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拉著黃瑩走進(jìn)那小小的一角居所,然后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身型佝僂的老者在侍弄著一株暗紫色的花。那一株暗紫色的花哪怕是算得上博學(xué)的曹寅都叫不出名字。只見那老者十分專注認(rèn)真,哪里看得出半分頹廢與恐懼?反而如同一位隱士高人一般。而陰影之中,那一株暗紫色的花也似乎閃爍著妖異的光芒。那朵暗紫色的花似乎有無數(shù)瓣細(xì)長的花瓣,又似乎只有一瓣環(huán)形的花瓣。而那花瓣中心是一簇黑色的花蕊?;ǘ渲率且桓登嗌那o。在陰影之下就像一只暗紫色的瞳孔在看著曹寅。不知為何,曹寅看見這一朵花,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悸動。那一朵花如此盛烈綻放著,似乎并不在乎時節(jié)。而曹寅也嗅不到絲毫的花香。只是不知為何,他竟感到一陣暈眩襲來。他心中不禁警兆大作,然后手不禁摸向腰帶之內(nèi)的一個物件。而此刻,這萬雁塔頂層也不知何時多了幾團(tuán)陰影。
曹寅感到手心有一股大力襲來,然后他被拉出了房門。暈暈乎乎之間,他只聽見一個聲音有些慌亂道:“妖夜花開了?”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道:“是啊,本來以為不會開的了。沒想到今天卻開了。咦,這小子是誰?”
黃瑩一下站在曹寅身前,然后對著老者道:“他就是一個突然闖上來的游玩的人,不用管他。這花開了有什么寓意嗎?現(xiàn)在可是冬天!”
“突然闖上來的人?”老者看了黃瑩幾眼,然后又看向門外的陰影之中,便不再在意道:“妖夜花本是上古異種,以為這天地大變之后就沒有任何機(jī)會再開了。沒想到現(xiàn)在卻突然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知道就是我以前也沒資格接觸到妖夜花這種級別的東西?!?p> 黃瑩聞言也是皺起了眉頭。然后看了看身后的曹寅道:“妖夜花有毒嗎?”
老者笑了笑道:“當(dāng)然?!?p> “那……”黃瑩有些不知所措。
老者卻道:“不看它應(yīng)該就沒事了。畢竟現(xiàn)在不是以前?!?p> 黃瑩咬了咬下嘴唇,然后看向老者道:“那,不要緊吧。我是說,有沒有什么解藥的?”
老者卻道:“這個我不知道。你爹我以前只是個毒師,不是醫(yī)師。莫說我還不夠資格接觸妖夜花這種東西,就是夠資格了,我也只負(fù)責(zé)毒人,不負(fù)責(zé)醫(yī)人。我說丫頭,你和這小子什么關(guān)系?”
黃瑩卻心不在焉道:“今天剛認(rèn)識。如果你不現(xiàn)在不把他醫(yī)好,那我們就麻煩了。他是曹王府的人!”
“曹王府?!”老者聞言瞳孔不禁一縮。“哪個曹王府?”
“故京城的曹王府。天天躲在這上面,我不信你沒有聽過曹王府?!秉S瑩皺著眉道。
老者聞言也是不禁有些慌亂。他仍帶著一絲僥幸地看著黃瑩道:“曹王府的人怎么會跑到這上面來?丫頭你沒有搞錯吧?”
黃瑩扶著曹寅,瞥了老者一眼道:“你認(rèn)為我會搞錯嗎?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愿意在這種地方守著一朵破花十年!”
老者心中有些委屈道,還不是為了你嗎?妖夜花這種東西可是上古異種,要不是為了你,莫說現(xiàn)在天地大變,就是以前我也不會惹這個麻煩。但是埋怨歸埋怨,此刻老者卻是對黃瑩道:“那就糟了,趕緊帶著妖夜花準(zhǔn)備跑路吧?!?p> “帶著那花干什么?還有他怎么辦?”黃瑩不解地問道。
老者卻是怒道:“叫你帶上就帶上。至于這小子,就不要管了。趕緊跑路要緊?!?p> 黃瑩還想反駁幾句,但是被老者呵斥的她也只好癟了癟嘴,然后朝著妖夜花走去,準(zhǔn)備端著花壇一起走。
老者見狀又道:“管那花壇干什么?妖夜花只要開花了,離了土壤也沒事。再說了,那土又不是什么神土,在這個時代居然還能讓妖夜花開花,真是見鬼了!”
“啊?”黃瑩聽了,心中詫異。卻是放下花壇,準(zhǔn)備拔走妖夜花。誰知黃瑩的手剛剛接觸到妖夜花,妖夜花便開始凋零了。像一灘腐爛般的水滴下,落在了黃瑩潔白的手腕上,均勻攤開,如同一只暗紫色的瞳孔一般。黃瑩心中一驚,不驚大叫道:“爹爹……”
“什么事?”老者跑進(jìn)來,然后看著黃瑩的手腕,臉色忽然一會兒不可思議,一會兒狂喜,一會兒沮喪,一會兒絕望……變化多端起來,看不出分辨。他一下子抓住黃瑩的雙肩,然后緊張地問道:“丫頭,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jīng)]有?丫頭……”
黃瑩有些茫然地感受了一下,然后道:“好像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丫頭……”老者還想多說什么。突然,居所那破落的門被悄悄打開了一道縫隙。然后被人一腳踹開。十幾個黑甲士沖出,一下子把曹寅護(hù)在身后,一把把寒光閃閃的劍指向黃瑩和老者。
老者和黃瑩神色倉皇。而那甲士身后突然傳出來一聲道:“世子殿下好像中毒了!”
聞言,那些甲士不禁一個個怒目圓瞪,然后就欲亂劍斬下。那后方的聲音忽然冷靜道:“慢著,先留著他們。押回曹王府!”
老者聞言,仿佛抓住了一線希望,忽然大叫道:“這毒天下只有我能解!世,世……”然后想起之前那聲音對那小子的稱謂,不禁道:“世子殿下之前就是貿(mào)然闖入我的居所才不幸中毒的,實(shí)在是事出突然……”
“帶下去!”那聲音還是冰冷無情道。
……
書院,當(dāng)一眾學(xué)子都走完之后顯得有些冷清。而在茫茫白雪之中,那被清掃干凈的石路深處是一座座亭臺樓閣。而越隨著石路深入,終于經(jīng)過一段樓閣密集區(qū)之后到了一個極度荒涼的地方。入目處只見滿目白雪,還有未曾完全掩蓋的枯黃。一條長河一去不返。在這條并不算太寬的有些修長的長河之上有一座青黑色的石橋。整個石橋渾若一體,看不出絲毫堆砌雕刻的痕跡。而在石橋之下是有一根黑色得發(fā)寒的玄鐵鏈,鐵鏈上系著一把劍,已然有些發(fā)銹了。而劍上則還有一穗紅繩,鮮紅如新,隨風(fēng)而揚(yáng)。在長河兩邊則有許多枯枯蕭蕭的蘆葦桿。
翻過石橋,石路繼續(xù)深入。只是顯然很少有人煙到來了,這石路之上都已經(jīng)叢生了些稀疏的雜草。而兩旁則更是夸張。幾乎把這條石路都同化成了荒野的一部分。而隨著石路深入一段枯乏荒涼的路程之后,終于看見了一片綠色。漸漸走近,是一片松柏林。圣人曾云,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漸漸靠近松柏林,只見石路旁立著一塊三尺來高的石碑,上面蒼遒勁干地寫著四個字“萬古長青”!然后再往前一步,只見石碑后也寫著正氣凜然的四個字“長存不朽”!
松柏林之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雪,尖尖的如同云中的雪山一般。
石路繼續(xù)朝松柏林之中深入。只見那有的松柏之上依稀有幾道刻痕。近了一看,原來是一些姓名和事跡。再一看,居然都是儒家前賢。而這些刻痕都經(jīng)過特別處理,保證不會隨著松柏的成長而被愈合。如此平凡,這還是現(xiàn)在。松柏林之中依稀只有雪壓落的聲音,顯得肅穆無比。
石路過了松柏林,然后只見一座有些古舊的書樓,還有一棵龐大參云的大樹。那大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完,但是從那龐大交錯的枝節(jié)依稀可以看出那平日里如山如云,如傘如蓋的巨大樹冠。而那一座古舊書樓則顯得有些蕭條冷清,搖搖欲墜。
這一棵大樹據(jù)說當(dāng)年圣人在此為他的三千弟子講學(xué)時就已經(jīng)這般大了!
至于那一座書樓,原本是沒有的,但后來立在這里便可見一斑。畢竟雖然儒家怎么說經(jīng)世致用,但是都還是讀書人。
此刻,在那大樹之下,石路的盡頭之一,依稀可以看見幾縷裊裊的青煙飄起。是一張木案,包含了歲月的氣息。在那木案之上放著一個尺高的三足兩耳青銅圓鼎。鼎中是一堆香灰。每一年三支香,這么多年下來竟有了滿滿的一大鼎香灰不止。曾經(jīng)的那些在盛滿之后都成了大樹的肥料。
在香案之前則恭敬站著十幾個人,都低著頭。為首的是儒家現(xiàn)存的兩位大賢還有一個灰衣少女。那兩位儒家大賢之中就有安平子。本來在不久前,儒家還有三位大賢的,但是戰(zhàn)死了一位。今天,并不止是祭祀先賢,多多少少也有哀悼那位大賢的情緒吧。而那位灰衣少女和兩位現(xiàn)存的儒家大賢并排站立,此地也沒有任何人質(zhì)疑。因?yàn)榇说囟际侨寮易詈蟠T果僅存的大家們,也都知道那少女是前一位亞圣最后的弟子,固守了書樓十年!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只是有些沉重的禮儀流程。青煙緩緩升起,在古樹枝椏間徘徊地打了幾個轉(zhuǎn),然后散去。沒有任何啟示和指引。仙神給不了,圣賢也給不了。信仰,只有跟著迷茫的心前進(jìn)。這十年都是如此。但禮還是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