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上古直至夏朝均歸屬于神話時代,其實是有爭議的,這種爭議來自于夏朝的那一段,已經(jīng)有一些后世的文獻資料和歷代研究的結(jié)果力證其真實存在,然而對于夏朝發(fā)展的進程語焉不詳,時代過于久遠所以遺失的東西很多,而歷來也不斷有人質(zhì)疑夏朝的存在。
當然,那段時期是客觀存在的,質(zhì)疑的主要是指這段時間能否稱之為一個朝代,因為沒有找到足夠的考古例證,然而,這畢竟比有意識的篡改和虛無要來得高尚,文明的發(fā)展建立在過去的基礎(chǔ)之上,無論如何,我們現(xiàn)在正在享用這個基礎(chǔ),雖然很初級,卻是啟蒙。
所以對于夏朝,就是這么個啟蒙階段,就是承上啟下的時期,神話到歷史的過度,所以算是半神話時代吧,而從此以后,從商朝之后,我們開始來讀一讀真正的歷史。
雖然這段歷史,依舊有虛構(gòu)的成分。
堯舜禹湯,但凡后世的帝王們說起要學習的榜樣的時候,總是這四個名字。而湯又稱成湯,或者商湯,是真正脫離神話性質(zhì)而進入有據(jù)可查的歷史階段第一人。
因為夏朝的歷史,畢竟還存在爭議,而關(guān)于商朝,則已經(jīng)有足夠的文獻資料、考古資料來證明其過程,而這個過程,就是從商湯滅夏桀開始的。
商湯是個有來頭的人,他的始祖契是帝嚳的兒子,也就是堯的兄弟,被封為玄王,是當時的重臣之一,而大禹治水之時,契輔助有功,被封于商邑,在那里建立了商國,這是一個傳統(tǒng)的強大方國。
契的國家傳承與夏朝的傳承基本上是平行的,而且,相對夏朝的驕奢淫逸,商國的每一代,都在延續(xù)著發(fā)展,其中契的孫子相土馴服了馬,從此中國有了馬車,而到契的六世孫亥的時候,他又馴服了牛,使用牛耕地和拉牛車,將農(nóng)業(yè)水平向前推動了一大步,而且開始了商業(yè)貿(mào)易,也就從這個時候開始,商朝的國力逐步強盛起來,甚至一度超越了夏朝。
湯誓契的十四代孫,而此時的商,已經(jīng)是一個強盛的方國,雖然此時還不具備滅夏的力量,但對于周邊的方國部落,已經(jīng)形成了強大的壓迫,并且對于暴虐無道的桀,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每一個朝代的滅亡,今天用一個流行的詞叫做“作”,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這個朝代在實際上是占據(jù)天時地利人和的,對那些在野的對手而言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比如國力的優(yōu)勢,比如擁護的優(yōu)勢,都已經(jīng)占據(jù)了先機。但很多時候國家的統(tǒng)治階級和既得利益者,將這些優(yōu)勢認為是自己應得的,是永遠不會被退化掉的,所以就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些優(yōu)勢。不修德政,不將民眾放在心上,甚至嚴刑峻法,盤苛百姓,又或者窮盡國力,窮奢極欲,又或者窮兵黷武,四處侵略,以至于民眾得不到休息和繁衍,財富被揮霍一空,從而引起內(nèi)亂。
這種“作”在每個朝代都發(fā)生,而實際上朝代的更替,被外來侵略的例子極少,而亡于內(nèi)亂的極多,也就是這個道理。
夏桀自然就是一個“作”的典型,除了享樂無度,不理朝政,又不顧國力唯艱,四處征伐,視人民如草芥,終于引起了廣泛的仇視心理,而這種心理一旦形成規(guī)模,就已經(jīng)注定不可能鎮(zhèn)壓下去,看似平靜的江湖,其實蘊含著暴風雨。
湯曾經(jīng)在夏朝立下過功勞,而自身的實力也使夏朝依仗為肱股,所以他們很早就獲得了一項特權(quán),就是不受朝廷之命而征伐的權(quán)力。
這個權(quán)力很恐怖,也就是說湯掌握著尚方寶劍,而且夏桀基本上是不管這把寶劍的。夏朝的原意,是希望這把寶劍能夠掌握在自己手中,能夠替自己代行懲罰不服從的部落、方國的,可是寶劍鋒利了,終于有割傷自己手指的時候。
湯很好的利用了這種權(quán)力,等待夏桀明白過來湯其實是在針對自己的時候,湯已經(jīng)完成了十一場勝利的征伐,首當其沖的是忠于夏桀的國家叫做葛國的,葛國很弱小,在湯面前顯得不堪一擊,但為了麻痹夏桀,湯還是給葛安好了罪名,不服從天命,自己是代天刑罰。
在那個時候天命簡直就是萬金油,夏朝的歷代帝王也用過不少次這個借口,所以完全沒有引起夏桀的警惕。
但接下來,湯四處征戰(zhàn),將不服從自己的方國都征服了的時候,就再也瞞不住自己的意圖了,而此時的夏桀,正好戰(zhàn)勝有緡氏,軍備力量強盛,二者基本上面臨正面的對接。
如果此時發(fā)動戰(zhàn)爭,歷史又是另一番模樣,因為商國固然強大,但卻還遠遠不是夏朝的對手,
決定勝利的因素很多,實力絕對是最重要的一種,而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那么隱忍是一個領(lǐng)導者必須具備的品質(zhì)。商湯知道自己的力量與夏桀之間的差距,重要的是,雖然十一征勝利,依然還有實力派在支持夏桀,他必須等到夏桀民心盡失,而這個時間看起來也絕不會太久,只是在此之前,他還必須要冒一冒險,因為夏桀發(fā)現(xiàn)了他的所圖,召他入都城相見。
去,或者不去,這是一個問題,如果不去,坐實了反叛的名聲,馬上將要遭受夏桀的征伐,而去,有可能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這明顯不是召他前去嘉獎的。
商湯去了,冒著被殺頭的危險,也或許他是太過于了解夏桀。
事情果然沒有出乎意料,他到了夏朝的都城,馬上被夏桀責問,經(jīng)歷一番欲蓋彌彰的辯解之后,可以預料這種辯解是多么的無力,商湯很快被扣押囚禁起來,這個囚禁的地方就在夏臺。
不過夏桀并沒有馬上殺他,或許是他往年所立的功勞起到了作用,也或許是妺喜的作用,總之,商湯失去了自由,而且好像是砧板上的肉,處于一種任人宰割的境地。
還好有伊尹。
伊尹曾經(jīng)朝見夏桀,卻沒有得到重視,卻結(jié)識了妺喜,而此時,他們兩人將成為關(guān)鍵的人物。
在任何朝代,千萬不要忽視金錢的力量。
伊尹通過妺喜,以大量的金錢珠寶送給夏桀,或許還帶著各地搜羅來的美女,這對于喜好此道的夏桀而言如雪中送炭,再加上妺喜從中美言,這個昏君,竟然不顧朝中大臣的阻擋,將商湯給放了。
讀到這里,我心中總是無法平復,更想起千年之后的另一個人物,竟然連金錢珠寶都沒有收,只是因為心中的驕傲和所謂的氣概,也放了一個人。如果是個普通人倒也罷了,可是帝王如此,真可謂天理難容了。
在都城被囚的日子里,商湯更進一步發(fā)現(xiàn)了夏桀的貪婪和猶豫,而這種發(fā)現(xiàn)讓他堅定了心志。
夏桀放了商湯,失去了最后一個維護自己統(tǒng)治的機會。
在伊尹和仲虺等人的輔佐下,逃回故地的湯,開始籌備攻夏的事宜。應該說這次被囚,有一個意外的收獲,那就是夏桀囚湯行為對方國和諸侯們產(chǎn)生了巨大的震動,因為商湯一直扮演的是一個正義而能干的角色,而這樣的角色得不到重用反而被囚禁,一般的諸侯們預料到自己的下場獲取會更加悲慘,于是紛紛加入到商湯的陣營里來,商湯因此而實力大增。
但這些方國里面卻不包括三個忠于夏桀的大國,韋、顧和昆吾,這三個國家對于夏朝始終不離不棄,是桀的可靠盟友,而當初商湯十一征之后,就是準備清除這三個國家的時候,被他們先行報告,被夏桀囚禁了下來,現(xiàn)在回國之后,這三個國家自然就成為了湯的眼中釘。
現(xiàn)在談商湯滅韋之戰(zhàn),其實是與韋顧之戰(zhàn)聯(lián)系在一起的,韋國在河南滑縣一帶,顧國在山東甄城一帶,二者相隔不遠,都是忠于夏朝的附屬國,是商國西北的后顧之憂。韋國姓彭,國家倒還有一些實力,顧國姓已,那完全是不堪一擊的小國家了,但二者結(jié)盟相對,倒也不可小覷。
湯聽從伊尹的建議,采取各個擊破的策略。
韋國更近,就從韋國開始,那個時候雖然亂,但人口畢竟有限,所謂的大戰(zhàn),其實有資料對當時的戰(zhàn)斗力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夏朝能夠調(diào)動的軍隊也就是一萬多人,那么商國其實更少,而韋國大概就相當于現(xiàn)在一個縣武裝部駐軍,也就上千人到頭了。
所以說的滅韋大戰(zhàn),估計也就是千百來人的械斗,很顯然,韋國的千來號人根本經(jīng)不起真正的戰(zhàn)爭,面對有備而來的湯很快就敗下陣來,韋國被滅。而接下來的顧國就更不堪一擊了,估計湯在路上行軍的時間比真正戰(zhàn)斗的時間還要長,顧國是偏遠小國,一戰(zhàn)而勝,從此湯的西北平定下來。
可能有讀者要說了,就這么兩個小國,何必大費周章,要知道,從當時的地理位置來看,湯是夾在夏朝和這幾個小國之間,雖然這小國實力不怎么樣,但如芒在背,戰(zhàn)略位置可相當重要,為了準備對夏朝的戰(zhàn)爭,湯容不得半點有失。
而最后一個對手昆吾,卻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昆吾位于商的南面,離夏朝王都較近,國家也比較強盛,按照當時的實力而言,或許與商國不相上下。更重要的是,昆吾國在太康之亂時,就積極組織勤王之師,而且是當時的盟主,在諸侯國之中威信很高。
幸運的是,這樣一個一直忠于夏朝的大國,在夏桀即位,商湯被囚之后,對夏朝也生出了異心,和湯一樣,想要獲得夏朝的最大權(quán)力。
想想夏桀也夠窩囊的,忠于自己的一些小國家實力不濟,都被干掉,而兩個最強大的國家卻對自己的位置虎視眈眈,不過夏桀看起來并不愚蠢,他知道漁翁得利的好處,樂得看商湯與昆吾斗得兩敗俱傷,可惜他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所以當昆吾向夏桀求援時,根本就沒有獲得夏桀的重視。
而且,昆吾的異心,給了湯一個借口,他一面向朝廷奏請除奸平亂,一方面帥兵攻打,先占取了口實,在這樣的借口之下,以及湯的實力威懾下,昆吾只能孤軍奮戰(zhàn),戰(zhàn)爭持續(xù)數(shù)年,昆吾全軍覆沒,氏族成員或四處逃散,或融入殷商之中。此后約五百年間,昆吾氏族便不再有什么重要活動,直至商末周初,才又活躍起來,這是后話。
數(shù)年的征戰(zhàn),雖然損失了不少兵力,但商的戰(zhàn)斗力卻在戰(zhàn)爭中成長起來,此時夏桀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自以為能夠控制的方國,真正已經(jīng)具備與自己抗衡的力量,而附屬于自己的方國們,再也沒有一個能夠為自己出力,才真正感到絕望。而湯挾滅昆吾之威,迅速整兵開始對夏朝宣戰(zhàn)。
結(jié)局我們都知道了,夏桀逢戰(zhàn)不勝,逃至鳴條被徹底擊潰,自己成為階下之囚,終于客死于流放之地南巢,而身邊只有一個妹喜相伴。
湯獲得了徹底的勝利,歷史從此又改變了格局,雖然后來商朝的演變與夏朝大同小異,但這一刻的歷史,屬于湯,而商湯也成為又一個歷史上傳頌的傳奇帝王。
這個時候,商湯的背后默默的站著一個人,為了這場戰(zhàn)爭,他竭盡心力,這一刻,他的理想終于實現(xiàn),而這一切,都應該從他少年時說起。
伊尹,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偉大的丞相,誰知道他的另一個特長呢?
少年時,他勤勉好學,天分過人,學習的是治國理政的學問,擁有的是平定天下的本領(lǐng),可是幼年,卻充滿坎坷,他的一生,堪稱勵志班的史詩。
據(jù)說伊尹是個孤兒,他的名字叫做伊摯,尹是他后來的官位。伊摯父母早亡,而收養(yǎng)他的是一個有莘國庖人,也就是廚子。而伊摯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廚子。
有人說廚子只是他的進身之階,因為有莘國的國君賢明,為了接近他,伊摯將廚藝修煉的爐火純青,并獲得了有莘國君貼身廚師的工作,然而這個工作是一個奴隸工,屬于整個社會的最底層。不過對于一個有能力有理想的人而言,地位只是暫時的,憂患只是考驗的過程,很快他就成為有莘國的膳食官,不過后來伊摯發(fā)現(xiàn),有莘國雖然賢明,但國力衰弱,而且與夏朝有割舍不斷的親屬關(guān)系,所以不可能成為夏朝的敵人,不能成為實現(xiàn)自己理想的平臺,于是投靠商湯。
治大國如烹小鮮的理念就是伊摯首先提出來的,他用這一套理論套用到治國理政之中,獲得商湯的贊賞,被湯提拔為尹,從此就以伊尹稱之。
從奴隸到丞相,真可是一步登天來形容,對于湯的知遇之恩,伊尹決定以死相報。他知道湯有滅夏之志,而這也是他的理想,所謂志同道合大概就是這樣,他主動潛入夏朝都城,并見到了夏桀,夏桀的輕視讓他更堅定了反抗之心,回國后就建議湯先做一些試探。
第一次試探是停止朝貢,很快,湯的行為得到了夏桀的強烈反映,對于愛財如命的桀而言,這比出兵攻打他更嚴重,于是夏桀調(diào)動九夷之兵,準備攻商。商湯一看嚇壞了,趕緊跟伊尹商量,伊尹卻毫不在意,他知道夏桀的貪婪,只要恢復朝貢就沒事了,他所關(guān)心的是夏桀的影響力,九夷之兵聽從調(diào)遣,說明夏朝還有威望,目前還不能直接進攻,必須瓦解掉這些勢力和同盟,才有可能取得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
情況果然不出預料,湯上表請罪,并恢復了朝貢,夏桀輕易的原諒了他,而暗地里,伊尹卻協(xié)助商湯,對那些九夷之國,進行了各個征伐,于是有了十一戰(zhàn)的輝煌戰(zhàn)果,對于沒有被攻打的九夷之族,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夏桀的忠誠度越來越低,在下一次需要征集的時候,便不奉召了。
可是再一次夏桀感受到力量危險,便召集商湯,按照他的意思,估計就是想把商湯喊回去干掉,情況危急萬分,而伊尹分析形式堅決認為此行有驚無險,極力勸說商湯前去,以自己的安危暴露夏桀的本性,使他失去民心。
這一次決定又對了,夏桀沒有殺湯,而這其中伊尹在都城的活動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夏桀的弱點,用金錢美人就能辦成任何事情,包括放走自己最大的敵人。
從此,桀民心盡失,而湯威望日孚,這才有了后面的滅韋顧昆吾和鳴條之戰(zhàn),才將強大的商國變成了強大的商朝,從某種意義上說,伊尹才是商朝第一人,而他與商朝愛恨糾纏的故事,卻才剛剛開始。
滅亡夏朝之后,湯召集天下諸侯,舉行祭天之禮,其實也就是一次推選大會,這次大會,是一次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大會,是一次統(tǒng)一思想、凝聚人心的大會,是一次振奮精神、鼓舞斗志的大會,是一次團結(jié)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會議圍繞國家穩(wěn)定與民族大戰(zhàn)大計,提出需要有一個受天命眷顧的圣人來主持天下,而諸侯表達了強烈的意愿,一致推舉湯為天下之主,在再三推辭不掉的形勢下,湯勉為其難登上大位,定國號為商。
商朝正式成立,國都位于亳,這個亳不是安徽的亳州,而是河南偃師一帶,今天偃師商城的遺址猶存,也有文獻支持說在商丘一帶,這個不奇怪,關(guān)于古代的遺址或者名人的故地,普遍存在爭議,而這種爭議的根源,來自于地方對于旅游經(jīng)濟或者區(qū)域形象的追求,而不僅僅是歷史考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