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是天歌還是宋戡

　　后堂的聲音一響起，桃小別和洛安便了然的對視一眼，二人原本有些繃緊的身體頓時松弛下來，而高掌柜和店中的幾個小二則肅目而立，臉上皆是恭謹和小心。

　　此時，就從后堂慢慢地踱出一個人來，果然便是宋戡。此時的宋戡仍舊是一身華服，頭上的玉冠將他的頭發(fā)束得一絲不茍，他原本就很高大，在那身貴氣逼人的衣冠的裝點下更是顯得身軀凜凜，氣度不凡。

　　宋戡剛一露面便朝高掌柜瞥了一眼，高掌柜立刻心領(lǐng)神會，帶著幾個小二朝他俯了俯身就退到了門外，正好擋住了那些想要進店看看的行人，便攔住人家道：“今日店內(nèi)盤點，不事營業(yè)，不事營業(yè)……”

　　而此時柳憶便從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聲：“哼，原來是你。不知你這般藏頭露尾意欲何為，難道是要向我們炫耀，今時今日的你是如何享有榮華富貴嗎？”

　　宋戡莫名的苦笑了一下，桃小別立刻從他那絲苦笑中捕捉到一種熟悉的神韻，這個樣子的宋戡在他不告而別離開天芒山后桃小別就未曾見過，而如今卻仿佛又回來了。

　　如此一想，桃小別的心中頓生親切之感，見宋戡目光閃閃地看向自己，就朝他嫣然一笑道：“你為何在此？為何要串通這些攤販和掌柜送我東西？”

　　宋戡原本已經(jīng)止住了腳步，站在離桃小別一丈開外定定地瞧著她，眼下一見桃小別同自己講話，便不由自主的朝她走了過去，而柳憶立刻閃身站到了桃小別身側(cè)，無比謹慎的死盯著他。

　　宋戡像是已經(jīng)想到了柳憶會這般防著自己，但他面色之上也未見氣惱，此時旁的人對他來說都似無關(guān)緊要，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桃小別，心中那些悵惘、絕望以及無能為力的悲哀來了又回，在他心間往復(fù)了無數(shù)遍，而當他終于站到桃小別面前時也只是輕聲問道：“桃小別，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

　　桃小別一時有些怔忪，宋戡這般隨性而自然的同自己講話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她太久未曾在他眼中見到那股熱烈而猶疑的神色，上回在玖玲瓏見他之時，他渾身上下的疏離和淡然那般明顯，如今卻是全然不見了，仿佛曾經(jīng)的那個天歌又回來了，又站在她面前期期艾艾的同她說著話。

　　桃小別一時想不通為何會如此，但還是笑著朝宋戡道：“我自然是好得很！想來你應(yīng)該也是！”

　　宋戡便垂下眼眸掛出一抹僵硬地笑容：“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桃小別立刻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了？出了何事？”

　　宋戡便皺著眉艱難地問她：“我……我當日不告而別……你……你可還怪我？”

　　桃小別頓時笑了：“我像那么小氣的人嗎？”說完又撇撇嘴道：“不過你連一杯喜酒都未曾請我喝，這個倒是讓我有些耿耿于懷。”

　　宋戡立刻連聲朝她道：“那我今日便請你喝上幾杯，請大家都喝上幾杯，就去玖玲瓏，可好？”

　　桃小別還未答話就聽柳憶冷冷地道：“不必，師尊說過，你與我們的緣分已盡，就不要來往了！”

　　柳憶的話如當頭澆下的一桶冷水，將原本充滿期翼的宋戡淋了個透心涼，只見他惶然地退后半步，苦笑著問桃小別：“你……也不愿意同我來往了？”

　　桃小別朝柳憶瞪了一眼才朝宋戡道：“你如今與楊沁兒夫妻情深，我與她……畢竟有些嫌隙，我們?nèi)羰莵硗鶑拿?，她……恐怕也不會高興吧？”

　　宋戡立刻急急地道：“她管不了我！”

　　宋戡之言頓時讓桃小別與洛安都感到驚訝，桃小別便問他：“你們……可是吵架了？”

　　宋戡便寥落地搖搖頭：“話都并無太多的兩個人又如何吵架？”

　　桃小別便不明所以地看向洛安，洛安凝眸想了想便溫和地朝宋戡道：“舌頭和牙齒尚會出現(xiàn)磕碰，人與人之間更是免不得會有爭吵，所以更要以平常心待之，尤其身為夫君更應(yīng)禮讓夫人，如此，才能兩相和美?！?p>　　宋戡感激地朝洛安一笑：“多謝五殿下勸慰，可是……我之苦衷實在難以言表……”說到此處他又目光灼灼地看向桃小別：“只期望你……莫要誤會我，總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你為敵，你信不信我？”

　　桃小別便坦然地朝宋戡道：“行了，宋戡，如今即便你全心維護楊沁兒也是理所應(yīng)當之事，咱們雖共有過去，卻始終要各有來日，你可明白？”

　　而宋戡愣愣地看著她：“你……叫我什么？”

　　“宋戡啊，難道不是你自己要叫回這個名字？”

　　宋戡一聽像是氣息紊亂般踉蹌著又退后了半步，凌亂無章地說道：“別人……叫什么都行，桃小別……可……我是天歌啊，你當初說過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能唱出如天樂般悅耳的歌聲……我是你的天歌??！”

　　宋戡說出這番話時嗓音沙啞，面色更是凄惶，一時讓桃小別有些手足無措，而此時洛安便朝他平靜地道：“從你與楊沁兒大婚那日起，這世間便只有宋戡，再無天歌?！闭f完他伸出手一把握住桃小別的柔荑，牽著她往集萃軒的門外走去，宋戡急急地想要追上去，柳憶卻如一陣疾風(fēng)“呼”地飄到他身前，將他死死地擋在了洛安與桃小別身后，讓他想進半步也難。

　　而此時洛安又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宋戡，他的聲音比他的目光還要清冷：“郡馬今日的言行有些無度，不知是受了何種刺激！這世間朗朗君子貴在問心無愧，即使郡馬放棄了求仙問道之路，也應(yīng)時刻控制和自省己身，既不可癡心妄想，更不能枉顧倫常！”

　　而宋戡像是被人迎面一擊般痛苦地抱住了頭，見洛安拖著桃小別的手越走越遠竟像瘋了般不顧柳憶的阻攔，撲在柳憶身上向桃小別遠走的方向無措地探出了手臂，口中更是哀凄地喊道：“桃小別，你回頭看看我！我永遠是你的天歌?。∮肋h是！”

　　柳憶憤恨地一掌將他拍飛，不屑地朝他說了一句：“你已有妻室還在小姐面前說這種話，不要臉！”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就朝洛安與桃小別追去。

　　而宋戡被柳憶那一掌直接拍飛到大堂的墻壁上又回彈至冰冷的地磚，他也不急著爬起來，而是半趴在地上慘笑著自言自語：“桃小別，我比任何人都在意你，可我如今卻比不上任何人……”他的嘴角有一絲血跡緩緩而下，但他渾然不覺，只知哀凄而惶惑地看著那牽著手的兩個背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而此時的桃小別愣怔地任由洛安一路牽著自己的手，她看著他雪白袖籠下緊緊握著自己的那只白凈的手掌出著神，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方才是生宋戡的氣了嗎？”

　　洛安就回過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氣他，也氣你！”

　　桃小別大驚：“我又沒惹你，為何要氣我？”

　　洛安就停住腳步認真地朝她道：“什么叫他是你的天歌？”

　　不知為何，洛安平日里那溫和矜冷的眼神此時極為寒涼，讓桃小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道：“天歌……這個名字是……是我替他取的……”見洛安仍舊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桃小別又趕緊解釋道：“那時候他口不能言，不能告訴我他叫什么，我……我便替他取了這個名字……”

　　“如今他已有妻室，還在你面前說這些容易引人誤會之言便是不該，你未曾出聲呵斥或阻止他，你也有錯！”洛安像是不想輕易結(jié)束這個話題，竟言之鑿鑿的教訓(xùn)起她來。

　　桃小別脖子一擰道：“關(guān)我何事？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今日的宋戡不同以往嗎？也不知是受了何種刺激，還是與楊沁兒有了桎梏才在我面前口不擇言！方才把我都給驚到了，可還沒容我生出反應(yīng)，五殿下你就已經(jīng)呵斥他了！眼下還來怪我，你倒是留點時間給我呵斥或阻止他啊，如何一把就將我拖到大街上來了？”

　　說到此處二人的目光同時落到相互交握的兩只手上，這才發(fā)覺他們已手牽手的走了很長一截路，眼見來來往往的人流都在瞧著二人，他們頓時如遭雷擊般渾身一抖，匆忙放開了彼此的手，也不敢再看對方是何神色，同時將雙手負于身后，眼神閃爍的左右逡巡，而面皮上更是一片潮紅。

　　正在二人尷尬之際，柳憶已趕了過來，他雖發(fā)覺二人似有異樣，但也瞧不出任何不妥，便老老實實地朝桃小別道：“宋戡想追著小姐出來，我怕這街上人多口雜被人瞧出什么，便……揍了他一頓！”

　　桃小別皺著眉看著柳憶，原本想責(zé)怪他幾句，洛安卻先她一步說道：“上仙干得漂亮！”

　　桃小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洛安，見洛安一臉平靜的望向了別處，桃小別也只得嘆了口氣，朝柳憶揮了揮手道：“走吧，人你已經(jīng)打了，洛安殿下也表揚你了，還站著作甚？當真還得讓我也表揚你兩句你才滿意？”

　　洛安就勾起唇角道：“正好也到了吃午飯的時辰，你心心念念的玖玲瓏就在前面，要去嗎？”

　　“當然要去！”桃小別立刻不容置疑地回答。

　　“可是……估計那玖玲瓏酒樓的掌柜也得到了這位郡馬爺?shù)氖鞠?，保不齊也得哭著喊著讓咱們白吃白喝！”柳憶冷聲說道。

　　“那又如何？”洛安目光閃閃地看向前方：“本殿下有的是手段對付這種趨炎附勢之人！”

　　桃小別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洛安見她那副愣怔的模樣便問：“難道你想承了那位郡馬的情？”

　　桃小別立刻堅決地搖頭：“不不不！花他的錢等同于花楊沁兒的錢，這般沒臉沒皮之事，我可做不出來！”

　　“那就好！”洛安說完朝著前路一指道：“走吧！”

　　桃小別便趕緊蹦蹦跳跳地朝前跑去，一邊還不忘回頭朝柳憶喊道：“柳憶，這玖玲瓏的飯菜極其好吃，上回你沒來實在是虧大了！”

　　柳憶便面無表情地道：“上回是我不想來嗎？”

　　桃小別就朝洛安吐吐舌頭，洛安便抿起唇角淡淡一笑，桃小別也立刻歡笑出聲：“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今日讓你吃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