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話（重制）斬斷（下）
雖然沒有見過幾次面，但白林不敢相信利威爾兵長就這么死了。
立體機動裝置，兩把合金刀刃，還有一支雷槍。這些都是利威爾兵長的裝備。
非常奇怪的是，這些裝備看起來沒有多少損壞，并不像是從利威爾手上剝奪過來的，就連立體機動裝置的手柄和導(dǎo)管都完好無損，只要把刀刃或雷槍裝上去就能正常使用，只要按下裝置的手柄依然可以發(fā)射繩索和飛行。不只有白林，其他人應(yīng)該也能注意到這么明顯的細節(jié)，如果她們還有力氣。
不僅是身心匱乏，目睹了幾位戰(zhàn)友的遇難，白林的心里早就被憤怒給侵蝕了，可是他的身體早已超出了負荷，連睜開眼皮都要使盡全力，傷痛與疲勞就像壓在背上的一座大山，他每秒都有可能喘不上氣，合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可是白林卻用雙腿站起來了，他不該保留這點程度的余力。
也許是優(yōu)格的邪神之力的影響，無法克制的負面情緒都毫無節(jié)制地噴涌而出，再加上肉體毀壞嚴重，精神與肉體的平衡性被打破，精神不再被肉體束縛，身邊的一切反倒變得更加清晰可見。這應(yīng)該就是回光返照，由于肉體的損壞程度早已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極限，所以大腦選擇無視了傷痛，將這條命賭在了脫離肉體概念的意志之上。
算了，無所謂，那種事情怎么樣都好。
白林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殺死段名義。
——砰！
段名義的拳頭直線揮出，擊穿了白林的身體——背后的大樹。剛才那是高速移動留下的殘影，段名義的眼睛沒能跟上白林的速度，拳頭硬生生地撞上了殘影，巨大的蠻力撕裂了樹干。
白林逃出了鐵拳的攻擊范圍，飛磐走林，踩著樹林中的各個立足點，速度極快地在段名義頭頂上盤旋。任何人都不可能料到，白林不只能夠保持站立，還能發(fā)揮出這么不要命的速度。多半是“坂田銀時”的英雄之力使他獲得了這樣的爆發(fā)力與意志力，但還是讓人對他的生命力感到吃驚。
不過，只要想到白林被賽雷布洛給附身了，無論身體毀壞成什么樣子，賽雷布洛都不會感到疼痛，這樣程度的爆發(fā)力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么一想，段名義又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就像電子游戲中的殘血角色和滿血角色往往沒什么差別，玩家感受不到他們的痛，所以無論殘血滿血都能發(fā)揮出全力。賽雷布洛最擅長玩游戲了。
段名義的眼睛無法捕捉這么快的速度，站在原地等待時機。他可是在這座嘈雜的戰(zhàn)場上生存了半年多的時間，這種類型的敵人早就見過幾十個幾百個，不差賽雷布洛這一個。
嗖——
段名義可以感覺得到，一道迅疾的攻擊從背后飛過來了。
——
回過身，抬腿，上段踢。
磅！
段名義這踢技的威力就像一柄戰(zhàn)斧，劈開了靠近段名義的那個身影，將整個影子給撕裂。
這次不會錯的，不是殘影，段名義確實踢中了某個東西，而且給踢碎了。但那不是白林的身體，只是一截斷樹枝。
散碎的樹葉飄零，脆弱的樹枝在鞋子前面變成了粉末，卻不見白林的影子。
“……原來如此啊。”
僅僅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時間，段名義就悟了。
這是利威爾常用的森林戰(zhàn)術(shù)，利用高速移動來避開敵人的視線，那么這個時候敵人就會處于“無法主動出擊”的被動狀態(tài)，只能選擇集中防守，等著利威爾主動現(xiàn)身。這種高度集中的狀態(tài)下，任何異常動靜都會被認為是利威爾的行動，就算利威爾只是拋出了一根樹枝當作誘餌，基本所有人都會乖乖上鉤。
白林學(xué)會了這個戰(zhàn)術(shù)，在高速移動的期間切斷了樹枝，作為誘餌，引誘段名義主動暴露了人體的弱點之一——后頸。
——
剎——颯！
再回過神，白茫茫的刀光一閃。
白林早就撿起了利威爾的合金刀刃，將立體機動裝置戴在腰帶上，模仿著利威爾的旋轉(zhuǎn)斬擊。
雙刀揮來！
疾如雷霆！
鐺嗡嘶————！
段名義的反應(yīng)速度遠超預(yù)期，兩只手臂組成了銅墻鐵壁，以傾斜的角度接住了白林的刀刃，避免了直接斬擊的傷害。但是手槍被切碎了，發(fā)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算了，反正是個廢物寶具）
白林的傷勢已經(jīng)到了隨時都會死去的地步，他的身心都筋疲力盡，連求生欲都被拋在腦后，現(xiàn)在正在驅(qū)使他的動力僅僅只有“憤怒”而已。他只是依靠這個虛空的情緒，依然能夠露出危險的獠牙。
放在從前，段名義會隨口說句還不錯，現(xiàn)在他的面孔只有一張冷峻的表情，說：
“你拿起了兵長的兩把刀，我還以為你要用立體機動裝置逃走，但你浪費了那最后一次機會，選擇撞上我的拳頭。真是蠢啊，你以為只要你學(xué)我兄弟的作風(fēng)，不要命地莽一波，假裝要保護其他人的樣子，我就會跟你和好，再放你一馬嗎，賽雷布洛？”
“……”
“想多了，人死不能復(fù)生，不管你和我兄弟有多像，我都會親手殺了你。你的生命已經(jīng)是風(fēng)中殘燭，不要以為自己還能做得了什么，賽雷布洛?！?p> 磅！
無情一拳，折斷了最后的雙刃。
嗖！
再來一招下段踢，只要破壞白林的腿部，不管他還剩多少力氣都沒有用。
可是段名義的這一腳卻又踢了個空。
白林在高速移動的期間，不僅取走了利威爾的雙刀時，就連立體機動裝置都已經(jīng)裝在腰上了。他猜到了段名義一定會反擊，所以在揮出斬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啟動了彈射鉤爪，試著模仿著利威爾的動作，加速逃離段名義的攻擊范圍。
可是白林高估了自己，他的腰背和兩腿已經(jīng)無法承受裝置的牽引力，做出了一個喪失平衡的踉蹌動作，然后順著鉤爪飛走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意外的失衡動作，白林碰巧躲過了段名義的踢技，飛到了段名義的身后數(shù)米，得到了一個絕佳的射擊角度。
身為投影魔術(shù)的使用者，要用上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去爭取勝利，必須要抓住敵人的每個破綻。所以就算這個攻擊機會來源于一個意料之外的回避動作，白林也能在第一時間做出當前最佳的判斷。當白林飛到了段名義的身后，看見段名義的后背，他就察覺到——機會來了。
只要使用射擊類型的攻擊手段，絕對可以擊中毫無防備的段名義！
沒有弓箭，沒有手槍，但白林還有第三樣遠程武器——那就是利威爾兵長留下來的——
——最后一支雷槍！
簌！
白林的手指沒有絲毫怠慢，立刻裝載了雷槍，一甩手將它投向了段名義。
這枚形似長槍的武器噴出煙霧和火花，就像一枚子彈那樣地飛出去了，與空氣摩擦發(fā)出了鳴叫的聲音。
曾經(jīng)有個身披鎧甲的巨人，讓利威爾兵長感到苦手，因為再鋒利的合金刀刃也無法傷及它的硬殼，大約在一戰(zhàn)時期之前的人類兵器都拿他沒轍，所以當時只能依賴其他巨人去對付鎧甲巨人，兵長也做不了什么。但雷槍的誕生顛覆了這個局面，它能爆發(fā)出電閃雷鳴的威力，粉碎巨人的盔甲，所以稱之為雷槍。
雷槍已經(jīng)發(fā)射出去，只要拔掉槍尾連接的導(dǎo)火索，就能引爆它。
在這么近的距離下，段名義絕對會受重傷的，而且……白林也會粉身碎骨。
死。
本來決定要立刻拔掉導(dǎo)火索的手臂停住了，不是因為神經(jīng)受傷，也不是因為這最后的一點力氣也沒剩下，僅僅只是因為白林的腦海中復(fù)現(xiàn)了“死”這個字。
如果這一擊能給段名義造成決定性的重傷，那么白林也許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猶豫，憑雨軒和黑貞還能勉強給他補上最后一擊，只要七人眾不動手，她們就可以逃走，密道就在眼前了。可是如果這最后的雷槍沒能給段名義造成足夠的有效傷害，白林這么做就等于白白送死，他不相信段名義——這個殺人如麻的內(nèi)鬼會放過任何人。
白林不會再畏懼死亡，他只是無法放心地離去，至少要保證可以給段名義造成致命傷，給其他人留下活路，他才能去拼命一搏。把最后幾位同伴的未來托付給這一支雷槍，他做不到。
可是，如果不引爆這支雷槍，未來的可能性就連一點都沒有，不是嗎？
再說了，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崩壞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要是失去了這次機會和這支雷槍，接下來還做得了什么？
白林手上的唯一籌碼就是最后的令咒，但這種情況下令咒也不好使。就算發(fā)動令咒，給黑貞完美治療，或者把遠處的桐人強制傳送過來，白林的剩余魔力也不足以支撐她們的戰(zhàn)斗。
只剩下這支雷槍了，白林沒得選擇，這是最后的、唯一的賭注。
鐺！
由于一時的遲疑，雷槍沒有引爆，落在了段名義的腳邊。為了防止段名義逃出爆炸范圍，白林拆掉了立體機動裝置，抽出了內(nèi)部的鉤爪繩索，拋出去纏住了段名義的身體，至少在兩秒內(nèi)他無法掙脫。
最后，白林咬緊牙關(guān)，手指拔掉了導(dǎo)火索。
——
就在導(dǎo)火索即將扯斷的瞬間，一個影子從他的眼角出現(xiàn)了。
不，應(yīng)該說是白林現(xiàn)在才注意到，有個人早就站在那里了。
那是身負重傷的舞。她的肋骨被段名義給敲碎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身體陷入無法挽救的地步，但是她沒有使用任何治療手段，只是躺在樹下休息了幾分鐘，就強迫自己站了起來。
“舞，你這是要……？”
“白林，我答應(yīng)過你，我會為你獻上所有，我的全部都是屬于你的，不管是一只眼睛，一只手臂，還是一條性命，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給你。現(xiàn)在請使用我的生命吧?！?p> “不要說什么傻話！快走！要炸了！”
“白林，我必須要向你道歉，我犯下了三個錯……首先，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就選擇了擅自行動，其次，我就知道你會命令我不要參與戰(zhàn)斗，我無法服從，這是我身為隨從的第二次失職?！?p> 還沒有說完，舞就向前踏步。
面臨死亡與劇痛的折磨，舞的語氣依然平靜，手腳的動作依然穩(wěn)健且迅速。
順手搶走了白林的手柄（連接了雷槍）和鉤爪鋼索，由她控制雷槍和牽制段名義。最后再輕輕一腳，把他踢出了雷槍的爆炸范圍。
當然，舞的傷勢比白林嚴重得多，但她的內(nèi)心堅固如鐵，為效忠而生的意志力不會輸給區(qū)區(qū)肉體之痛，只要大腦還是清醒的，她就會立刻執(zhí)行她該做的事。
這次情況太嚴重了，超出了她的刺客生涯中的任何一次危機，就算是失控的雨軒也不曾這么狠，為了保護白林，她耗盡了最后的力氣。說實話，她的呼吸系統(tǒng)在幾分鐘前就壞掉了，段名義的拳頭和斷裂的肋骨深深撕開了她的肺部，直到她的手指抓住雷槍，這么長時間內(nèi)也沒有呼吸過一口空氣。表面上的平靜都是硬撐出來的，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正在經(jīng)歷真實事件，還是瀕死的幻想。
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就算這是幻想，她也絕對不能讓白林出事。
啪！
舞扯斷了導(dǎo)火索，雷槍的表面泛起了爆裂的閃光。
到了這一步，她的眼睛開始模糊了。
看不清前方是何物，只能感受到致命的火焰包圍了自己，還有雷槍的彈片刺穿了身體。
最后，她的意識與知覺
化為烏有
——
嘭轟——！
劇烈的烈焰風(fēng)暴包圍了段名義的身影，他的身體被火焰重創(chuàng)，但是還沒到致命的地步，只要現(xiàn)在退場，局面還能挽回。一切都會照著“計劃”進行。
可是他又錯估了白林的毅力與恨意。
唰！
在火焰散去之前，一支通體漆黑的劍刃鉆入炎幕，勢如破竹地刺中了段名義的胸口。
白林補上了最后一劍，不給段名義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
段名義看著這把劍，略感吃驚，含著鮮血說：
“這把劍……是……Avenger的寶具嗎？！”
沒錯，白林手中正在使用的劍，就是黑貞的寶具佩劍——邪卡特琳娜之劍！
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指揮棒，或者寶具權(quán)限的開關(guān)按鈕，作為劍而言，這是一件相當粗糙的武器，根本不能用來切割。
黑貞的身體被Darkness破壞得無法行動，但是她還活著，還可以把自己的靈基作為最后的寶具燃料，釋放一次寶具攻擊，可是段名義的防御力太高了，不能保證擊殺?，F(xiàn)在段名義遭到了重創(chuàng)，白林的仇恨達到了頂峰，可以將寶具的威力最大化，絕對可以燒光段名義的剩余生命槽。所以，她要協(xié)助白林獻上最后一擊。
這可不是因為她認可了白林的斗志，只是因為她很討厭“背叛者”這種角色，她經(jīng)歷過關(guān)于背叛的慘烈人生，就算搭上性命她也不想放過任何背叛者，僅此而已（自稱）。
而白林只要解析這把劍的寶具原理，然后模仿它的運作方式，就可以和黑貞連攜使用寶具了。
雙方都走到了強弩之末，最后是白林這邊更勝一籌。
“這就是……真正的……最后了……段名義！”
白林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不像是他的聲音的絕命嘶吼，他的表情已經(jīng)完全淪為復(fù)仇的惡鬼。
就像使用鑰匙那樣，旋轉(zhuǎn)了那把劍，與黑貞一同吟唱道：
[將所有的邪惡聚集于此]
[復(fù)仇的時刻即將來臨]
[這是來自我]
[由憎恨淬煉而成的靈魂怒吼]
——
【咆哮吧，吾之憤怒】?。。。。。?p> ——
隨恨意膨脹的烈火，擊穿了段名義的鋼鐵之軀。
為這場斗爭拉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