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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盟

第一章 玉旨賜婚

凰盟 誰與為偶 1230 2016-12-12 00:24:26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骙骙,載是常服。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

  “比物四驪,閑之維則。維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廣,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膚公。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國……”

  傳說,巫蛇之山(神龍架),有著幽森的遠古森林,鳥兒在密林中飛過,野獸在山中匿行,沿途回蕩著庸人戰(zhàn)俘悲哀的歌聲《六月》,曾經(jīng)為周王朝之屏的上古庸國就在這歌聲中漸漸亡逝。

  歷經(jīng)三年苦戰(zhàn)的楚軍,沿著巫江浩浩蕩蕩地一路南下。戰(zhàn)士們身著獸皮縫制的破舊革衣,那衣服在風中呼呼作響,他們翻山越嶺,終于踏上了歸楚的征途。在楚人修繕的戰(zhàn)車上,堆滿了從庸國掠奪來的戰(zhàn)利品——有庸人引以為傲的精美陶器、華貴青銅器、莊嚴大鼎,還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糧食。

  女子身披殘破的熊皮披風,在顛簸搖晃的破損戎車中顯得有些孱弱。她看著一批又一批執(zhí)拗的庸人,手持石斧,千里迢迢地追蹤而來,妄圖尋仇復國。然而,他們的行為不過是螳臂當車,根本無法阻擋歷史的車輪無情地碾過庸國的城墻。

  庸蠻們嘴里發(fā)出“啊啊啊啊”的吼叫,說著那令人費解的古庸語,被身披重甲的楚軍當作俘虜,手持戰(zhàn)斧,按在巨大的石塊上,手起斧落,砍下他們的頭顱。

  鮮紅的血液噴濺在青黃相間的草地上。

  一顆顆大好頭顱滾落草地。

  那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引來了森林中的野獸,但它們看著這上萬人的龐大隊伍,只能在遠處徘徊,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也淪為人類的腹中餐。

  戎車上,身為馭手兼旅帥的楊蔚,看到身旁的王姬羋凰面色不忍,她喚來士兵把那些死去的庸蠻尸體拖去埋葬。

  楊蔚開口問道:“王姬,可是不忍?”

  “嗯……”

  女子徐徐點頭,遲疑道:“庸楚同為南方蠻夷之國,因周王朝相斗百年,而今國破,我楚國此戰(zhàn)克庸,實無趕盡殺絕之必要?!?p>  “王姬心善。”

  然有不服周的旅帥,居高臨下看著滾落一地的頭顱,喟然道:“然,如公子所言:不服我大楚者,雖周亦亡之,此其唯一之天罰。若非如此,北方周朝諸侯,孰不敢攻楚?”

  眾士卒聞言紛紛高喊歡呼。

  “哈哈哈……”

  “小王姬,莫為庸人自擾了?!?p>  “想想我大楚的豆飯,想想我大楚的河鮮,我恨不得背生雙翅,飛過這巫江,直入我楚地,暢飲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币蝗藫]舞著刀斧咧嘴大笑,正是執(zhí)行死刑的旅帥。

  “霍刀?!?p>  整個軍中敢如此稱呼王姬的,除了粗鄙的大老粗霍刀沒有第二人,楊蔚嘴角浮起一抹笑,朝對方膝蓋踢去一腳:“太陽即將落山,你若不想今夜再嚼那些石頭一樣硬的干糧,速去安營生火,命人多獵些雞兔狍子回來!”

  “得嘞!”

  霍刀抹了一把絡腮胡子,安排士兵安營搭棚生火打獵做飯去。

  羋凰在車上巔了一日,眼見難得停車休息,便也下車向河邊走去。河水清涼,她忍不住砸了砸干枯的嘴唇,捧起一捧溪水,一口飲盡,終于緩解了北方秋日嘴唇的干裂。

  喝完水,洗把臉,精神爽健了幾分,她正要沿河散步,扭頭便見溪邊灌木叢中有幾只正在覓食的麻雀,正啄著地上風干的果子,羋凰抬頭一看是棵野果樹,可不知是否有毒,揉了揉饑腸轆轆的肚子,她最終低頭又盯向灌木從中拳頭大的土黃背影。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亦可果腹?!?p>  一邊低聲說道,她一邊抓起腕間匕首,眼神爍爍做出一個投擲的動作。

  就在這時灌木從中飛出一道玄黑色的閃電。

  “?。 ?p>  只見她突然呼吸困難,視線直直盯著前方,放聲尖叫起來,似乎眼前的黑蛇比手握石斧的庸蠻還要令她見之后怕。

  所有的事情都發(fā)生得太快。

  女子狂亂倒退。

  一邊揮手抵擋,可揮出的手臂只是被兩粒細白牙深深咬?。骸鞍?!……”

  她感到眼前一陣暈眩襲來,這眩暈的窒息感遠比毒液透過牙印游經(jīng)她的血管,心臟,然后流向她的大腦要來的快。

  狹窄的帳篷里,蒼老的女巫頭上插著羽毛正在跪在席邊揮動脖子上掛著的石琮,啖道:“虺(tui)去!虺去!……魂安!魂安!……”

  跳躍的篝火和烤肉的誘人香氣,透過帳篷溢了進來,羋凰幽幽睜開眼,發(fā)現(xiàn)她正躺在味道難聞的狗皮墊子上,身邊是承軍老巫和親護女衛(wèi),按照女巫指示,正將一副黑漆漆碾碎的草藥敷在她的傷口處的司劍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醒了。

  “王姬,你醒了?”

  她轉了轉腦袋:“好痛……我怎么了?”

  “死了的庸人就埋在溪邊的沙坑地里,血引來了虺(tui),驚了王姬的魂?!?p>  老巫放下石琮,扶著木柺爬起:“如今王姬醒了,那老巫就回去了?!?p>  “多謝大巫施法,去除王姬臂上咒毒?!?p>  “司劍送您。”

  高大的女衛(wèi)忙起身相送,然后才重新擠進狹小的帳篷,小心翼翼躬著腰,跪坐在地上,以掌托起草藥,用力按在羋凰的瘡口處,羋凰疼的激起一身冷汗。

  女衛(wèi)道:“草藥敷上幾日就好?!?p>  “嗯?!?p>  羋凰緊咬牙關,片刻,傷口上果然襲來一層冰涼的感覺蓋住了先前火辣辣的疼,只是不知為何心底深處還有一雙睜的又圓又亮的三角豎眼,一直盯著她,死死的盯著她,將她生生的禁錮在身下的狗皮墊子上,從四肢到五臟六腑不斷往上有一種冰冷的窒息感不斷向上蔓延,直至將她沒頂,無法呼吸。

  “王姬,您昏迷的時候,大王派令兵送來簡牘?!彼緞︻D了一下。

  她艱難吐氣,轉了轉頭:“上面說什么?”

  “聽令兵說大王要為王姬指婚。”

  “……”

  “嘶嘶……嘶嘶……”

  可惜山林里野獸的嚎叫和“斯斯”的草木滑行聲不斷靠近,仿佛近在耳邊,羋凰聞聲不自覺的用力抓緊身上的披蓋,害怕的瑟瑟發(fā)抖,根本沒有接話,只是看著帳篷外問道:“司劍,你可聽到什么聲音?……”

  “嘶嘶……嘶嘶……”

  司劍知道羋凰心病,當即按劍,守在席邊:“王姬莫怕,此間有我?!?p>  ……

  楚穆王,十八年,九月。

  一份楚庸大捷的戰(zhàn)報,從楚國下面的縣城,不斷快馬加鞭地送進郢都,又送往楚王宮,忍受了三年水患與庸國侵擾的楚國,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勝利的大洋中。

  午后,一只王卒護著楚王身邊第一近侍趙常侍的牛車,從楚王宮北門出,向著楚國第一氏族——若敖氏而來。

  接著發(fā)生了一件震驚全楚貴族的大事,蓋過了原本該共襄盛舉大宴群臣的楚庸大捷的喜訊。

  她和他,

  從這一旨賜婚開始,

  兩條仿若平行線的命運,

  發(fā)生了第一次交匯。

  嘗聞令尹之子若敖子琰者,文德武功兼修,品貌皆出眾,遂特授少師之職。今王之長女羋凰,年已及笄,嘗自請代君伐庸蠻以揚國威。今已三載,楚庸之戰(zhàn)事畢。大王念長女過適婚之歲,宜擇賢君子以配。子琰方值弱冠,乃逸群之才,誠求娶之,與長女實良配也,故特招為婿?!?p>  “一切婚儀吉時,著卜尹與禮尹共議!”

  來訪的王卒如同青銅澆注而成的銅墻并排而立,將當朝令尹的左中右三座鉚釘大門前后堵死,他們?yōu)閿?shù)不多只有五十人,四匹戰(zhàn)馬,一架牛車,可是從三座大門臨時得信涌出來接旨的令尹族人不算家中隸臣私卒,僅上族譜的族人多達一百二十八人,頓時整條街水泄不通,行人駐足觀望。

  涼爽的秋風拍打著頭頂代表王卒和若敖六卒的黑色與金色旗幟,旗幟上繡著楚人共同崇拜的神鳥鳳凰。

  人群中有不少趙常侍認識的熟面孔。

  他腆著大肚笑微微地向人群之首的令尹走進,遞過簡牘,恭喜:“呵呵……沒成想今日令尹大人下職了,內官還能出宮拜訪。令公子今日一早入宮求娶王長女,其情感動大王,才又催內官前來!”

  那中年男人身著一襲黑緞繡著五尾鳳紋的官袍,面容如玉,頷下青須。他接過簡牘,反復研讀,雙眉并未舒展,反而愈發(fā)緊鎖,那一雙閱過無數(shù)簡牘的眼眸中,隱含著深沉的怒意卻無處宣泄,最終,他的目光狠狠落在簡上“特招為婿”四個小字上。

  此人便是深受當今楚王倚重的國之令尹子般。只見他在全族上下一百二十八人面前,面色沉郁地開口:“今犬子魯莽,勞煩趙常侍親自前來。夫人,快請常侍到府中歇息片刻!”

  “大王賜坐牛車而來也會累得?呵呵,令尹笑話內官了?!背D晷凶邔m中,令尹此時的臉色,趙常侍還是懂的,忙笑著拒絕告辭:“不過今日近前一睹公子風采,不虛此行?!?p>  “若敖少師。”

  他笑微微的將目光投向其后氣度非凡的年輕公子:“大王曾言,王后早逝,王姬離京之時年僅十五。庸國戰(zhàn)場那般兇險,這三年想必歷經(jīng)諸多艱難。望少師日后定要悉心善待?!?p>  此話自然不是楚王的原話,但是如今這場合,趙常侍自然要添些好聽的場面話,把楚王的慈父形象塑造的異常高大。

  被稱為“少師”的青年男子,頭戴青銅冠,身著博帶錦袍,美辭氣,有風儀,卓爾不群,望之頗有楚地第一貴公子的傲人之姿。

  站在令尹邊上,身姿不卑不亢,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平平接過帛書,答道:“子琰定銘記大王今日所托,善待王姬一生!”

  王夫人也在一旁保證:“臣婦定會督促犬子對王姬敬重、愛護有加,請大王放心?!?p>  趙常侍聞言目光瞟過并不出言的令尹,含笑點頭:“內官定會一字不差轉達少師及夫人的拳拳心意?!?p>  “多謝趙常侍?!?p>  王夫人笑吟吟命人附上隨禮:“一點采邑特產(chǎn),聊表敬意?!?p>  趙常侍沒有接,身后一小侍人跑出來,躬身接過答謝:“謝夫人賜。”

  對于王夫人的知情識趣,趙常侍由衷贊賞,想必大王也定會十分滿意,且不說若敖氏在楚國地位超然一等的地位。

  維女荊楚,居國南鄉(xiāng),本為部落聯(lián)盟的南部蠻夷,各部首領皆稱為“敖”。周文王之時,鬻熊子事文王,封于楚。

  若敖氏乃諸敖之中,僅次于羋姓熊氏的第一大氏族。若敖氏第一任令尹,子文,傳說乃猛虎喂養(yǎng)而生,性情豁達,有遠見,曾幾度毀家紓國,犧牲族人,耗盡家產(chǎn),率若敖六部,資助楚武王征伐四方,實行拓地滅國之策,最終開創(chuàng)楚國一統(tǒng)南部之霸業(yè),功勛卓著,無人能及。

  自楚武王稱霸南方,奠定不世功勛,曾上書天下盟主周王索要爵位,周王拒不敕封,遂依子文建議,自立為王,與周王分王而治,成為當世八百諸侯列國之中第一個史稱為“王”的諸侯君主。

  其后,楚武王為了削弱諸“敖”力量,加強楚國中央集權,成為諸大國中最強大的軍事強國,在朝中設立令尹、司馬,以分諸敖之權,感念若敖氏鼎力相助的同時,令若敖氏子弟長期擔任令尹一職,并與若敖氏建立世代絕不相背的“雙敖盟約”,且每任若敖氏令尹都有權力指定其繼承人,與楚國王位同等,可世襲更替。

  令尹,楚國握事者也,掌管一國之軍政,手握一國之權柄,身處上位,可率臣民,對內主持國事,對外主持戰(zhàn)爭,總攬軍政大權于一身。

  可以說,這樣權力無邊的若敖氏就是楚國羋姓的第一家臣,一直捍衛(wèi)著每一代楚國王室的權力和江山永固。

  君臣關系因“雙敖盟約”的締結,堅不可摧,互為犄靠。

  楚國方能占據(jù)最遼闊肥美的南方荊蠻之地,與當今大國晉國,齊國,吳國,秦國,巴蜀等國,位列天下諸侯國中的超品大國,即使曾經(jīng)的霸主齊國霸主時,也不敢正面交鋒,更遑論戰(zhàn)敗失去中原霸主地位的宋國,如今楚國疆土領地人口綜合實力更是直逼當今中原霸主之國晉國,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二大諸侯國。

  傳至這一代楚君,在若敖氏的助力下,逼宮上位,開始力圖扭轉楚國在與晉國城濮一役后失去中原霸主的劣勢。十八年來,楚國不斷積攢國力以圖中原,先后滅江國,六國,蓼國,進一步控制了江淮地區(qū)(今安徽中、西部);并屢次攻打迫使鄭國與楚國求和;攻占陳國壺丘等地,也因此使得陳國等小國夾在楚晉二國之間日夜難安;而今庸國大克,勢必擴大南蠻土地,威脅北方周王室姬姓諸侯。

  ……

  如今晚年,楚穆王因病纏綿臥榻多年,心有余處理朝政而力不足,國中政令時常出于令尹一人。

  現(xiàn)任令尹,若敖子般,也不負楚君信任,為國為君為民,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當然從另一個層面,如今的楚國前庭,可以說幾乎就是若敖氏的前庭,一半以上的氏族大夫都是他提拔推薦上來的,而若敖氏的族人也自然而然占據(jù)了朝中多個重要位置,其黨羽可謂遍布荊楚。

  若敖氏之權勢,在現(xiàn)任令尹子般手中可謂達到頂峰。

  名符其實,第一氏族,又手握若敖六卒私卒。

  其實力足以撼動半個楚國。

  于如今的楚國臣民而言,他們的頭上不僅有楚王羋姓熊氏一族,還有令尹若敖氏一族。

  大街上隨便走出一個若敖氏族人,別說普通平民,就連王公士大夫氏族貴族子弟都是他們的附庸之輩。

  作為若敖氏下一代繼承人,若敖子琰,更是整個若敖氏乃至楚國“令尹太子”一般的存在,生來萬人仰慕,未來執(zhí)政一國。

  除王族羋姓熊氏之人,人人都尊他一聲“楚國第一公子”。

  這“第一”。

  不僅指他的家族權勢,更指他的智謀才干。

  從小就有神童之稱的他,三歲起識字所讀的第一篇文章不是識字簡而是奏折,六歲起就跟著父親子般熟悉政事,十歲就參與令尹的書房政事協(xié)理,十四歲就已經(jīng)代替其父,處理前朝大小政事奏折批閱,而且凡是經(jīng)過他的手所頒布的每一條政令都能達到政通人和之效。

  幾乎一路冠絕同齡所有才智出眾之輩成長起來,如今就連古稀之年的長者在他面前也只能淪為聽從。

  天生王佐之材。

  現(xiàn)任若敖氏家主,子般,曾不止一次對眾人言:“此生有此子,足矣!”

  其期望之高,可見非同一般。

  而今獨嫡子,若敖子琰,自請賜婚聯(lián)姻王女,看似君臣信任又多了一層親上加親,實則令他堂堂令尹一族成了楚國上層貴族間最大的笑話!

  他豈能不氣!

誰與為偶

本文純屬架空春秋時期的楚國,楚穆王到楚莊王一段歷史。本文女強男強,非傳統(tǒng)宮斗非宅斗,【女帝文】,故事會很長,女主一開始也不會是最強狀態(tài),重生打臉爽文路線,而是一步一步經(jīng)歷各種事情,成長成為天下女帝。新坑剛剛開挖,有很多朋友點評好文,所以請大家多多支持,細心等待,這個故事一定會不負大家期待,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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