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風雪之中,執(zhí)著的人們依舊會望著天空,不愿迷茫。
在風雪茫茫的難捱的草原之上,哪怕身在異土,連宿夢都會被呼烈風聲驚醒。人們卻依舊細數(shù)著時間流逝,漸漸成了心中堅持的信念之一。
而對于來自曹國的士兵們來說,年慶的確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尤其是在這種艱難的時刻。雖然蘇橫的狼騎兵之中都是心智堅韌的精銳,然而在這樣茫茫的困境之中,卻也需要這樣的排遣。若連鄉(xiāng)思都不能遙寄,那么要怎樣要求士兵們度過這漫漫冬夜?
就連蘇橫,獨自待在帳中時,獨自撫慰銀槍長弓時,也忍不住失神懷念著。那昏黃的微弱的燭火,陰晴不定地映照著他棱角分明卻不失年輕的面龐。
又一年,不在京中。自他從曹王府出來之后,雖然也會偶爾回去,但是卻也常常奔波在外,不在故京城中過年也并不是少見的事。只是今年尤為困苦而已。
風雪狂嘯中的草原,環(huán)境惡劣地超過蘇橫所經(jīng)歷過的所有沙場。孤寂絕望,與世隔絕……讓人不能掙扎,不敢掙扎。似乎只需要稍稍踏出,這茫茫的草原就會吞噬所有的生命。
只有等待,只能等待……
終于,數(shù)著日子,到了年慶。年慶一過,便是第二年了。只需要等待春天趕走冬天的腳步,然后,他們將迎來真正擅長的慘烈的戰(zhàn)斗。
這一夜,蘇橫麾下的狼騎都似乎格外興奮。似乎一月以來長久的積憤都要在此刻得到發(fā)泄。這一理由,蘇橫無法阻止,也不忍阻止。但是,他卻不能如此盲目地投入著發(fā)泄之中。因為他清楚地明白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他們不止是在環(huán)境惡劣的草原之中,他們周圍還有一群號稱全民皆兵的草原人。雖然他們已經(jīng)通過饑餓,卸兵甚至是關押,傷害等大幅度降低了這群草原人的反抗力,但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至少,他這個主帥不能。希望其他六處的主將都有這樣的覺悟吧。
蘇橫擦拭這銀槍和長弓,他已經(jīng)做好了殺人的準備。雖然不愿意在這樣的年慶里沾染鮮血。但是聽著帳外那些熟悉的歡聲笑語,他也不忍心打斷。他是主帥,理應背負更多!他也有自信,如果能足夠仔細,及時察覺的話,他一個人就足以掐滅一切禍患的苗頭。就算結果查了些,只要他是清醒的,他就可以號令起狼騎,把敢乘機作亂的敵人悉數(shù)鎮(zhèn)壓下去!
蘇橫身旁的白狼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身上的這份肅殺,懶散的目光游離著,時不時閃動著懾人的寒光!
火堆之中,時不時發(fā)出火星爆裂的聲響。帳外,那些歡聲笑語即使在烈烈風中依舊張揚豪氣著。
突然,懶散的白狼的毛發(fā)似乎亮了一些,硬了一些。那目光開始凝聚起來,耳朵也直立了起來,并且緩緩轉頭看向了蘇橫。
見狀,蘇橫慢慢提起長槍站了起來。然后將長弓和箭囊都背在了身上。一身并未卸去的銀甲看上去尤為寒光四溢。
蘇橫慢慢走出了帥帳,并沒有驚動什么人。
在重重營帳的邊緣,有幾個巨大的簡陋的營帳。一些角落透著寒風不說,還尤為狹小。這些營帳尋常都是密閉起來的,周圍都有著精銳狼騎看守。今天因為是年慶的緣故,看守的狼騎減了一倍還要多。除了在平日里關口處的人數(shù)不變以外,在周邊巡視的狼騎幾乎少得不可計。
如此差錯倒不像聞名天下的狼騎兵會犯的。實在是這支狼騎名頭雖響,可實在年輕了些。以往沖鋒陷陣雖然厲害,卻也從來沒有做過看守俘虜這種差事。
而此刻,在一個營帳的一個隱蔽處,便有一個銳利的凸起,慢慢劃動著。他們知道,這支可怕的軍隊里面有著狼,許許多多的狼,人雖然會放松許多警惕。但是那些狼,卻大意不得。
一陣陣寒風灌進來,饑寒交迫之下,那劃動營帳的手也顯得有些無力。再這樣陰暗而又擁擠的營帳中,在每一日食物供應都極少的情況下出奇地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這雙眼睛此刻看上去神采奕奕,而且陰暗之中的輪廓雖然也有些頹廢,但明顯沒有太受到饑寒的影響。他叫克查爾,不算部落首領的親族,受到不少部落首領一系的打壓的情況下平日里的聲望居然也不錯。
如今,帳外時不時傳來的那些歡聲笑語和少了許多的巡邏腳步聲無疑讓克查爾感到興奮不已。
這支南方軍隊的將軍妄圖收復那個懦弱首領,然后掌控他們所有人。所幸,他們這個營帳中便聚集了數(shù)百族人,其中便有他們首領的心腹!而他也在這樣的情況下,通過草原的習俗,正式打敗了那人,掌控了這個營帳。并且通過他與在外面的首領達成了一些共識,慢慢制定了一個計劃。然后,等待推翻這群兇惡的南方人,則到了他和首領清算的日子!
這些年,若不是那個懦弱無能的首領一直打壓,他又何必一直待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角落,默默無聞??峙略缇屯渡淼絺ゴ蠛雇醯镊庀拢蔀槟菓?zhàn)無不勝的鷹狼衛(wèi)中的一員了!
終于,那營帳被劃開了一個口子。一陣寒風灌了進來,讓克查爾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然而他此刻卻依舊有著獵人般的冷靜。哪怕笑容依舊占據(jù)他的臉龐。他明亮的目光看向那裂口旁的數(shù)人。然后默默推搡之中,一個有些瘦削的草原漢子鬼鬼祟祟地通過裂口探出頭去了……
咻……砰……
是草原人熟悉的箭羽破空的聲音。那探出頭的草原人無力癱倒,腦袋被一支帶有巨大力道的箭羽所貫穿。那恐怖的力道,甚至讓周圍的人都聽見了脖頸折斷的聲音!
鮮血,腦漿……飛灑出來,在營帳和周圍的草地上染濕了一片。
營帳之中一陣騷動??瞬闋栃闹幸彩且惑@,卻依舊強裝鎮(zhèn)定地開口道:“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走出去,和他們拼了,草原沒有怕死的漢子!”
似乎受到這一句話的鼓動,或者是想起這些天的境遇。這些桀驁的草原漢子們不禁狠狠撕開那不大的裂口,然后沖了出去。
咻……咻咻……
一陣箭羽破空的聲音,沒有落空的,每一支箭羽都會帶走至少一個草原漢子的生命,直到銳利箭歌乍停。
等到這一群草原漢子沖出營帳之后,突然間發(fā)現(xiàn)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數(shù)百兇神惡煞的狼騎。只有一個銀甲神將,還有一匹白狼。
狂烈風雪之中,蘇橫和白狼俯視著這一群倉促沖出的手無寸鐵的草原人。在他們之后,數(shù)個關押草原人的營帳之中也相繼傳來異動。向來,這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場有預謀的暴動!
蘇橫銳利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人群之中的克查爾。在這樣的人群之中,他實在太顯眼了。
克查爾心中一驚。被蘇橫看到,哪怕自認為是草原勇士的他也忍不住心中顫動。他不禁大聲喊道:“怕什么?他只有一個人,打倒了他……”
話音戛然而止??瞬闋栆驯灰恢эw速投來的銀槍帶得飛起,落地……再也爬不起來。沒有人想到,這種時候,蘇橫居然會如此果斷地飛槍殺人!
草原眾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橫,這一位神采奕奕的將軍。其實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這位將軍就已經(jīng)打服了他們。而在此刻……
沒有人去拔那桿銀槍,沒有人敢去理會已經(jīng)身死的克查爾。
蘇橫看了這些被饑寒奪去太多力量的草原漢子們一眼,然后從容地走入他們之中。
這些草原漢子雖然被饑寒奪去太多力量,但依舊野性難馴,莽勇不改。換做其他尋常一個人怕是不敢這樣走過去。但是蘇橫就是這樣做了。
那些草原漢子們心神巨震,偶有下意識反抗的,被蘇橫一撥弄就倒在了一旁。
蘇橫就這樣一路走過去,拔起了貫云白槍,睥睨一群草原漢子!他就這樣,斜執(zhí)長槍站在這一處營帳裂口之前。那些桀驁的草原漢子們便心生退縮了,慢慢回到了那陰暗狹小的營帳之中。只是看著蘇橫的目光有些炙熱。草原是一個崇信強者的地方!
蘇橫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喚來了幾個狼騎,然后如此走向下個暴動的營帳。
……
在秦國之北的草原上,姬玄等人雖然也在年慶鎮(zhèn)壓著草原部落,卻不如蘇橫這里這般。
而在東方海港處,越王等人過的年慶雖然也要喜慶許多,但相較而言卻少了如此多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