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亭與那海鯨幫領(lǐng)頭之人斗了十多個回合有余,對方使出的柴刀十八路,雖說不是什么稀奇武功,但用在具有一定功力的人手上,著實有只不同凡響的殺傷力。那領(lǐng)頭之人左劈右砍,大開大闔,地上的青磚不知是被那刀刃劃過,還是被勁風(fēng)抹中,竟是揚起了絲絲塵土。
左丘亭腳下步伐變化也是極快,他所使得乃是全真教獨門輕功——金雁功。這金雁功與道家另一宗派武當(dāng)派的梯云縱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兩種輕功皆是修煉久了,能讓人身輕如燕,攀崖越壑如履平地的上乘輕功。左丘亭此刻踏方走位,飄忽不定,初來只是為了躲避對方的攻勢,久而久之卻變成對方追打自己而不著了。
那領(lǐng)頭漢子十幾招過后,瞧見對方仍然片葉不沾身,心中并不急躁,反倒有些欽佩。又見那左丘亭與自己過招之中用過昆侖、武當(dāng)、全真和少林派的多種武功,不禁為他所學(xué)淵博暗叫一聲好,自然手上的力道也平添了幾分。
左丘亭此刻雖然腳下從容的很,心里卻不停的打鼓。這人刀法造詣并不甚高,全憑一身驚人的內(nèi)力,才將這普普通通的柴刀十八路耍的有模有樣,若非自己偏偏輕功造詣不淺,恐怕早就要傷在對方手上了。此人內(nèi)功功力,絕對不比自己弱,甚至還要更加精純幾分。左丘亭轉(zhuǎn)念再想:“若他帶來的其他幾人,也都有這般水準(zhǔn),那王佑陵、柳漸青等人還有那些個衙役官兵,恐怕要難保無虞了...“
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能此刻治住此人,興許便能挽回幾分局面。想到這里,左丘亭收起一貫與人交手時悠然自得的態(tài)度,立時認(rèn)真了幾分。他出自臨風(fēng)谷,此谷武學(xué)雜糅,兼學(xué)百家武藝,左丘亭悟性又奇高,這柴刀十八路乃是他刀法的啟蒙武學(xué)。所以他對此套武學(xué)的殺招、變幻、破綻與漏洞,早已諳熟在心,只是苦于手上并無趁手的兵刃,一時之間還未能找到最好的破敵之法。
他與那領(lǐng)頭者正斗著,卻冷眼瞧見官兵之中又有幾人中招到底,心中不免著惱,與此同時也是急智利驟起。只見他腳下突然一滑,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對手豈是毫無經(jīng)驗之輩,見他露出破綻,果然揮刀來砍。這一刀只要左丘亭重心不穩(wěn),想要強拿站定,必然中刀??扇f萬沒想到左丘亭當(dāng)真摔了個瓷實,結(jié)結(jié)實實的趴在地上。這一刀本就是砍常人立時的腰部位置,此刻卻只能從左丘亭身上空空劃過。
左丘亭怎會放過這大好機會,趁著對方招式用老,不及回護,騰空便踢出三腳,全沖著那人持刀臂膀的腋窩處而去。這幾腳踢的既快且準(zhǔn),不過是力量稍稍弱了些,好在那人體腋窩本就不受力,對方招式已然用老,來不及揮手抵御,便應(yīng)聲中了兩腳。那領(lǐng)頭人臂上吃痛,立刻撤了手中單刀,回手來猛抓左丘亭腳尖,才算勉強將那第三腳擋了下來。
那人格住左丘亭來腳,手上力道不減反增,竟也將左丘亭推出去兩步。左丘亭連忙翻身躍起,拿樁站穩(wěn),再抬眼瞧那領(lǐng)頭之人,只見他不住的搖著自己一側(cè)肩膀,脖子左右擰的咯咯作響,還沖著自己還不住點頭。左丘亭不由得開口問道:“閣下恐怕并不擅長使刀吧?當(dāng)然,海鯨幫也有關(guān)二當(dāng)家和靳三爺這種善使軟便和拳掌的,也許閣下也練得一手精湛的龍舞九天手,不如我們就來比劃比劃!”
言畢,左丘亭不敢給對方更多的喘息機會,更不想讓對方再去地上捉刀。他躍出兩步上前,揮拳就打,那漢子卻也不弱,口中念道“來的好!”雙掌交叉推出,便對上了左丘亭的病維摩拳。
這病維摩拳乃是崆峒派的上乘拳腳功夫。江湖皆傳,只有將此拳練到登峰造極,方才具備修習(xí)昆侖派無上絕技——七傷拳的資格。而那七傷拳自崆峒創(chuàng)派以來,也只有寥寥幾任掌門有幸修得。坊間傳言,崆峒派此帶傳人之中,還并未有人略通這七傷拳的十之一二。所以按道理來說,這套拳法,的確算做崆峒派上乘武功了!左丘亭此刻使出來這病維摩拳,已經(jīng)是毫無保留,他將自己最強的拳腳功夫祭出,不為別的,只為置敵于當(dāng)下。
這病維摩拳,世人皆道是取自“天女散花,維摩不染”的佛教典故,普遍認(rèn)為此拳法乃是以柔克剛的招式,與武當(dāng)派太極拳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這多是以訛傳訛的江湖傳言,實際上維摩詰本人是一位西方佛門中極為有名望的修行居士,有《維摩詰經(jīng)》流傳于世。想傳此經(jīng)乃是他病后有悟所著,提倡“人不二法門”,主張世間與出世間、生死與涅槃、有相與無相、有知與無知等一切分別平等不二,由此不二法門,可得無生法忍,遠離一切煩惱妄想,進入涅槃之界。
所以這病維摩拳,并非什么以柔克剛的本領(lǐng),而是視敵我為平等,無貴無賤、無強無弱,若要傷人,亦要任人傷己,頗有七傷拳那若傷人,先傷己的意思在里邊。只不過它不似七傷拳那般,先傷自己五臟六腑,再靠蓬勃內(nèi)力重傷他人,而是不懼?jǐn)硠?,敢于攻敵,其實說白了可以算作是一種不怕死的搏命打法。
此刻左丘亭使出這病維摩拳,一招一拳的速度并不甚快,不過角度卻頗為刁鉆,讓人難以捉摸。同時這拳法也算大開大闔,動作幅度極大。速度如果不快,幅度又不小自然而然就意味著破綻也會頗多。那領(lǐng)頭之人,瞧見他這詭異拳法,心下甚奇之,又見他每出一拳必漏破綻出來,不禁心里生出想要攻其破綻,取其軟肋的想法。
可轉(zhuǎn)眼之間他又發(fā)覺,若想攻那左丘亭的破綻之處,偏偏必須要要硬接對方祭出的拳頭,自己不中對方之招,想要拿其軟肋,竟也是萬萬不能??勺笄鹜韯萆趺?,尋常人又哪里敢接?
兩人就這么走了七八個回合,那領(lǐng)頭之人只是一味閃躲格擋,并未找到任何一個好的機會去攻左丘亭的破綻。他有些煩悶,下意識的兩只手便向自己腰間插去,忽然斜地里從他背后竄出一個略顯瘦弱的海鯨幫漢子,將他一肩膀撞開,自己卻好似收勢不住一般,一頭扎進左丘亭懷里。
左丘亭見狀,下意識用手去擋,卻不想那人并非真的跌倒,而是順勢使出了相當(dāng)高明的貼身短打,瞬間便捏住了左丘亭雙胯,抬頭用力就要將左丘亭頂翻在地。左丘亭雙腿前曲后弓,硬生生的壓低了自己的重心,與那人較上勁來,方才沒有應(yīng)聲而倒。
那漢子見放他不倒,兩手便在左丘亭腰間盤桓,左丘亭心下大駭,只道對方想扣住自己背后腰眼。他連忙雙臂用力,硬推那漢子肩膀,那漢子心知這下偷襲不成,再難有所作為,連忙撤手起身,向后彈去。左丘亭見對方立時要撤,怎肯輕易放他離開,揮掌便要朝那人項間劈去。
那漢子見對方掌力頗盛,連忙向后仰頭。這一下,的的確確他是避了過去,卻不想自己的面紗綁的太也稀松,被這拂面而過的掌風(fēng)竟給帶了下來,露出自己那眉清目秀的面龐,與這一身武人打扮放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他見自己面巾掉落,趕緊以袖拂面,向后急退。左丘亭也是癡呆呆的看著。倒不是他有什么龍陽之好,只是他覺得,這張臉龐,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