身形兩側(cè)八條螯足包裹在赤黑的硬殼下。
七八個呼吸間,食鬼蟲爬滿了健碩的馬腿瘋狂啃咬,嘶鳴聲破空。踩踏致死的蟲子竟然被同類爭搶吐食。
天祥擰緊馬繩,正準(zhǔn)備逃離險地。
一個赤黑的巨物撐破洞穴,八肢螯足如劃水的船槳般先后有序爬行,速度絲毫不遜于豺狼虎豹。一雙巨鉗猛地夾住馬腿與馬臀,猛得拖拽。
剎那間,人仰馬翻,壓馬背下的天祥,被食鬼蟲的血盆大口和揮擺的巨鉗,驚嚇住了,表情煞白石化了,如此巨大的食鬼蟲,形體如小山,氣勢壓人,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兇物。
但本能驅(qū)使他胡亂掙扎,奮力往后擺脫沉重的馬身。
狠狠鉗夾住粗壯的馬腿,使勁地往巢穴中拉拽,悲慘的嘶鳴聲,獵物死命地掙扎,鮮血染紅了棕色的馬匹。
被拖入幽暗的地穴,留下長長的拖痕。撕心裂肺的叫喊并沒有立刻消失,食鬼蟲并不關(guān)心獵物的死活,而饑餓異常的開始進(jìn)食,啃咬。
進(jìn)食獵物時,被吃得活物鬼喊鬼叫,這般場景如同在啃食地獄的厲鬼,故名食鬼蟲。
洞穴中馬匹的嘶鳴如鬼怪般凄厲之音。天祥猛得拔出刀,手腳微微顫抖,不免驚慌失神,黯然失色,空洞的眼睛茫然無光,遭遇剛剛的險境,三魂七魄被嚇得灰飛煙滅。
陷入絕境,焦土帶中布滿了大小的地洞不斷涌出食鬼蟲,朝天祥撲去。
雙手握刀,緩腳后撤幾步,腳踩紅色網(wǎng)線,恐怖的咀嚼聲驟停。
食鬼蟲如蠻牛再次沖破沙土,巨鉗如蝰蛇撲咬野兔迅猛無比。天祥因常年習(xí)武,習(xí)得武者本能,一個巧妙的后空翻躲閃過。
兩支巨型鉗占據(jù)了大半身軀,全身鋪滿硬殼外甲,堅硬如磐石,通體長了不少苔蘚,體形似巨蝦,八對螯腳,口器密布柔軟的觸須角,清掃粘掛在口腔上的馬肉血絲,送入口腹中,宛如深淵巨口。
雖然巨型食鬼蟲,前后爬行的動作迅速異常,但是這家伙身體笨重,左右爬行的動作遲緩。
可是兩支巨鉗卻出奇的靈活,雙鉗如虎頭鍘鋒利無比,足以一鉗兩段。
連續(xù)的躲閃中,憑借身法矯健,尋得破綻,刀劍幾次劈砍雙鉗,卻毫無效果。一身外骨鎧甲,斧劈鋼鑿都不留痕跡。
天祥與之纏斗間,發(fā)現(xiàn)瘦小的食鬼蟲群,不敢參與這這人與大蟲爭斗。
處于下風(fēng)的天祥,吃不住接下來的幾次猛烈攻擊。腳掌被紅絲線粘住,腿腳像被注入鐵鉛般死沉,越發(fā)吃力,早晚會成了盤中餐。
。。。
忽然,草叢中有一個身影竄出,朝天祥飛撲而來,難道這食鬼蟲有兩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