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父子間的爭執(zhí)
付志輝離開的時候把蔡瑞敏家的門摔得很響，厚重的防盜門砸在門框上，半個樓的人都能聽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地震了。他走向電梯的時候，旁邊的鄰居差不多每家都有人出來一看究竟，他不想理會眾人的疑惑，脫下警帽，用食指和中指在冒煙上彈了兩下，再戴正帽子，旁若無人地走進電梯。
他心里火得很，剛才蔡荃“不記得，”“不知道”，“不清楚”三字經一樣的回答，他認為他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他頂替了蔡瑞敏的職位，作為父親的蔡荃肯定不會讓他再立新功，自然就把心里的一股邪火發(fā)在門上，也不管蔡荃曾是他的前輩，他兒子還是他的直接領導。
同樣想摔門的還有蔡瑞敏，好像只有摔碎某樣東西東西，才能抑制心中的憤懣。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付志輝為何一定要追查八年前的一場車禍，但對于父親的回答，他也很不滿意，他也不相信父親會忘記自己經手的案子中重要的涉案人，他可是平時買菜做飯，連家里剩了幾根蔥幾個辣椒記得一清二楚的。
蔡瑞敏知道父親一直不看好付志輝，他這個人中二病嚴重，做人做事都很無厘頭，人卻很聰明，為人也正直的，他不知道父親為何要為難于他，難道就因為他是有可能取代自己位置的人？
他看了一樣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父親，他不明白父親怎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父親他還是很尊重的，從小就把他當作自己心目中的神一樣崇拜，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平庸了呢？
“你不要瞪著一雙牛眼看我，你小子肚子里有幾根腸子我還不清楚？”蔡荃端起面前的紫砂壺，對著壺嘴喝茶，“姓付的那小子雖不招人待見，我還不至于為難他?！?p> “是，你那不是為難，根本就是刁難?！辈倘鹈裟瞧鸩鑾咨系倪b控器把電視機關了，他可不想父親一邊看電視一邊跟他說話。
“我這是在保護他，你知道嗎？”蔡荃伸手找他要遙控器，蔡瑞敏干脆把遙控塞進兜里。
“你舅舅讓他結案，也是為他好，又不是冤枉了什么好人，他照做不就好了？還去查什么八年前的交通事故，我可警告你啊，你現在是被停職，好好在家待著，別瞎參合，別到時候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我是被停職了，可我還是一名警察，身為警察，我得對得起身上的這身警服?！辈倘鹈舨粷M意父親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就你這么說，還沒王法了，我就不信誰能一手遮天?！?p> “他只要遮住你頭上的那片天就夠了，傻兒子，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在淺草發(fā)生的事就是對你的一個警告，讓你不要再多事。”
“照你這么說，我被停職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我玩忽職守，當然了，我也不承認自己玩忽職守。”他看著父親瞇著的雙眼，突然覺得那雙眼睛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渾濁，就算它們閉著，也能洞察周遭的一切事物。
“他是誰？”他冷不丁地問了父親一句。
“誰？”
“可以遮住一片天的人。”他想問的是可以遮住安城這片天的人，但這問題太過尖銳，直接問，父親會警惕他下面所要問的問題。
“哪里都有這種想遮天的人，無論是什么年代，權利再大也不能滿足貪婪的人心?！惫唬赣H的回答就像是在打太極，圓滑，借力打力。
“也就是說付志輝問你的那起車禍，跟這個人有關？”為了緩和氣氛，他給父親續(xù)了一壺水。
“你已經被停職了，跟誰有關也不關你的事，你好好在家待著哪里都不許去，付志輝想怎么折騰由著他去折騰，這小子夠機靈，關鍵時刻比你知道怎么保護自己。”
“也就是說我被停職是舅舅一手操辦的，你們怎么可以這樣不尊重我的意愿？”蔡瑞敏不滿地吼了出來。
剛才鄭況送他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跟父親有話說，否則他一個大男人怎么還回不了自己的家？平時鄭況很少來，外界謠傳他是因為妹妹的突然死亡怪罪妹夫，殊不知兩人私下里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無事不聯系，有事發(fā)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彼此。
從他們的交談中，他聽得出玄機，只是還沒來得及追問，付志輝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話也不能這么說，你舅舅知道上面不想你繼續(xù)追查，就借機停了你的職，他是想保護你，你是你媽媽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們蔡家唯一的孩子，誰都不想看到你出事?！辈誊跤芍缘卣f，“還記得你媽臨終前跟你說的話嗎？就算你不聽我的，也該聽你媽媽的話吧？”
父親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媽媽，雖然他們感情很好，而蔡瑞敏也因為母親臨終的那幾句話，盡量地不去想，他怕自己一旦深究，會讓母親死不瞑目。
還記得那時他已經大四，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小鎮(zhèn)當實習警察，突然有一天父親來電話說讓他趕緊回家一趟，他問什么事這么急，父親卻一字不肯透露，只說了句“你趕緊回來，坐最近的一班飛機，晚了只怕是來不及了?！?p> 他匆匆趕回安城，沒回家就直接去了醫(yī)院，母親躺在ICU病房的床上，身上插滿各種管子，人已經深度昏迷，顧況跟他說他媽媽憋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他回來，他走的母親身邊，母親奇跡般地蘇醒了，只是握著他的手一點力氣都沒有，母親含著淚告訴他說不要去找任何人的麻煩，她的死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讓他好好讀書早點回來好好照顧父親，說完這些，母親平靜地走了，他看著母親眼角流下的淚水，知道她或許承受了很大的委屈，但他不敢問，因為悲傷的父親，更因為母親的遺言。
“提到我媽，我一直想問你，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身體一直很好，怎么會突然離世呢？還有她最后留下的那幾句話，說她的死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我也當了這么多年多警察，我知道沒有關系就是有關系，她為何眼巴巴地等我回來說那些話，是不放心吧？現在你還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嗎？”
一抬眼，他看到父親老淚縱橫的臉，他知道自己的話觸及了父親的傷心之處。父親是個硬漢，從他記事起，只記得母親離世的時候父親流過淚。
“爸，”蔡瑞敏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不是今天付志輝來問你當年的肇事司機的事，我還搞不懂我被停職的原因?！?p> 蔡荃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并沒有打斷他的話。
“在這之前，就算安城接連發(fā)生的命案沒能告破，也沒人提出質疑，更沒人要追究什么責任，為何我剛去調查八年前的那起交通事故的時候，就有人出來阻止？因為我發(fā)現的問題遠遠比付志輝發(fā)現的問題多的多?！?p> 半個月前，洛嘉被綁架，洛奇等人來到安城的時候，他和付志輝發(fā)現了嫌疑人顧啟明，在調查他身份的時候懷疑他可能是八年前那起交通事故家庭的唯一幸存者，他也是要找的肇事司機的，結果沒找到，后來去了交警隊，發(fā)現負責處理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也突遭意外，而造成這起意外的司機后來在監(jiān)獄里被犯人群毆致死，凡事跟那起交通事故有關的人全部以不同方式出了意外，在他還沒來得及繼續(xù)調查下去的時候，被迫停職。
“現在你能告訴我，我媽是怎么死的了嗎？”蔡瑞敏盯著父親的每一個微表情，不想錯過父親面部神經的任何一條。
“你也是接觸過這個案件的人，那么我媽呢？難道她也是案件的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