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西邊,有墨綠色的草皮長到人膝蓋那么高,人寬的巨大灌葉擋住各條路的出口和入口,有樹干粗細(xì)的藤蔓姿態(tài)百樣的網(wǎng)織已經(jīng)占有的空間。因?yàn)楹瓷⒙涞秒S意,所以連天空里的云都潤出更深的靛色。
江無情因著冥府新君的身份,氣息顯得與旁的神佛不同,一路上怪林退讓,花草開路,三人行走其中,并沒有耗費(fèi)多少氣力。蜚牛也因此看出江無情身份的特殊之處。
江無情一心掛記女魁和獷,顯得著急和心不在焉。他深知天道山必然不會放過獷,也深知須彌山必然不會放過女魁。他如今行事,是冒著得罪天道山和須彌山兩者的風(fēng)險(xiǎn),是冒著把冥府送到風(fēng)口浪尖的風(fēng)險(xiǎn)在做這件事情。
孔雀憑借氣息,帶江無情和蜚牛繞過幾處林子,在一處林中瀑布下發(fā)現(xiàn)了在此棲居的乘黃一族。
乘黃一族世代居于青丘之西,其狀如鹿,身棕黃,間有銀色弧紋,頭生樹狀銀角,擅使箭矢。成年乘黃可變換人身。乘黃一族修行高深者,可有死而復(fù)生的本領(lǐng),神佛不限。
越是逼近乘黃一族的領(lǐng)地,孔雀可以感受到的女魁的氣息就越發(fā)濃烈。此處有雷鳴爆破聲,驚人耳膜,三人早見一道銀輝瀑布從黑色的高崖上泄下,舒緩溫柔的落進(jìn)崖下的幾十米深坑里,形成一個(gè)巨大的湖泊,湖泊上氤氳著乳白的水汽,周圍綠草茵茵,空氣中仿佛也縈繞著綠色的星點(diǎn)光芒。
湖邊有黑色巨石相間散落,怪木林枝斜入眼簾,其中有時(shí)時(shí)低頭抬頭的身影,夾雜低沉的獸鳴聲。湖邊有兩三成年男子,著棕褐色長衫,鬢邊的黑色頭發(fā)編成幾束麻辮和其他頭發(fā)散在肩頭。他們在盯著三兩只幼年乘黃在湖泊邊蹦跳嬉戲,江無情三人的靠近引起成年的乘黃的察覺,他們警覺的轉(zhuǎn)過身,挺身在江無情三人面前。其他成年乘黃也逐漸從瀑布中走出,露出一副備戰(zhàn)的狀態(tài)。
江無情三人不發(fā)一語,卻越走越近,乘黃一族臉色越發(fā)僵硬,就要露出兇狠面容。蜚牛見狀,漸生戰(zhàn)意,可突然間,江無情和孔雀腳步一頓,蜚牛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走出高江無情半步的距離,江無情還是擋在孔雀身前。蜚牛無奈,只好這么原地的站著。
此刻,蜚牛發(fā)現(xiàn),巖石邊,瀑布前,林子里布滿了乘黃族人,諸多雙眼睛和他們手里握著,搭在弦上的寒亮箭矢,都死死的定在江無情三人身上。蜚牛咬緊牙,銅鈴大的眼睛怒瞪前方乘黃一族。
“在下冥府新君,攜小女游玩此處,遇此小獸在尋主人,一路找到此處,叨擾諸位,還望見諒。”江無情微微頷首,目光清冷。他心想可厭當(dāng)初對青丘諸多庇護(hù)救助,他提及冥府,想必青丘諸族多少會給薄面。而他也要做出一副偶然的樣子,不好叫人看出目的。
乘黃一族聽了江無情的話,果然都松緩了臉色,站在最前面的魁梧男子似乎是乘黃一族的首領(lǐng),他稍稍上前,雙手合握,躬下腰,將手高舉頭頂,深深行禮,禮后起身道:“自昆侖有變后,冥府閣主涼城曾到青丘,告知各族,新君信物乃“三川河?!保娠@各族血脈。閣下自稱新君,不妨以信物相視?!?p> 江無情一聽,心中暗想,涼城果真是可厭的得力助手,這“三川河?!北厝皇且挖じ男戮黄鸪霈F(xiàn)的,這樣被當(dāng)作信物也不擔(dān)心他有一日出現(xiàn)意外狀況。
“好?!苯瓱o情面無表情,抬起左手,食指與中指合在一起,劃過眼前,一道同兩根手指一般寬度的金紋如同一條綢帶從左至右出現(xiàn),擋住江無情的雙眼,金紋有巴掌長,便被江無情手指一點(diǎn),甩向前方。金紋即刻化作卷軸,從上至下嘩然拉下,人高的卷面呈遞出金色的乘黃的獸紋。
眾人驚嘆,眼露喜色,皆松了一口氣,將箭矢收了,畢恭畢敬的圍上來。
乘黃族長恭迎上前,笑容和藹,道:“恭迎殿下,小殿下?!闭f著還朝孔雀微微躬腰示意。
孔雀只是眨巴雙眼裝傻,只有江無情笑著客套:“初次到青丘來,多有打擾。”
“殿下莫要這么說,先君猝然歷劫而去,昆侖遭遇巨變,皆是您接過擔(dān)子,守住冥府和昆侖,護(hù)佑青丘,青丘眾族感激不盡?!背它S族長說道。
江無情淡淡一笑,接著說起:“我遇這只小獸,苦尋主人未果,有心幫助,一路找到此處,不知您可愿意綁著尋找?”
江無情把目光投向蜚牛,圍上來的眾人也驚異的打量起蜚牛,蜚牛內(nèi)心鎮(zhèn)定,面上卻哭哭唧唧,委屈不已,抽泣敘說道:“我與主人剛到青丘,尋到一處休憩之地,我趁主人閉目養(yǎng)神時(shí),離開主人,去尋溪水野果,再回來時(shí),主人便沒有蹤跡,遍尋兩日無果。”
聽此說,乘黃一族眾人皆露狐疑之色,大家面面相覷,眼神似乎在爭論什么。乘黃族長也是在不自覺間斂了笑容,皺起眉頭,一副苦大丑深的模樣。江無情猜測,乘黃一族必然知曉女魁的下落。江無情不慌,仍然冷目看著。
“確有,確有。。?!背它S族長說著這話,目光瑟縮的望向江無情,眾人聽到族長承認(rèn),有趣的深吸一口氣緊緊憋在心口。乘黃族長頗是為難的盯著江無情,看江無情那雙冷漠的眼睛,不似冥府先君溫和,他倒是不敢開口。
既然察覺到了乘黃族長的目光,江無情哪有再繼續(xù)端著的道理,他淡淡回應(yīng)道:“您有什么顧慮?”
江無情隱隱擔(dān)憂,恐女魁有什么不測。
那蜚牛更是急得快跺腳的急切盯住乘黃族長的嘴。
那乘黃族長唇開而未有聲,醞釀片刻又只長嘆出一口氣,轉(zhuǎn)而對諸人道:“爾等散去。”
蜚牛記得快要伸手去抓乘黃族長的衣領(lǐng),江無情也是心中焦急不已。等到乘黃族長看見族人都散了去,覺得時(shí)機(jī)可以了,才以一種責(zé)備的目光刮了一眼蜚牛,然后恭敬的對江無情說道:“殿下可知,您面前的這只小獸,便是當(dāng)年神女女魁的坐騎,蜚牛!”
乘黃族長似乎說了天大的秘密,眉毛也頗是配合的驚訝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