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發(fā)誓再不使用諸神賦予的力量對抗凡人，可現(xiàn)在又到了打破誓言的時候，這不是他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意愿，現(xiàn)實中終究充斥著太多無可奈何。巨大的樹根拔地而起，如棕熊般有力地襲向敵人，幾輪下去劫匪們大部分癱倒在地，漏網(wǎng)之魚認識到懸殊的實力差距后紛紛落荒而逃。
以諾試圖幫助身受重傷的騎士，但騎士卻堅持讓他先關(guān)心別人?！澳闶芰烁鼑乐氐膬?nèi)傷。”以諾指出。
“我這小小的皮肉傷只要包扎一下就行了?！彬T士侍從克萊門特·布雷恩說。
羅納爾多咳出血沫，以諾抓緊時間讓他服下藥，之后另一名侍從斯坦?！ろf爾開口問：“您為何不用魔法給爵士療傷？”
“身體一旦習(xí)慣了被魔法治愈，以后再生病受傷，藥草就很難見效了?！币灾Z解答道，“過去由于我對這種能力的恣意使用，導(dǎo)致我的玩伴在一般疾病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年紀輕輕便一命嗚呼。那時的我遠非成熟，成天覺得自己是個人物，沒有誰比得過我。”
“讓我好奇的是，您為何不殺了那群歹徒？”布雷恩陰沉地說，“留他們性命只會給社會造成危害?！?p> “不隨便插手平凡之事，是大魔法師最基本的涵養(yǎng)?！?p> 年輕人皺眉，“有多少過路人被洗劫一空甚至殺害，難不成這是平淡無奇的事情？”
“所以我該屠戮這群強盜嗎？”
“能殺死他們最好，懲戒惡棍乃正義之事業(yè)。”
以諾邊檢查羅納爾多的外傷邊說：“有耕種者就有掠奪者，就像羊不停吃草養(yǎng)肥自己，最終卻成為了狼的腹中物。年輕人，你認為狼應(yīng)該被滅絕嗎？”
“他們豈是動物？個個手腳健全，不耕種卻來掠奪他人！”
“我不認為比起光彩熠熠的騎士他們更樂意做土匪?！?p> “那為什么他們非但不救苦救難，反而殺人放火？”
“可能是文明的世界拒絕了他們，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就是本性邪惡?！?p> “他可以像我一樣先做雜工、參加訓(xùn)練，然后成為騎士?！?p>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騎士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喜好去任命另一個騎士的時代了，如今這個世道除非手握足夠的金錢或權(quán)利，否則不是祖上好幾輩都是騎士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騎士的，難道你不清楚這一點嗎？羅納爾多是個例外，那是因為他得到了我的引薦，不是每個黎民百姓都有幸得到這種機會的?！币灾Z讀出了布雷恩夾雜著恨意的不悅，不禁心想他曾經(jīng)是否遭遇過什么不幸，所以才會如此敏感?！拔也皇窃谡f你的觀點不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他們當中有人是迫不得已。而且正是因為這種人的存在，國王才更愿意花錢費力去維持軍隊。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而我則是最不應(yīng)該打破這種規(guī)則的人?！?p> “國王陛下絕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或許您的意志與他相悖?！?p> “國王或你要殺死他們我也不會反對，畢竟他們擾亂了社會治安。如果我用魔法任性妄為，那最終破壞的恐怕不會是一方土地的秩序，而是整個世界的秩序?！?p> “我真不該拿國王陛下跟一個見不得血的大圣人相比?！?p> “百姓向天子繳納賦稅，天子有責(zé)任保障他們的人身財產(chǎn)安全。”
“你……”布雷恩橫眉怒目。
“不得無禮，克萊門特?！绷_納爾多虛弱地說，發(fā)聲使他咳得厲害。
布雷恩聲稱：“這位老者剛剛以傲慢的言語冒犯了國王陛下?！?p> “我們的主君年幼時曾在常春鄉(xiāng)里學(xué)習(xí)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智慧，以諾既是他的老師，也是他最仰慕的人之一。此次拜樹徒的最高祭司作為亨利王最尊貴的客人而來，應(yīng)當?shù)玫侥?、我，甚至舉國上下每一個人的熱烈歡迎。你現(xiàn)在如此不得體的舉止其實是對國王陛下的失禮！”
克萊門特低頭認錯。
“請您別因一個大男孩兒的年輕氣盛而慪氣。”羅納爾多又說。
“怎么會，我也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階段?！币灾Z回道。
性格爽朗的韋爾開口道：“是啊，大師經(jīng)歷過那么多，怎會因一點兒小事兒就火氣高漲，人們不是無緣無故就稱他為‘森林賢者’的?！?p> 縫完針，包扎完，以諾轉(zhuǎn)向另一邊。垂死的馬匹在月影下汩汩流血，受驚的男人在夜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以諾湊近問：“小伙兒呀，你叫什么名兒？”
“山姆?！?p> “你打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我去鎮(zhèn)子上采購了一些糧食，正在返回村子的途中，孰料遭遇劫匪，好在有大俠們出手相助?！?p> “你傷怎樣，要不要緊？”
“沒事兒，傷口很淺，不出血了?？筛绺鐓s沒了呼吸了，他是為了救我才……我甚至沒有機會傾聽他的遺愿?！?p> 以諾這才發(fā)現(xiàn)車后還有一人。
韋爾上前檢查山姆的兄長，受害者腹部被割裂，內(nèi)臟都掉出來了，不可能救活了。韋爾拍了拍山姆的肩膀說：“請節(jié)哀順變吧。”
“逝者已矣，”以諾勸導(dǎo)可憐人，“生者當如斯?！?p> “大師，難道您不能想想辦法嗎？”韋爾總是懷揣著一顆熱心腸，“民間有傳言說您能把死人醫(yī)成活人。”
“我最多只能把在普通醫(yī)者看來無可救藥的重傷或重病之人救活。”
“沒有留下遺言的人最可憐了。”韋爾咕噥道。
以諾碰觸了一下山姆兄長的身體后說：“尚有余溫，或許我能讓他肉身尚未完全死亡的那部分暫時活躍一段時間，但這或多或少是打破世界平衡的魔法，必須付出相當?shù)拇鷥r?！?p> “我愿意承受一切后果，”山姆說，“我實在想聽聽哥哥怎么說?！?p> “我自己也不清楚后果會是什么，假如這魔法奪走了你的性命，那我的所作所為意義何在？”
“再好好考慮考慮吧，山姆，”韋爾說，“我不知道代價可能會如此嚴重。都怪我多嘴。”
“請您做吧，”山姆堅定地說，“不然我肯定會因此而愧疚余生的?！?p> “我相信只要你內(nèi)心足夠虔誠，諸神會盡可能地幫助你。”說完，以諾便開始吟唱咒語，而山姆則跪在地上合掌祈禱。
一度失去生命體征的人終于有了反應(yīng)，山姆連忙呼喚：“哥哥，哥哥……”
受害者的眼睛終于睜開，嘴皮蠕動了好一會兒才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音。
“哥哥，你還有什么要對我和嫂子說的嗎？”
“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笔芎φ吡粝聝H僅一句遺言后又變得一動不動，現(xiàn)在能使他再次“活”過來的就只有死靈法師了。
當以諾把目光從兄長身上轉(zhuǎn)移到弟弟身上的時候，后者的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變白了，不過這算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果了。
山姆抱著兄長的尸體哭了一會兒后央浼道：“我得盡快把東西運回村里，請你們幫幫我，我的村子離這兒不是很遠，兩小時內(nèi)肯定能趕到?！?p> “我想我的隊長羅納爾多是不會拒絕你的請求的?！表f爾說，“不過你別著急，我們明早再幫你。”
“不，必須得在黎明前，決不能拖延，求你們了?！鄙侥返那榫w變得異常激動，“如果現(xiàn)在你們不能隨我一起去，請借我一匹馬，我保證日后還給你們。”
“深更半夜不宜趕路，”韋爾為難地說，“況且我的隊長受了傷，需要休息?！?p> “我真的必須在黎明之前回去。”
以諾從山姆著急的情緒中發(fā)現(xiàn)了深深的恐懼，而那遮遮掩掩的話語則表明他有難言之隱。冷風(fēng)掠過，空氣中充滿了不詳?shù)奈兜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