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年關
不知從哪一年起，紫嫣十分討厭和害怕過年，好煩，好累。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外，紫嫣看到其他親人很害怕，紫嫣想，是不是自己有點自閉，或是冷血，她想她大概是在呆病了。
過年前，紫嫣和林濤從來不操心置辦年貨，購物好累的，還要在超市排很長時間的隊，東西也貴，都趕到過年前那幾天花那么多的錢干嘛，不如不去湊熱鬧，想吃什么就弄一點點，也用不著頓頓吃剩的，好悠閑。
除了自己的小店和家人，紫嫣對外界一概不關心。紫嫣和林濤看過雙方的家人后，紫嫣基本就貓著不出小店了，林濤偶而會有應酬，紫嫣不出面也可以。紫嫣覺得自己的小店越是到過年的時候，越是靜得難能可貴，別有一種感覺，很依賴。
記得小的時候，紫嫣最喜歡過年，有大人給壓歲錢，紫嫣結(jié)婚后，姐姐還曾給過一次壓歲錢。小時候過年會有新衣服穿，和好多小朋友在外面放鞭炮，還有很多平時不太吃得到的好吃的肉和零食。
那時因為物質(zhì)潰乏，人們的愿望也容易滿足，再加上大環(huán)境的因素，那時的人們似乎更有安全感和幸福感。
大人們忙大人的，小孩們有做不完的游戲，無憂無慮瘋跑嬉戲，巴不得天天都是過年，到點了就知道吃。現(xiàn)在那種幸福的小滿足感再也找不到了，再不屬于紫嫣能擁有的快樂了。
紫嫣一個人在店里，靜靜的，連電視電腦都懶得開，最怕綜藝節(jié)目里傳來《小蘋果》那超級洗腦節(jié)奏的神曲。
過年意味著又老了一歲，不如自己慢慢享受這靜靜的時光，彈彈吉他，唱唱歌，來個一個人的靜靜的年終文藝會演，一個人導演，一個人彈琴，一個人唱歌，一個人欣賞，一個人的快樂，一個人的憂傷，一個人寧可的孤獨。
大街上人們衣著華麗，手拎禮品，步履匆匆，忙不迭蹬，再加上偶爾響起的爆竹聲，一派繁榮的過年景象。紫嫣在屋里手托著腮，表情木然，目光呆滯地看著匆匆忙忙來來往往的人們，不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么。紫嫣心想，大家都在和親人朋友相聚，享受美食，交杯換盞，大概不會有人來光顧她的小店。那情景可以想像得出來，每個人都是笑容滿面，心滿意足，親人朋友間噓寒問暖，大家其樂融融的。只是每個人的笑和每個人的笑有什么不同嗎，大概沒什么不同，誰也不會多什么，也不會少什么。
正尋思著，來了一個回頭客，是小酒仙。小酒仙一進屋就對紫嫣說：“姐，過年好哇，我是來你家來躲清靜的，我家人那個多呀。”
“是呀，我這里是很靜的，我也不喜歡太鬧的場景，早早就回來開門營業(yè)了?！?p> “姐夫呢?！?p> “出去吃飯去了?！?p> “你為什么不去？”
“我不喜歡和他的朋友吃個沒完沒了，說個沒完沒了的?！?p> “我也是，但是沒辦法，總得這樣，跟朋友和同學，虛偽的客套總免不了。”
“還好我們都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過年也就圖個樂呵，還簡單些?！?p> “也不一定簡單，啥也別說了，還是你這里簡單些。”他要了東西，就低頭看手機，誰也不說話了，享受一份難得的清靜。
那個小酒仙走了，又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幾個客人和學員，都說這里真清靜，真好。
夜晚來臨，鞭炮聲好像又多了些，附近的居民樓里，家家戶戶燈火輝煌，歡聲笑語，喜氣洋洋，夜空中偶爾有煙花綻放，提示著年的味道和春天的氣息，漫長枯燥的冬季似乎要結(jié)束了。
不管是時光安慰著人們了一年，還是人們又安慰了一年的時光，總之，人們喜歡溫存的感覺。
晚上，林濤回來了，他喝了些酒，臉上紅紅的，不勝酒力的他早早就睡下了，沒有理紫嫣，紫嫣有點不太高興，但是看著他熟睡的樣子，紫嫣想，就讓他放松一回吧，紫嫣理解林濤，卻幫不了他。林濤還要上班，每次下班回來，紫嫣就粘著他。
紫嫣就這樣靜悄悄地開始了新的一年，城市的冬天沒有雪。鄉(xiāng)下的冬天此時正是白雪皚皚，美得令人神往，只是這情景都是紫嫣憑著小時候在奶奶家過年時回憶，畫在大腦里的畫。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在鄉(xiāng)下過年的感覺了。
紫嫣認為，只有在鄉(xiāng)下過年，才有真正過年感覺。家鄉(xiāng)的一年四季都那么美，紫嫣不理解為什么有的人要遠離家鄉(xiāng)，現(xiàn)在的她還在對摯愛的家鄉(xiāng)幽怨著，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會這樣。
只是那個萌萌沒來，紫嫣知道他在家里陪著家人，他平時周六周日的時候也不咋來，在家里做些家務，陪著父母，是個比女孩子還細心的暖男。
過了幾天，萌萌來了，紫嫣看到他很高興，問：“過年過得怎么樣啊，是不是做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又胖了幾斤呀？”
沒想到那萌萌呶著嘴，好像不太高興地說：“不咋樣，就那么回事兒吧?！?p> 紫嫣看他沒什么興致，就沒再問。她看出了他的憂郁，心想，難道他的心境和自己一樣。他們互相看著，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就讓此時的時光撫慰兩顆寂寥的心，添滿彼此的想念。他們用目光碰觸彼此的面龐和身體，試圖刻在腦海里。
朋友常在，紫嫣心里踏實許多。一年一年，活什么呢，別再把朋友弄丟了。有太多的人，來來走走，為什么他們那么忙，只在紫嫣這里偶爾駐足，又匆匆離去。
紫嫣一年又一年，固執(zhí)地守在這里，等著他們，紫嫣要告訴所有人她的心是永遠不變的。紫嫣獨自守望著一片天，昂著頭，任憑歲月流逝，奪走她的青春。她的心里再也承受不了朋友不在身邊的失落，她想把頭靠在萌萌的肩上，她不想再撐著什么堅強，不想演什么，只想弱弱地靠在他的肩膀哭泣。
看著簡陋的咖啡桌椅，紫嫣能回想起一張張漸漸成熟卻還充滿稚氣的臉，還有他們的歡聲笑語，一雙雙渴望夢想的眼神，他們都去哪了，什么時候還來，紫嫣還能守多少年，紫嫣有點累了。她想倒在某個角落里睡著，不再為明天的未知發(fā)愁，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停下來休息。
總有孤獨的靈魂，在城市里飄泊，流浪，哭泣。脫掉華貴的服飾，缺下偽裝的面具，只剩疲憊而麻木的臉龐，眼睛里再沒有的神采。
總有恐懼的眼神，在尋找，在追問，在莽撞，要想活下去，就閉上眼睛，千萬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