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重傷
十萬大山的上空尤在轟鳴,黑云蔽日,雷聲滾滾,如山倒,如波濤,仿佛世界的末日即將來臨。
刺骨的陰風如刀割般迎面吹在金瓶兒嬌嫩的臉上,她的手心正攥著林驚羽交給她的玉環(huán),玉環(huán)玉質細膩,溫潤養(yǎng)人,握著它,仿佛她握著林驚羽的手一般。
也許,剛剛是最后一次與他說話了吧,她應該再也見不到他了,許是是死亡,也許是灰飛煙滅,反正結局總是注定的。
金瓶兒轉過頭去,又不舍地看了一眼,遙遠的后方,一條青色蒼龍正在如深海般的黑云中翻滾盤旋。
在那黑云匯集的地方,風雷動天,蒼龍咆哮。金瓶兒耳目極聰,雖然相隔數(shù)十里,但她還能依稀聽見。
他們已經(jīng)動手了嗎?
死亡沼澤中,她曾偷偷地見過林驚羽那石破天驚的一劍,她還記得這一劍的威勢,她還記得當時青龍驚駭?shù)纳袂?,她還記得它的名字——斬鬼神!
青龍,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手戴乾坤青光戒的青龍,莫說是金瓶兒自己,就算是她的師父,合歡派門主三妙夫人也不敢輕言勝他。
但那一次,青龍卻傷在了林驚羽的手中,傷在了斬龍之下,斬鬼神,青云無上劍訣,的確非同凡響。
那震動蒼穹,毀天滅地的一劍,她至今仍舊歷歷在目,但這一次,她卻對這一劍沒有半點信心。
金瓶兒自幼便在合歡派長大,在她心中本沒有什么道義可言。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賣,哪怕是朋友,哪怕是師門,哪怕是親人。
這是她從小便學到的東西,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東西是錯的。因為若非這樣,恐怕它早已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是的,她從未懷疑過,至少是在此之前。
但是這一次,她卻動搖了,望著黑云中漸漸衰弱的青光,她動搖了。
活著真的這么重要嗎?
為了活著,她曾經(jīng)出賣了太多,也放棄了太多,但是這一次,她真的能放棄他嗎?
金瓶兒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環(huán),眼睛里滿是決然。
“我活著是為了什么?難道就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嗎?人,總該有什么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吧?!苯鹌績旱椭^,這樣問自己。
下一刻,一道紫色流光,從遠方直撲向那團黑色的漩渦,也許是不自量力,也許是螳臂當車,但這一次,她回去了,她做到了。
在那風暴的正中,黑云匯集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純白立于其中,如黑暗中的一縷霞光,明亮耀眼,又搖搖欲墜。
林驚羽嘴角掛著一絲血跡,眉頭緊鎖,一臉凝重地看著這個妖異少年。獸神,林驚羽一直以來遇到的最為強勁的對手。
十年前,他在流波山曾與吸血老祖一戰(zhàn),那一戰(zhàn)他雖然輸?shù)煤軕K,但至少還有一點自保之力,這一次,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樣乏力。似乎他無論多么努力,最終的結果都是一個字-死。
一道清暉從斬龍劍上散出,清暉如龍,撕破這層層疊疊的黑云,沖天而起,直入蒼穹,照亮了半片天空。
“天地正氣,浩然長存。不求誅仙,但斬鬼神。”
一陣清嘯,聲動于九天之上,一道青光自空中斬下,林驚羽與斬龍人劍合一,直取獸神。
知必死而戰(zhàn),唯不守而攻。
身懷死志,以弱搏強,以攻代守,這本就是斬龍劍的真諦。
這一劍,聲動九洲,光寒天地,就連那仿佛與生俱來的陰風也為之一散,避于兩側。
“好殺氣!好劍決!”面對著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就連怡然立于下方的獸神,也不禁撫掌贊嘆了一句。
“不過”,一臉傲意的獸神頓了頓,臉頰微動,冷冷笑了笑,接著道:“以你的修為只怕也僅止于此了吧。”
獸神右手向上一揮,一道散發(fā)著火光的光障便擋在了他的身前。
“轟!”
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在空中迸發(fā),青紅兩色霞光在空中相撞。掀起了一陣青紅色的氣浪,往四面八方震蕩而去。
這一撞威勢極強,將四周如山巒般匯集的黑云震地盡數(shù)消散,灰飛煙滅。天空終于又歸于晴朗。
等金瓶兒趕到時,這里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林驚羽的一襲白衣早已不復純白,點點血跡遍布在本該雪白的衣服上,如雪地中盛開的紅梅般分外刺眼。
金瓶兒從未見過林驚羽如此狼狽的模樣,此時的他已然沒有之前半點豐神俊秀的影子。
散亂的發(fā)束,蒼白的臉色,右手無力地提著斬龍劍,正如一只死狗般被獸神拎在手中,一動不動。
誰敢相信,這落魄如乞兒般的男子竟是青云門的得意弟子,名聲最響的林驚羽。
金瓶兒看著他,心中瞬間如被撕裂般疼痛,她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離開,哪怕是死,她也不愿看著林驚羽這般孤獨與落魄。
魔教妖女,無心則已,一旦動了情,那便是天灰地滅,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他是我的,你放開他。”金瓶兒從來嫵媚的臉上此時卻是面如寒霜,聲音也仿佛結了冰一樣。
獸神看見金瓶兒的身影,臉上微微動容,淡淡問道:“你本已經(jīng)走了,為何還要回來送死?難道你不怕死嗎?”
一絲嘲諷與決絕從金瓶兒絕美的臉上閃過:“死,我當然怕,但我更怕一個人活著,這種感覺比死了更難受?!?p> 獸神臉色忽然一變,原先臉上的玩味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痛苦與猙獰。
“一個人活著比死了更難受,一個人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獸神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忽然大笑起來,仰天呼道:“玲瓏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獸神聲如驚雷,傳出千里,在十萬大山的山峰中不停地回響,直驚地林中走獸四散,百鳥撲飛。
“難道他也是傷心的人嗎?”金瓶兒看著獸神瘋狂的模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默默的想著。
過了半晌,獸神眼中露出一絲滄桑,盯著金瓶兒,緩緩嘆道:“想不到這世上除了玲瓏,竟還有你這樣的女人,你走吧,你帶著這個廢人走吧?!?p> 說著,獸神把林驚羽像拋一件貨物一樣拋給金瓶兒。
金瓶兒看著被拋過來的林驚羽,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他。
金瓶兒溫柔地注視著懷中這個傷痕累累的男子,摸向了他的脈搏。
經(jīng)脈盡斷!
這對于一個修道之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噩耗,尤其是林驚羽這樣一個自幼便萬眾矚目的天才。
他若知道自己經(jīng)脈盡斷,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他該有多么痛苦啊。
他本該年少英姿,意氣風發(fā),但如今,他的后半輩子只能在病床上度過,短短一日,天地之差,云泥之別。
金瓶兒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側臉,眼角淚珠滑落。
金瓶兒輕輕抱起林驚羽,恨恨的朝獸神望了一眼,御劍離去了。
江謹言
本章花了很大的篇幅些金瓶兒的內心變化,寫的蠻累的,希望大家喜歡。