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三年,江湖動蕩,武林盟主遇害。
同年,江湖推選新任盟主,各門各派外爭內(nèi)斗,紛亂不止。
瓊扇門掌門主張隱默,不參與盟主之爭。大長老一派卻積極參亂,兩方爭執(zhí)不下,最終,大長老帶領(lǐng)近半數(shù)弟子另立門戶,自稱“骨扇派”。
大順?biāo)哪?,骨扇派凱逾瓊扇門直系真?zhèn)鹘^學(xué),勾結(jié)邪教與瓊扇門開戰(zhàn)。
對戰(zhàn)前一日,瓊扇門掌門介平喚來內(nèi)門大弟子隗丹妮。
“師父?!壁蟮つ菔钦崎T之徒,內(nèi)門弟子之首,所著服飾,已與六長老規(guī)格大抵相同。
“鶴,此一戰(zhàn),我瓊扇門必敗?!苯槠讲贿^四十有余,卻露出了暮色已至的神情。
瓊扇門僅內(nèi)門弟子才會在衣上繡出名字,而隗丹妮衣領(lǐng)之上,僅有一個“鶴”字。
這是她入門之時,介平所取。這瓊扇門內(nèi)門外門相加超百余弟子,僅她一人得了號,足以見介平掌門對她的期望之高。
“鶴與瓊扇門共存亡?!壁蟮つ輳澫卵鼘⑹种姓凵刃_,舉過頭頂,這是瓊扇門的最高禮態(tài)。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苯槠綇男渲心贸鲆痪頃斑@是我瓊扇門的真?zhèn)鳎F(xiàn)在我將它交于你,你要帶著它與外門弟子文深離開平陽,自此退出江湖。”
“師父,弟子不懂?!壁蟮つ輿]有立即接過那卷書,在她看來,若她真如此做,大抵會良心不安,有愧于師門。
于是將手中折扇舉得更高。
“文深姓介,是我的兒子。”介平接下隗丹妮手中的折扇,“吾已收回折扇,自此你便被逐出師門,瓊扇門的興衰榮辱,與你再沒有半點關(guān)系。”
隗丹妮朝介平跪了下去,“鶴定帶文深遠(yuǎn)離平陽,從此不再踏入江湖?!?p> 介平滿意的點點頭,當(dāng)著隗丹妮的面打開地上一處暗穴,“我瓊扇門之扇骨材料非常,等武林平息下來了,你可回此處找尋這三把扇子,但切記不可執(zhí)念?!?p> 說著,將方才從隗丹妮手中接過的扇子與自己手中的兩把,一齊放了進(jìn)去,關(guān)了暗穴。
“謹(jǐn)記師門所托。”隗丹妮接過書卷朝介平磕了三個頭,起身離開。
隗丹妮來到外門弟子練功的地方,一眾弟子都與她問禮。
“文深呢?”隗丹妮對著一正束身的外門弟子問到。
“回師姐,文深正與六長老在后院比試?!?p> “嗯。”隗丹妮唯一頷首表示謝過就大步走進(jìn)后院。
隗丹妮來到后院,打斷了文深與六長老,“六長老,掌門派我和文深去山中尋草藥?!?p> 六長老收起折扇,拍了拍文深的肩,“去吧?!?p> 文深不知為何,竟覺得六長者的語氣之中有一絲悵懷。
“鶴告退?!?p> “文深告退?!?p> 二人行禮退下。
隗丹妮帶著文深漫無目的的朝著一個方向走著,文深終于忍不住開口,“師姐,去哪兒?”
“離開平陽?!壁蟮つ莸恼f著。
十五歲的文深就已不太愛說話,得了答案后也不再問其它,默默的跟著隗丹妮。
待二人再次得到關(guān)于瓊扇門的消息時已是到了襄河。
“哎,你們聽說了嗎?瓊扇門被滅門了!”
“瓊扇門???介掌門連武林盟主之爭都沒參加,怎么會招惹上人呢?”
“還不是原瓊扇門大長老叛出師們后又勾結(jié)邪道反咬一口,嘖嘖嘖,可真不是個東西?!?p> “滅門?瓊扇門也算得上是大門派,這......”
“嗐,內(nèi)門外門弟子全都死了,介掌門是被那幫混蛋活活凌遲的,聽說是為了一個什么什么真學(xué)?!?p> “別說了,小心被骨扇派的人聽到,現(xiàn)在他們風(fēng)頭可是正盛?!?p> ...
...
在一間飯館中,隗丹妮與文深一邊吃飯一邊聽著,神情平淡。
待出了飯館,二人繼續(xù)趕路時,隗丹妮開口,“文深,以后你與我都跟瓊扇門無半分關(guān)系?!?p> “表面上?!?p> 隗丹妮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文深,“你都知道了?”
“不知?!?p> “那你這話什么意思?”
“只求結(jié)果,不問緣由。”文深繼續(xù)向前走著,“師姐,我要去京城。”
隗丹妮拉住文深,“掌門所托,你我二人不再…”
“滅門之仇?!蔽纳罾渲劭蹿蟮つ荨?p> 隗丹妮被文深的眼神震住了。
是啊......這可是滅門之仇,瓊扇門一百三十一條人命,不共戴天!
“好,去京城,五年,此仇必報!”
......
大順六年夏,一黑衣女子早朝時從皇宮正門闖入,一路上未殺一人,負(fù)傷來到朝議殿。
朝上武將與其糾纏許久,最終被楊洛楊抑二人喝住。
“父皇?!睏钜终驹谂由磉呣D(zhuǎn)頭看向文愛皇。
“眾愛卿先回吧,今日早朝就先議到這里?!被噬蠑[擺手,也想看看這女子怎么說。
“皇上!這……”眾臣請留。
“無妨,退朝吧。”皇上的語氣不容置疑。
待大殿之中安靜下來之后,
“父皇,給她請個太醫(yī)吧?!睏盥逑蛏吓_行了一禮。
“洛兒,這女子可是來刺殺朕的。”皇上狀作冷漠的提醒到。
“父皇,她若是來刺殺您的,怎么挑在滿朝武將都在時動手?依兒臣看,這位姑娘一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楊洛還是堅持。
女子掙扎著坐起身,“皇上,我給你做暗衛(wèi)?!?p> “暗衛(wèi)?朕的大順安康太平,朕并不需什么暗衛(wèi)?!?p> “我給你做暗衛(wèi)?!迸诱f道,“交易,我要讓骨扇派滅門?!?p> 皇上笑了,“朕說了,朕不需要暗衛(wèi)。”
女子只是道,“我一人可敵御林軍上百?!?p> “那又如何,我大順士兵千千萬萬。”
女子哼笑一聲,“皇上當(dāng)真不用暗衛(wèi)?”
女子將手緩緩放到傷口上,楊抑在一旁看的真切。
女子的血已化出一層血色的冰刃。
“你會滴水成冰?”
“殿下博見?!迸訉⒀稊S出,一身穿夜行衣的男人從房梁上應(yīng)聲落地。
“我沒殺他,只不過提醒皇上,你有暗衛(wèi)?!?p> 皇上終于正視起了這個女子,不但會這種奇功,還懂得破隱匿的陣法。
“姑娘這么厲害的角色,愿意為朕做幾年的暗衛(wèi)呢?
“你讓骨扇派滅門,我隗丹妮這條命賣給你?!?p> “洛兒,送她去太醫(yī)院,”皇上起身走向后殿,“今日闖入大殿之人已被處死?;屎笪⒎鲅矔r撿到一個受了傷了丫頭,帶回宮里當(dāng)了丫鬟。”
隗丹妮虛弱的勾了下嘴角,暈倒在地。
楊抑獨自出宮,剛走了沒兩步就吩咐待從道,“你們先行回府,我自己走走?!?p> “是,四殿下?!贝蠹叶贾肋@四皇子好玩,也不多管,畢竟連當(dāng)今圣上都縱著他胡來。直到眾人都離去,楊抑對著一個方向說道,“出來吧,他們都走了?!?p> 一男子出現(xiàn),正是文深。
“剛才闖入皇宮那人是你什么人?”楊抑抱著手笑看文深。
“師姐?!蔽纳钜膊恢獮楹危湃螚钜?。
“你去我家住吧,你師姐成功做上皇上的暗衛(wèi)了?!?p> “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瓊扇門是名門正派,我在話本子里看過。等皇上幫你們報了仇,你自己決定是走是留,你師姐不見得走不走的了,她說把命換給皇上?!?p> 文深沉默了一陣,“我怎么見她?”
“你可以跟著我啊,我?guī)阋娝?。?p> “好?!蔽纳钅叩綏钜稚砗蟆?p> “瓊扇門的仇報了之后你去哪兒?”楊抑領(lǐng)著文深在大街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跟著你?!?p> “喂,我可不欠你錢,你可別指著我養(yǎng)你?!睏钜忠惶裘肌?p> “給你做暗衛(wèi)。”文深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可以見到師姐?!?p> “那好吧?!睏钜致柭柤?,“那你這段日子好好練武吧,太弱的我可不要?!?p> “......”文深頓了頓腳步,“我真的很弱?”
“說不好,我只知道真正強(qiáng)的人不會在宮門口被我發(fā)現(xiàn)?!?p> “.......”
“要不你怎么會同意你師姐去宮里呢?”楊抑頭也沒回。
文深不得不承認(rèn),面前這個人真的是很聰明,這么快就理清了這件事。
“對了,你師姐怎么會滴水成冰?”
“師門的絕學(xué)?!?p> “練這個應(yīng)該挺難的吧?”楊抑與文深走到一口井邊。
“師姐在冰洞中三百六十五天?!?p> 揚抑打了一桶水上來,“你教教我唄,我沒準(zhǔn)一高興就讓你進(jìn)宮和你師姐一起在皇后那兒做事了?!?p> “我不會?!?p> “你不會?那你這性子怎么跟你師姐一樣?”楊抑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文深看向楊抑,楊抑艱難的從他那張冰山臉上找出了“疑惑”二字。
“....我是說,練這個武功的人會寡情絕欲。你明明看起來就冷冰冰的樣子,怎么會不會呢?”
“寡情絕欲?”
“是啊,練這個武功不僅要逆轉(zhuǎn)血脈溫度,還要斷情斷欲斷性,你不知道?”
“不知?!蔽纳顚㈩^轉(zhuǎn)向一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楊抑此時不過十四,沒看到文深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與遺憾。
“你能讓我去...”
“誒誒誒你可別得寸進(jìn)尺啊,你身上又沒有什么本事,宮里不是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睏钜至ⅠR出聲打斷。
“哦。”
......
“不一定非要進(jìn)宮的?!睏钜忠娢纳蠲嫔?,連忙找補(bǔ),“跟著我也是可以隨時進(jìn)宮的?!?p> “恩?!?p> “而且我覺得你最好別進(jìn)宮,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等著帶你師姐走?!?p>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在外培養(yǎng)些勢力,等你師姐暗衛(wèi)的身份暴露了好帶她走?!?p> “說明白?!?p> “????”楊抑要抓狂了,自己說的話很難理解?
“皇上留著你師姐是因為今天皇后正好出宮了,能借此給你師姐安排個身份。要是有人知道了你師姐是皇上暗衛(wèi),那她的存在也就沒必要了。暗衛(wèi)的主要任務(wù)不是保護(hù)皇上,要御林軍干嘛用的?暗衛(wèi)主要還是去做一些不能明說的事,這么給你解釋能懂?”
“懂?!蔽纳钅挠浵拢嗫磿私馊饲槭拦屎托臋C(jī)手段。
楊抑帶文深回了府后,文深便給楊抑留了字條,自尋皇子府的冰窖,自關(guān)在里面兩年。
“四皇子殿下,請轉(zhuǎn)告師姐,文深閉關(guān)兩年,勿念?!?p> “.....”楊抑看著手上的字條抽了抽嘴角,夏天時冰極難得,“文深你真當(dāng)老子那么有錢嗎!?”
楊抑氣的直扇扇子。
“四殿下,您前些日子在閑書閣帶回來的那筐子書....”
“怎么了?”楊抑直覺不妙。
“被一位公子搬進(jìn)了冰窖?!毙P說完就跑了,生怕楊抑拿他撒氣。
“....”楊抑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文深你大爺!?。?!”
大順八年,文深出關(guān)。這兩年間,江湖之中的骨扇派與鬼妖教全都不復(fù)存在。
“出來了?”楊抑坐在冰窖外一塊假山石上,一臉哀怨。
“主子。”文深微低下頭。
“你不錯,”楊抑發(fā)著抖指著文深,“我這兩年被參了近百本驕奢淫逸,欠了一屁股債!就是為了給你在夏天時候運冰過來!”
文深抬起頭,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我沒練成?!?p> “.....”楊抑扭頭就走,“你師姐一年練出的武功,我給你兩年你都不成,我還要你干嘛!他奶奶的敗家子,我這幾年在生死臺撈下五個敗家子還不夠,我對你期望那么高,你一出來你跟我說你沒練成你#@...”
剛走出去不到二十步,隗丹妮就出現(xiàn)在了楊抑面前。
“這是什么?”楊抑看著隗丹妮塞給自己的包裹。
“這兩年皇上和皇后賞的,替師弟還債?!?p> “哦?!睏钜治㈨樍藲?,”那你倆聊吧,我走了?!?p> “四殿下,明日去生死樓?!?p> “干嘛?”
“鳴絕,救下,安插到大殿下身邊,我?guī)煹苓€沒有身份,替銘絕,赤六?!?p> “....”楊抑看著隗丹妮。
“.......”隗丹妮看著楊抑。
“行吧,隨便,你們都安排好了還來問我干嘛?”楊抑?jǐn)[了擺手離開,“對了,這還你,留著做嫁妝吧,我的暗衛(wèi)我養(yǎng)著?!?p> “師姐,我沒練成?!蔽纳顏淼节蟮つ萆磉叀?p> “無妨,我只要你活著。聽抑王的話,皇上對他好?!?p> 隗丹妮閃身消失,留下了文深一人。
文深低頭看著手上結(jié)出的一層白霜,
明明....他已經(jīng)練成了九成九,差的那一點....
文深在夜色中勾起嘴角,
我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