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而又松軟的地面,蔚扶著一根支撐礦洞的木樁艱難坐起身子,全身都傳來疲軟的感覺,就像是她之前徹夜打拳昏倒在第二天醒來的樣子。
這里是哪里?她看著頭頂?shù)哪景逑氲健?p> 熟悉的感覺很快告訴了她,這里是她全家都生活工作的地方——黑水鎮(zhèn)礦場,頭頂?shù)哪景迨怯脕砉潭ㄉ钐幍叵碌牡V洞不會塌陷。
洞壁上點燃的黑油散發(fā)出難聞的味道,嗆的人嗓子眼里發(fā)癢,直想咳嗽。蔚捂著口鼻悶嗆了幾聲,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回想起剛才的一個夢。
夢里,她見到了很久沒見過的家人,爸爸媽媽說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希望她也能夠開心地活下去,不要牽掛。
蔚突然感到鼻子一酸,她揉著濕潤的眼角,突然瞥到了一具高大魁梧的身體。
她嚇了一跳,湊近看了一眼——
這是子爵大人手下很厲害的一個隊長,叫做黑熊,因為這個男人就像黑熊一樣強壯可怕,一拳可以打死一頭成年獨角水牛。
他為什么躺在地上?
蔚撐著身體往前挪了一下,手掌突然摸到了一個濕乎乎的粗壯物體。
她低頭一看,那是一條強壯的手臂,手臂上還有一個她夢寐以求的尖刺手套,只是這雙手套現(xiàn)在沾滿了鮮血。
蔚怔了怔,轉(zhuǎn)頭看向周圍。
昏暗的燈光下,礦洞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到了一地黑甲士兵,暗紅色的鮮血在跳動的火苗下流淌著。
她終于想起,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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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殺馬卡洛夫,和你們無關(guān)?!眮喍靼训恫寤厍手?,對著身前兩名劍手認真說道。
藏在劍手身后的馬卡洛夫一時笑了出來,嘲諷道:“你以為我們是什么人,只要給錢什么都能做的傭兵?還是像你這樣偽善的垃圾?我們可是從小就接受各種針對性訓練的灰鴉啊,白癡!”
“敗犬的哀嚎?!?p> 亞恩運氣于全身,一邊驅(qū)散著體內(nèi)的毒素,一邊冷聲說道:“我不知道灰鴉是什么東西,也不管你們有過怎樣的訓練,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比他們二人強,比他們二人地位高?”
馬卡洛夫藏在陰影處,四處環(huán)顧尋找著逃生的機會,敷衍著回了一句:“廢話?!?p> 他打量著持刀站立的亞恩,希望能找出對方中毒的跡象,可是這個該死的東方人始終穩(wěn)穩(wěn)站著,眼神堅定而又清澈。
這讓他的心頭一陣慌亂,難不成今天真要死在這里了?
“那我再問你一句,你怕不怕...被我殺死?”
亞恩散發(fā)出殺意,伴隨著體內(nèi)魔力的涌出,四周的空氣驟然寒冷起來,從嘴里呼出的氣體凝結(jié)成白霧。
馬卡洛夫全身一顫,下意識答道:“怕?!?p> 年輕人趕忙收回魔力,僅僅維持了不到五秒鐘,他就感覺身體有些發(fā)軟,連帶著精神都疲憊起來。
萬幸這種致幻毒素是對方臨時制作的殘次品,否則自己今天真的是要栽在這里了。
他盡量維持著平穩(wěn)的語氣說道:“你能怕死,為什么他們不能怕死?你是灰鴉,他們不也是嗎?”
馬卡洛夫和兩名劍手齊齊一滯,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亞恩在這一瞬間按耐住拔刀的沖動,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兩名劍手。
他必須要這樣小心謹慎,不然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帶來生命危險。
對面這二人的劍術(shù)他領(lǐng)教過,在正常狀態(tài)下都能和自己打上幾個來回,更不用說現(xiàn)在。
兩名劍手只是短暫猶豫了一瞬,又重新舉起涂滿毒藥的長劍,但眼神明顯沒有之前那樣堅定,腳步也不再向前壓來。
馬卡洛夫看到這一切,頓時被一個恐懼的念頭占據(jù)了全身,這讓他左手的劍都在顫抖——
像他這樣的灰鴉...是什么時候開始怕死的?
別人不知道,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驕傲于這個身份嗎?沒有灰鴉的名頭,就憑他黑鐵巔峰的實力憑什么被各地貴族大人高看一眼?
“殺了他!快殺了他!”
他歇斯底里地對著兩名手下吼道:“他中毒了,他在拖延時間,你們兩個廢物看不出來嗎!”
“他們能看出來?!?p> 亞恩出言打斷:“但那又怎樣,你們誰能擋我一刀!”
馬卡洛夫一怔,大口喘著粗氣,斷臂的疼痛一陣又一陣刺激著他的大腦。
他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我死了,你們能活下去嗎?別忘了灰鴉的規(guī)矩!”說到最后,他已經(jīng)咬牙切齒。
“還有這么一個規(guī)矩?”
亞恩嘆息一聲,把手按在刀上,“那來吧,我們速戰(zhàn)速決,我還要去一趟礦場深處,別浪費我的時間?!?p> 說著,他就要做出拔刀的動作。
“等等!”一名劍手突然收劍說道,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內(nèi)心做著艱難的抉擇,最終緩緩開口:“你能保證放我們兩個走嗎?”
剛說完這句話,劍手就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負擔一樣,緊繃的身體都松懈下來。
“尤里?”馬卡洛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特么在說什么?收回這句話,我可以當做你在放屁,快,馬上給老子收回!”
就連另一名劍手都哆嗦著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艾倫,我不想死...”名叫尤里的劍手對同伴苦澀說道。
“但你是灰鴉!”在馬卡洛夫再次破口大罵之前,艾倫顫抖著嗓音怒道。
“我是嗎?”尤里低下頭。
“你別忘了,灰鴉最早是王國的宮廷劍士,但我們是什么,一群殺手而已,如果是在北邊,我死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我們在祖安已經(jīng)待了多少年了,這些年,灰鴉已經(jīng)碰了太多不該碰的東西?!?p> 尤里轉(zhuǎn)過身,收劍回鞘,把整個后背都暴露在亞恩面前,但亞恩現(xiàn)在卻一點拔刀的沖動都沒有。
他對著另一名仍在戒備自己的劍手笑了笑,聽到尤里壓抑著憤怒的聲音。
“隊長,你這些年殺了多少不該殺的人…好吧,我們是灰鴉,誰的手都不干凈,”
尤里重重地呼了口氣,對著不再驚訝、反而帶著一絲嘲諷的馬卡洛夫說道:“你每個月要奸...殺害多少女孩?”
“隊長,你還記得之前大家是怎么叫你的嗎?毒蛇,你這個人,還有你的劍,都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可自從來了祖安,三年前高不可攀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被我追上了!”
尤里臉上浮現(xiàn)出極度悲哀的表情:“我們早就不是灰鴉了,甚至連殺手都算不上。”
“哈哈哈....”
馬卡洛夫突然彎腰大笑,笑到最后索性把劍扔掉,用僅剩的左手捂著肚子,他笑了好一陣才抹了抹眼淚。
“你是在菲羅斯城堡待傻了嗎?嘉文伯爵都來了三年了,你這個白癡,笑死我了,你連灰鴉是什么都沒搞明白啊?!?p>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忽明忽暗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
“我們只是伯爵大人的一條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