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抵達(dá)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前線的那一天,正好迎來陳倉紀(jì)年中天佑四十五一年中的大暑節(jié)氣。這一天氣溫卻出人意料般格外的溫和,不驕不躁,清夏騎在馬駒背上,策馬奔騰起來的樣子美極了。
援兵與醫(yī)師到達(dá)前線,便給守衛(wèi)疆土的戰(zhàn)士們極大的鼓舞。月余未見,清夏迫不及待想要沖到文白蘇身邊,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希望他一切安好。
經(jīng)過多個熱心戰(zhàn)士的指路,清夏終于越過一截又一截的枯草,路過無數(shù)個形形色色的營帳,終于來到文白蘇住的的地方。
腳步將近,營帳里卻傳出來稀里嘩啦的吵鬧聲響,清夏支起了耳朵,聲音漸漸淡了許多,按耐不住相見的心情,她二話沒說撩起帳子,前腳剛準(zhǔn)備踏入,卻見文白蘇光著上身,手里拿著金色的盔甲護體,而沐梓雙手舞動著,正騎在他的腹部上,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清夏不知道兩人正在玩什么游戲,只是這種姿勢她在眾多的醫(yī)書上瞥見過,模模糊糊大大概概能猜到一點點,一點點又一點點的邪惡想法涌上心頭……
“難道是......”
清夏心里此時遭受了萬點暴擊,一時間不知道是出還是進(jìn)。還好這時楓凌與齊鳴有要事稟報,清夏趁機鉆了出來,面色怪異的對正站在營帳外的楓凌與齊鳴說:“你家公子此時有事兒要辦,就別打擾了,等會再來!”
話音剛落,文白蘇便穿好披風(fēng)與沐梓一同站在營帳外,清夏說的每一個字都深入兩人的耳中,沐梓聽罷,溫潤的臉色掛上了一層緋紅。
“有什么事兒稟報進(jìn)來說便是!”文白蘇緩緩地將臉龐轉(zhuǎn)向清夏,“醫(yī)師也到了,這么急著來我營帳看來是有什么事兒要說,進(jìn)來吧?!?p> 清夏一動不動,摸了摸自己衣兜兒,掏出來一顆黃色紙張包裹的糖果,只見她三下五除二剝掉外皮,打開后露出一顆色澤鮮白的大奶糖,她嗖的一下便將糖塞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看來剛才所見的畫面讓她懷疑人生了!
“清夏醫(yī)師不會因為長途跋涉變傻了吧?怎么還吃起糖果來了?不過說真的,好不好吃?啥味的?我最喜歡吃王宮出去左拐的第一家友記鋪子做的糖果,那叫一個鮮美!”楓凌嘴饞的舔了舔唇部,來前線月余他都快忘記糖果是什么味道了。
“啪”齊鳴一巴掌呼在他的腦瓜子上,楓凌一陣吃痛,這才反應(yīng)過來清夏的臉上滿是紅暈。倒讓兩人好奇她到底目睹了什么畫面?居然尷尬到只好吃一顆糖來緩解......
四個大男人就這樣看著清夏,直到她將嘴里的糖果咀嚼化了,再吞下去!
畫面一轉(zhuǎn),清夏隨著四個大男人進(jìn)了營帳,緩過神來的她瞥眼的瞬間卻瞧見文白蘇放置在一旁的金色鎧甲上的流蘇配飾,不知是不是剛剛吃了糖的緣故,心里齁甜齁甜的。隨著視線慢慢往上移動,卻見文白蘇嘴唇泛白,面色略顯虛弱。她這才想起自己是一個醫(yī)師的身份。鼻尖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來血腥混著腐爛的味道,慕然回頭便瞧見一件純白色的底衫上鮮血淋漓,血跡還不曾干透,這衣服看來是才從傷口處換下來的。
“莫非他受傷了?”
清夏嗅覺突然靈敏了起來,鼻尖細(xì)細(xì)微微地飄來金瘡藥的冷香,不遠(yuǎn)處的小桌子上正放著一瓶凝脂藥膏,只聞著味道,清夏便熟悉的不得了。這種味道的金瘡藥乃是武修的原創(chuàng),實用于所有的外傷。輕則處理踢打扭傷、重則醫(yī)治利刀毒箭。所有的制作步驟都是武修活了幾十年的經(jīng)驗換來的,好過世面上任何一種金瘡藥。清夏在爺爺制作的基礎(chǔ)上推陳出新,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使得這金瘡藥有一股好聞的冷香味道。這一瓶藥正是上次在飯館時清夏交給文白蘇手里的。
“剛才沐公子應(yīng)該在為他擦藥,他原來一直留著......”
見清夏表情漸漸緩和過來,沐梓用雙手搓了搓自己溫潤的臉蛋,“正如姑娘所見,文公子身上有傷,而我剛才在為他上藥,他不肯,這才逼得我使用了暴力,原本人家也只是一個柔柔弱弱的男孩子而已......”
“噗......”
作為醫(yī)師的本能告訴清夏,她一定要瞧瞧文白蘇身上的傷,他傷的一定不輕,她一定要治好他。不由分說的將手放上文白蘇的衣領(lǐng),一個不注意,文白蘇身上僅有的一件披風(fēng)便被扒了下來,立即露出了背部鮮血淋漓的紅,這些紅帶著一些難聞的腐爛味道??粗@些觸目驚心的黑紅,清夏的眼角濕透了。除了兩道快要愈合的刀疤外,文白蘇背上的傷還是一個月前在飯館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
天氣炎熱,終日鎧甲披身,來不及上藥等綜合的因素導(dǎo)致他背上的腐爛越來越嚴(yán)重,倘若今日不是沐梓發(fā)現(xiàn)他臉色怪異,強行要給他上藥的話,文白蘇打算等到陳倉與天秦的戰(zhàn)事過去后再對它們做下一步的處理。
沐梓瞬即將他攔腰抱起,臉部朝下將他平放在軟榻上。楓凌齊鳴東奔西跑,前前后后打來了幾盆熱水,去清夏的住處拿來了藥箱。
看這個架勢,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清夏在為誰接生......
純銀的小鉗子夾掉了文白蘇背部的腐肉,稍作熱水清理,清夏便為他涂抹一層又一層的膏藥......
敵軍這兩日變乖了,僅僅守住自個兒的防線,絕不前進(jìn)一步,看這個架勢,倒有些息事寧人的錯覺。又或許,天秦的投降戰(zhàn)書不久就會送到陳倉王宮,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會用什么物什作為引發(fā)戰(zhàn)爭的代價。
沐梓呆呆站在一旁,手里拿著一把好看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從側(cè)面看清夏的樣子,倒是與記憶中那個善解人意,樂于助人的嬋娟有幾分神似。意識到自己想入非非,沐梓連忙輕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七百年過去了,為什么記憶還如此清晰,嬋娟,不知如今的你過的好不好,一別之后,我在六界之內(nèi)再也打聽不了你的訊息......”
思緒越陷越深,沐梓不由得想到他剛下人界不久,回到生養(yǎng)自己的荷塘里去暢游,無意中微風(fēng)輕拂,荷塘一處的楊柳底下坐著一個身著山茶花刺繡的白衣姑娘。她一肚子的故事,說給清風(fēng)過處的柳枝荷塘聽。她問;“何為情?便是牛郎織女心心相惜一個天上一個人間。何為愛?便是鵝仙熊怪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何為孽緣,便是明知心里還有你,卻被注定生生世世不得相見......”她總是以一個悲傷的語調(diào)開啟接下來的故事情節(jié),不知不覺中,這個滿腹愁緒蘊藏悲情故事的嬋娟姑娘吸引了沐梓的注意......
“沐公子,給我一下銀鉗......”清夏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了三次后,沐梓才從悲情的記憶中脫離出來,慌慌張張的遞出了桌上擺放的銀鉗,努力克制自己不將思緒飄飛。
當(dāng)年黑白無常曾告訴過沐梓,“生生世世,嬋娟與你皆無緣,于嬋娟而言,死了才是一種解脫?!边@句話,幾百年過去了,沐梓至今沒有弄明白,為何對她來說死了才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