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政本無意于這個(gè)小地方,甚至連建州城都沒有什么興趣??墒钱?dāng)他看到那個(gè)水靈靈的小女孩,聽到故事中的彪悍民風(fēng),王延政不得不對(duì)此地的百姓致以崇高的敬意?;蛟S每個(gè)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但如果一個(gè)人的心中裝著大家,那么他也就擁有了大家給予他的群眾力量。
關(guān)于德叔和他兒子張?zhí)斓墓适?,王延政繼續(xù)聽著里正張老爺?shù)脑V說,繼續(xù)為故事中的彪悍民風(fēng)而震撼。
當(dāng)時(shí),張?zhí)旌图防锏膸孜焕险咭呀?jīng)聚在了家中的正廳。見德叔匆忙回來的身影,幾位老者紛紛起身。德叔示意大家坐好,自己則坐上了正廳中央。
半晌,德叔這才說話:
“是北方來的黃巢,他要黃金,只有一天的期限?!?p> 張?zhí)炻犃送鲁隹谥械牟柢瑧嵟卣酒饋?,說:
“黃巢是什么東西,爹,不如讓我?guī)讉€(gè)兄弟跟他們拼了,一塊銅板也不給他們。”
德叔訓(xùn)斥道:“荒謬,我們這些大男人是可以和他們拼命,可是鄉(xiāng)里的那些婦孺?zhèn)冊(cè)趺崔k,這山上種植多年的茶樹怎么辦?”
張?zhí)炻犃耍瑢⒉璁T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說:
“什么,他們連山上的茶樹都不放過嗎,豈有此理!”
說完,門外一個(gè)小伙子急沖沖地跑進(jìn)正廳。他說道:
“里正大人,不好了,建州城傳來消息,說那刺史大人已經(jīng)跑了!”
原來今天一早,就有探子把起義軍兵臨建州的事情稟告了刺史大人。那刺史大人一聽是黃巢的兵馬,立即嚇破了膽兒,急忙撇下官職,偷偷帶著家屬逃離了建州城。
“那副使李大人呢?他的官職現(xiàn)在可是建州城里最大的?!?p> “現(xiàn)在建州城防部一片混亂,李大人正在整頓城里的兵馬。但他不肯出兵,說一旦出兵吉苑里,建州城就是一個(gè)空城,城里百姓的安全不保。”
“走,我們帶幾個(gè)兄弟跟那些土匪拼了。”張?zhí)煊譀_動(dòng)了起來。
“你敢去,我先打斷你的腿?!钡率逵?xùn)斥道。
然而,張?zhí)煲呀?jīng)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德叔以為張?zhí)熘皇桥懿枭缴先チ耍蜎]有太放在心上。
張?zhí)煲蚰欠塑娨獰鑸@而怒火在心頭,本來是想到茶山上走走的??珊髞硪幌氲酱淌放芰?,情緒更是火上澆油了。一時(shí)怒火攻心,張?zhí)旄牧寺肪€,直奔黃巢的軍營里去了。
張?zhí)靵淼杰姞I,便破口大罵。被帶到黃巢跟前,繼續(xù)罵著。
黃巢問:“為何罵我?”
張?zhí)煺f:“因?yàn)槁犝f你要燒我山上的茶樹?!?p> 黃巢笑道:“有何燒不得,我不僅想燒你的茶,還想砍你的頭?!?p> 張?zhí)旃笮Γ骸拔疫@頭你可以砍,那山上的茶樹你燒不得?”
黃巢覺得萬分可笑,問:“有何燒不得?”
張?zhí)煺f:“這山上的茶樹可不是一般的茶樹。你可看見那山巔有顆年過百歲的茶樹?”
黃巢笑說:“一株枯藤的老樹有何好看?!?p> 張?zhí)煺f:“黃巢,那你可聽好了。那老茶樹可是一百多年前,茶圣陸羽和我太爺爺一老一少倆人親手植栽的。這山下的茶園都是那顆老茶樹的子子孫孫。所以,你動(dòng)不得?!?p> 黃巢嚇唬說:“我可以向你保證不動(dòng)那茶樹一片葉子,但是我現(xiàn)在就要把你的頭給砍了?!?p> 張?zhí)炖^續(xù)笑道:“你少嚇唬我,我竟然來了,就不怕被你砍頭?!?p> 黃巢果真叫人把張?zhí)旖壛似饋?,說到:“那我可真就砍了。”
張?zhí)旌敛晃窇?,說:“你最好說話算數(shù),既砍了我的頭,就休動(dòng)吉苑里的茶和人,否則我死后化作鬼來找你算賬?!?p> 恰這時(shí),帳前一人來報(bào),說的也是那建州刺史棄城逃跑的事。原來,此人就是潑皮朱三兒,朱溫。此時(shí),他已經(jīng)是黃巢的帳前副將。
眾人建議黃巢,說此時(shí)建州城群龍無首,必定方寸大亂,應(yīng)該立刻攻城。
黃巢則說:“小小建州城,無論何時(shí)都足以拿下。此刻既然來到此地,就不能無功而返。他們?nèi)舢?dāng)真不識(shí)時(shí)務(wù),我們就用老辦法,殺光這里的人,燒光這里的山。”
張?zhí)炻犃似瓶诖罅R:“我生不能吃你的肉,死后化作鬼一定來殺你的頭,有種你就親自來砍我的頭?!?p> 說著張?zhí)毂惚谎旱綆で?,兩眼直直瞪著黃巢。
黃巢說:“我殺人無數(shù),還畏懼殺你這愣頭青不成。”
說著,黃巢親自拔刀,朝張?zhí)斓牟弊涌橙?。張?zhí)炝⒖倘祟^落地,但并沒有任何的血跡。
就在眾人都感到疑惑,圍繞著探個(gè)究竟時(shí),張?zhí)斓暮砉苤型蝗灰还砂籽獓娺M(jìn)黃巢的帳內(nèi),隨后才淌出紅色的鮮血。
那一刻,一陣颶風(fēng)從鳳凰山方向刮來,傳來茶樹葉子沙沙作響的聲音,和風(fēng)聲混合交替,在山谷中久久回響。
眾人面露懼色,非常驚異,軍中的戰(zhàn)馬更是陷入恐慌的嚎叫中。
就連黃巢也是大驚失色,親見此景的黃巢開始暗思:“孤自興兵以來殺人無算,那有此崛強(qiáng)血白之士,無非忠烈激成,閩中有此奇異烈士。”
暗暗思索之后,黃巢心想,此人把這山上的茶樹看得比自身的性命重要,此茶此山此地必然不一般,軍馬不可以繼續(xù)駐扎在此,還是盡早離去吧。
另一方面,德叔一直在家中和眾人商量對(duì)策,而對(duì)張?zhí)毂豢愁^的事情一點(diǎn)也不知情。直到有人前來通報(bào),說黃巢的軍隊(duì)在茶祠整頓兵馬離開吉苑里,正朝建州城的方向去了。
德叔聽了十分欣喜,不料那人臉色凝重,繼續(xù)說到,匪軍還送來了一具尸首。德叔臉色大變,慌忙出門一看,頓時(shí)雙腳發(fā)軟癱坐在地,旁邊的人急忙扶著。
當(dāng)年,里正張老爺還小,但親眼目睹了這件事情,至今歷歷在目。許多年以后,張老爺仍然記得,自己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天山谷間久久回蕩著沙沙作響的茶葉聲。
王延政聽完了這個(gè)故事,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他遐想著,若是有一天,他也將面對(duì)像黃巢這樣的匪徒,他能鼓起勇氣與之作斗爭(zhēng)嗎?不能,他覺得自己是絕對(duì)做不到的。
他的耳旁似乎也聽到了沙沙作響的茶葉聲。那個(gè)聲音好像是在為張?zhí)靺群爸孟袷窃谡?qǐng)求王延政,為了建州的安寧,為了閩地的平和,像張?zhí)煲粯?,勇于面?duì)淋漓的鮮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