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歸來!”
韓信是被一串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音節(jié)從昏睡中叫醒的,那音節(jié)帶著音樂的節(jié)拍,中間有一個很長的拖音,拍子鏗鏘起伏,很有氣勢。
睜開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圍繞在身周的一圈復(fù)雜電子儀器,感受著身下躺著的是軟綿綿的彈簧床墊,有那么一剎那,韓信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從一個長長的夢境中醒來,回到了21世紀。
韓信對那個夢境記憶猶新,夢里面的時間跨度達到幾個月,這時間長得他以為自己真的已經(jīng)穿越回秦朝末年,成為那個與他同名同姓的著名歷史人物。不過既然是夢境,總會醒過來的,現(xiàn)在不就醒了么?
好吧,偉大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唯物論總會戰(zhàn)勝唯心論的。
但韓信對于唯物論的信心只維持了幾秒鐘。
以雪白的天花板為背景,一把熟悉的古樸青銅劍在空氣中憑空浮現(xiàn)。
即使那個夢確實只是夢,那又如何,只可能在夢中出現(xiàn)的物品,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在韓信眼前,而且是違反常識的憑空出現(xiàn)和懸??!
青銅劍劍尖朝上,不遠處,一個金色的小拱門形成了。門的另一邊只隱約透露出幾道冰冷的目光,全都投注在韓信的臉上,那些目光來自好幾個形態(tài)各異的眸子,只出現(xiàn)了短短一瞬間,就隨著金拱門一起消失了。
這個夢還沒結(jié)束,韓信想。
韓信艱難地控制著頭和眼睛四下看了看,這次他看得更仔細些。身邊最重要的電子設(shè)備應(yīng)該是腦電波記錄儀,這是21世紀醫(yī)學上鑒定一個人是否還“活著”的重要依據(jù),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電波記錄沒有在不停地畫出各種波浪線!
也許是設(shè)備壞了吧,韓信想。
于是再看看實時心電圖,韓信驚恐地發(fā)現(xiàn),心電圖記錄到波峰位置,就停止不動了!
又一臺設(shè)備壞了?
轉(zhuǎn)頭看看另一側(cè),連接著他的全封閉呼吸頭盔的呼吸檢測儀,空氣質(zhì)量指示燈是綠色的,進出氣體的讀數(shù)卻停止了閃爍——這通常是停止呼吸的標志……
這玩意兒肯定壞了,韓信想著,從呼吸檢測儀上收回目光。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病床邊的點滴架上,定格在一更驚人的發(fā)現(xiàn)里!
點滴架就在床邊,調(diào)節(jié)器差不多是挨著韓信的臉,這么近的距離讓他可以看得格外清楚——本該從點滴調(diào)節(jié)器里一滴一滴不斷滴進墨菲管的藥滴,只有一滴。
一滴在墨菲管里懸空的藥滴!
細看墨菲管下方的水平面,上一滴藥滴滴進來引發(fā)的漣漪也是靜止不動的,甚至還能分辨出一滴正在向上方反射回去的圓珠形小水滴。
不過這還不是那個“更驚人的發(fā)現(xiàn)”!
離點滴架稍遠一點的地方,一枚子彈頭靜靜地懸浮在空中,通體發(fā)紅的外表說明它在與空氣進行超高速的摩擦!在它后方更遠處,一個玻璃窗破開一個洞,玻璃碎片定格在四處亂飛的一瞬間。
韓信在主持發(fā)掘驪山秦始皇陵的時候與軍方打過交道,對子彈多少有點了解。一般的子彈頭不過一兩厘米,眼前這顆四五厘米,幾乎可以肯定是反器材狙擊槍的子彈,是那種穿透一層鋼板后還能輕易把人打個通透的超級大殺器!
這才是“更驚人的發(fā)現(xiàn)”。
還好只是個夢,不然那玩意兒以超音速破開窗戶飛來,韓信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不管怎么樣,停留在子彈的飛行軌跡上總是不安全的,趁著這一切都沒在動,先離開這張病床吧。韓信想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起身,卻起不來!
全身癱瘓了?不像。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他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身體和四肢,都完好無損,處于隨時可以接受大腦指令的狀態(tài),但他發(fā)布了一個想起床的念頭,身體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除了艱難地轉(zhuǎn)頭,他動不了一根手指頭。
“別動,我不想傷害你?!币粋€聲音在說。
韓信聽著那聲音很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聲音,但他沒開口,也沒有說話,這聲音直接是從腦海深處浮上來的!
“你是誰?”韓信下意識地就想張嘴問,張嘴的指令下達了,嘴卻沒有張開。
但那個聲音似乎立即就聽到了韓信想問的,馬上回答道:“我沒有名字,以前別人稱呼我為‘公子’?!?p> 公子!
韓信記得,白雪和墨玉稱呼他,都是“公子”!
今兒遇到正主了。
“‘公子’……你是鬼谷的人?”韓信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這是一次出乎意料的邂逅,他甚至不知道該跟對方談起什么話題。
“我是哪里人并不重要,韓信,你只需知道,此刻,雖然我不是你,但你就是我?!?p> 我不是你,你就是我,這都什么鬼……
“等等……”韓信感覺自己跟不上節(jié)奏了。
“你剛才已經(jīng)看到那個……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這個時代稱呼為‘子彈’。只需給它零點幾秒鐘,它就可以飛過來,同時殺死你我!”那個聲音發(fā)現(xiàn)自己高估了韓信的理解能力,很直白地解釋道,“這樣說你可以理解了吧,我就在你的頭腦里,你我是同一個人!就跟你之前回到鬼谷,在我的頭腦里,一樣?!?p> 解釋得清楚明白淺顯易懂,韓信聽懂了,也驚呆了:“你……你是說,這是我的身體,而你,你……”
“我在奪舍,”那“公子”直接降低了對韓信理解能力的預(yù)期,解釋道,“用你能理解的話說,我在努力控制你的身體,而你最好不要阻止我?!?p> 奪舍!
作為一個考古專家,韓信沒少進各種古墓。雖然他自己從讀書開始就注定了唯物論至上,但免不了親朋好友們各種擔憂他常年出沒墳?zāi)箷安幌椤?,其中擔憂得最多的,民間俗稱“被臟東西跟上”或者“鬼上身”,翻譯成普通話,就相當于“奪舍”。
韓信想,很好,常在墳中走,哪能不上身。
秦始皇陵真的非同一般,連鬼上身都來了!
這么一想,韓信倒冷靜下來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是“公子”所屬的公元前,還是韓信所熟悉的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